第23章 破虞軍兵臨冀州境,謀清河巧扮鎩羽軍
- 大世王朝
- 落蕭客
- 5909字
- 2017-12-28 21:45:12
“呼……呼……”
孫釗一邊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不斷地指揮著灰頭土臉的虞軍將士們倉皇而退。回頭掃了眼那足以遮天蔽日的滾滾狼煙,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瞬間涌上了他的心頭。
想當初,近十萬虎狼之師雄赳赳氣昂昂的踏出渤海,將舉國上下的期冀化作鋒芒、狠狠地刺向北方!可結果卻……卻又有誰能想到,最后會被別人攆的跟狗一樣,四處狼狽逃竄?!
如此結果,別說是太子殿下了,就算是回了國,陛下那兒也……不好交代啊。
“將軍!孫將軍!”就在孫釗對自己等一眾將官的未來感到迷茫之時,一名灰頭土臉的斥候突然急急打馬而至、高聲稟報道,“啟稟將軍,后面的燕軍停止追擊了!雖然箭矢未歇,但燕軍的精騎已經從側翼迂回、轉向信都城去了!”
“是嗎……”孫釗聞言,不禁微微頷首。看來,慕容函那老小子也不是毫無顧忌的嘛!他定是害怕再這么追擊下去,會逼得虞軍上下絕地反擊。屆時,就算燕軍能勝,也不過是區區慘勝!這對把兵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封疆大吏而言,是一筆極不劃算的買賣。故而,燕軍此時放棄追擊,那應該就是真的放棄了,并無使詐的可能性。
想到這兒,孫釗心中那一直高懸著的巨石才轟然落地。看了看周邊荒涼的景象,孫釗沉思片刻,當即十分果斷的對斥候下令道:“聽著!將燕軍停止追擊的消息傳示三軍,以安軍心!然后,再令各部兵馬徐徐靠攏。嗯……此地荒涼至極,不利安營扎寨。待得往前走一走、尋得咱們攻下的城池,再做休整吧!”
“喏!”
……
燕軍確實放棄了追擊,雖然慕容函恨虞軍恨得牙癢癢,但此時此刻,重新回到手里的信都城才是他最在意的東西。救援百姓、開倉放糧、撲滅大火、掩埋尸體……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著慕容函和他手底下的將士們去做了。相比之下,那數萬虞軍敗兵,反而是不怎么重要了。
也正是因此,孫釗、虞乾等虞軍將士們才勉勉強強躲過了一劫。在隨便尋了一個插著“虞”字旗幟的小城入駐、補給了充足的糧草后,虞軍上上下下這才齊齊松了口氣。宛如一個又一個溺水得救的難民、爭相慶賀著名為“死里逃生”的幸運。
在安頓好了各營兵馬和周邊守備之后,孫釗便在親衛的帶領下、前去看望正在府衙修養的虞乾了。剛邁入府衙大門,就見得十幾名親衛齊刷刷地跪于門后兩側、哆哆嗦嗦的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再聽聞從府衙里處不斷傳出的陣陣咆哮聲,孫釗忍不住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轉身對左右揮了揮手:“你們且在這兒候著吧,我一人進去就行。”
左右正為即將面對暴怒的虞乾殿下而發愁呢,見孫釗居然主動要求他們留在外面,頓時大喜過望!當下急忙齊齊應聲道:“喏!多謝將軍!”
左右本來還擔心他們的孫將軍進去也會吃虧,但顯然,他們多慮了。想孫釗何許人也?虞乾心腹中的心腹、整個虞軍的第二號人物!虞乾就算罵死別人,也不會說他一句不是的。果不其然,見了孫釗走進來,虞乾原本因憤怒而漲紅的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
“孫釗來了啊。來,近前來坐。”
“謝殿下!”孫釗沖著虞乾微微躬身,但卻并未就著后者所指的方向落座,“敢問殿下,您的傷勢……”
“不必擔憂,已經沒什么大礙了,”虞乾簡單活動了下自己的臂膀,以好讓孫釗放心,“對了,我軍現在何處啊?”
“回您的話,咱們現在正處于一處暫時安全的小城之中。在您修養的這段時間里,屬下斗膽僭越、代您執掌三軍。萬幸不辱使命,我軍雖新敗,但任存四萬驍勇可供您驅策!”
“嗯……后面可還有追兵嗎?”虞乾點了點頭,又問道。
“回殿下,沒有了。對了……您看,咱們什么時候啟程回渤海啊?”
“回渤海?”虞乾本來半瞇著的眼睛突然瞪圓了,一臉不解的反問道,“回什么渤海?為什么要回渤海?!老子這輩子都沒打過這么窩囊的仗,有何顏面班師回朝?!”
“啊……啊?”孫釗頓時傻眼了,顯然是沒想到虞乾居然會在這個關頭犟起來了。當下急忙勸諫道,“殿下!燕軍生力軍已至,咱們又失去了信都堅城,再打下去,于我不利啊!更何況,咱們還失去了先前的突襲優勢……末將建議,還是先班師回朝,下次、下次再……”
“荒謬!”虞乾猛地大吼一聲,硬生生的打斷了孫釗的話,“那燕軍是個什么東西?我虞乾豈能被一群看不上的家伙給灰溜溜的打回家去?!不行,這口氣,老子必須要出了!”
“殿下,可……”
孫釗還想再勸,但虞乾卻是已經什么也聽不進去了。只顧自己一個勁的叫喊:“孫釗,傳我將令,在此處休整片刻。片刻之后,大軍立刻啟程、前往鄴城!待得補充了糧草軍械以及大型攻城器后,咱們重新來過!”
“……喏。”
……
“吁~”
一處隱蔽的樹林中,一名斥候匆匆快馬來報:“啟稟將軍!前方主道上發現大軍行進的痕跡!應該是敗退的虞軍所留!孔將軍請令,是否進行追擊?”
“好!知道了!告訴孔威,暫時不要追擊,等候進一步的命令。還有,注意別被虞軍探子給發現!”為首一匹高頭大馬上,端坐著的正是慕容皓。抬手揮退斥候后,他才扭頭滿臉敬佩的對寧子善說道,“先生真是神機妙算啊,那虞乾果真是朝著鄴城的方向去了!那么——接下來,咱們該如何進軍呢?”
“多謝將軍賞識!子善惶恐、惶恐!”寧子善嘴上雖然謙虛,但卻還是難以掩飾臉上的那抹喜色與傲色,“不瞞將軍,子善心中已思得一計。如果順利的話……將軍日后班師凱旋之時,將又有一大功可報啊!”
“哦?既如此,就有勞先生為我指點指點迷津了。”
“遵命!將軍,請附耳過來……”
……
另一邊,在小城休整完畢的虞軍,也在虞乾的不斷催促下、再度踏上了前往鄴城的道路。待得行至一處山谷出口時,先鋒突然停滯不前,引得虞乾大為惱火,當即揮鞭喝問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停下來不走了?!來啊,給我去前面看看!”
“喏!”
身邊親衛立刻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策馬趕回、大聲稟報道:“殿下!前路谷口被人用巨石給封死了!我軍現正在清理之中!先鋒姚翀將軍言,大概需要半個時辰,就能為殿下開辟出一條道路來了!”
“嘖,巨石封了路……”虞乾暗暗皺眉,抬頭看了看頭頂兩側險峻的地形,正欲派斥候前去探察時,突然!幾乎是毫無征兆性的,那原本寂靜無聲的山谷兩側,猛地砸下了無數的鐳石滾木、箭雨流矢!在狂風的怒號之下,瞬間就收割走了一大片虞軍士兵的生命!
“敵襲!敵襲!保護殿下!”孫釗大吼一聲,一把就從身邊親衛手上奪過了盾牌。一邊不斷地向虞乾靠攏、一邊大聲下令道,“不要亂!盾卒保護兩側,所有人防備天空!前軍改后軍、后軍改前軍,徐徐撤出山谷!”
生死之際,虞軍極高的軍事素養立刻就體驗了出來!雖然信都新敗,但在經過了那段時間的倉皇后,虞軍的軍心便又慢慢收攏了回來。此時遇伏,三軍雖然動蕩,但卻并沒有亂到哪里去。所以,孫釗的命令很快就被傳到了每個士兵的耳朵中,在眾將校的努力之下,虞軍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前后軍轉換,隨即、井然有序的原路撤出。
“嘶……孫釗,”山谷上方的寧子善面色陰沉的望著正在徐徐撤出戰場的虞軍,良久,才無奈地嘆了口氣,“唉,好個孫釗啊,困境之中亦能不慌不亂,怪不得……怪不得虞乾除了你、誰也不信。可惜了,可惜了。”
“來啊,搖旗傳令各部,把剩下的鐳石滾木都放了吧,箭矢也不要有所節省。如今局面,重挫虞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殺多少是多少了!”
“喏!”
在孫釗的得力指揮下,虞軍總算是原路奔逃出了山谷。再一點人馬,才發現,僅僅是這一個小小的遇伏,虞軍的損失便已高達三千余人,這還不包括帶傷的。面對這樣的“戰果”,虞乾自然是氣得暴跳如雷、嚷嚷著要整軍殺回去。但最終還是在孫釗等將的勸說下、放棄了這一看似找死的行為(虞軍并不知道埋伏他們的人有多少)。簡單地為傷員們處理了下傷口后,三軍便繞過此山谷,重新選擇了另一條更為偏僻的道路前往鄴城。
等虞軍走遠后,山谷上才爆發出了震天撼地的歡呼聲!而孔威等原本不怎么服氣寧子善的將軍們,經此一戰后,也對后者有了極大的改觀——想先前,大家拼死拼活的打仗,雖然最后都贏了,但自身損失亦是不小。哪像這次,零傷亡還能贏得那么輕松?!
娘的,果然不管什么年代,都是讀書人最厲害啊。
“先生,咱們該追擊嗎?”聽著歡呼聲,慕容皓也不禁有些飄飄然了。但見了寧子善后,便又趕忙收回了輕浮之態,“虞軍再次敗走,我想,應該可以……追殺一陣吧?”
“將軍,不可,”出乎意料的,寧子善竟搖頭否認了慕容皓的看法,“虞軍敗了不假,但他們的軍心未有大亂。此戰,我軍依靠地利,才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再整軍追擊,我軍其實沒多大的勝算。所以,還是見好就收吧。”
“那依先生之見,接下來該如何?”一旁的梁桂忍不住出言問道,“莫非……是要回信都去與平西侯會合嗎?”
“呵呵……”寧子善神秘的笑了笑,并沒有正面回答梁桂的這個問題。而是轉向慕容皓、問了另一個看似與此時沒什么多大關系的事情,“將軍,您難道……就不渴望擁有一塊屬于自己的地盤嗎?屬下以前雖不在大燕做官,但對您、您這位大燕三皇子的事情,也是有些耳聞的。屬下斗膽揣測,您應該……不太想把這些已然忠于您的將士,再乖乖的交還給朝廷吧?”
此話一出,周邊所有人、包括慕容皓在內,臉上的笑容全部都僵住了。很顯然,這個問題有些偏敏感了。
在眾人或是期待、或是不安、或是復雜的目光注視下,慕容皓沉默片刻,才笑著搖了搖頭:“唉,先生啊,您這話問的,我都有些不知該怎么回答了。我……身為父皇的兒子,身為大燕的將軍,我不會對我的國家懷有任何的二心。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為國家建功立業、開疆拓土。如此回答,先生可還滿意嗎?”
與慕容皓對視了好一會兒后,寧子善才慢慢躬下身去、畢恭畢敬的回道:“原來如此,屬下明白了!那么,屬下會為了您的這份志向,奉獻一切!”
“將軍,敢問您可知、虞軍為何要選此處山谷行軍嗎?”
“這……”慕容皓愣了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先生莫怪,我……確實不知。”
“哦!無礙無礙,將軍非冀州人士,不知情也正常,”寧子善好言寬慰道,“出此山谷,再往前走一日的路程,便是清河郡了。虞乾為攻打大燕,特地把清河郡選做了自己的后方之一。在那兒,他囤積了大量的糧草輜重,但其守軍卻是極其薄弱。虞乾走此處,也是希望先去清河填充補給,再回鄴城。但現在他被您打的不得不繞了更遠的道路,我們就能從此處出發、趕在他的前面抵達清河郡!”
“屆時……那偌大清河,可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啊!”
這一番話,說得慕容皓是眼睛越來越亮,到最后,他都要忍不住興奮的原地跳起來了!若真如寧子善所言,那自己……豈不是很快就要真正的執掌一地、成為實際意義上的一方諸侯了?想到這兒,慕容皓心中便再也耐不住了,當下一把抓住寧子善的手臂,急吼吼地說道:“先生!就依先生之計!咱們立刻趕往清河吧!晚了,可就再也找不到這般良機了!”
“將軍莫急,莫急,”寧子善急忙拽住了激動的慕容皓,“虞軍新敗,走不了多快的。在趕去清河之前,還有一些事情,屬下必須要和您說清楚。”
“清河郡之所以守備稀松、卻又囤積大量軍械糧草,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對您而言非常尷尬,在一定意義上,那兒已經是偏冀州的腹地了。如果您想去,您就要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簡而言之,就是危險與機遇并存!”
“這里的機遇又分兩部分。其一,便是清河郡的土地和軍械糧草,這點屬下已經和您講過了;其二,您在戰后,就不用擔心您的父皇或者您的那位太子兄長會奪您的兵權了。因為像清河郡這種危地,朝廷中沒有幾個人敢和您搶郡守一職的。十有八九,您在清河就能站下腳來了。但您以后要面對的,一定是虞軍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所以……好壞利弊屬下皆已明言,是進是退,全看您自己的決定了。”
……
一日后,清河郡,清陽城。
時值正午,清河郡守正在自家府邸里飲酒。想到前不久虞國太子大敗,心中就不禁感到一陣解氣。原來,當初虞乾引軍路過清河時,他曾率各城太守、百姓代表前去迎接。僅僅只是因為時間上錯了那么一會會兒,就被心情正差的虞乾給罵了個狗血淋頭,搞得雙方都很不愉快。現在聽聞虞乾灰溜溜的逃了回來,他自然是心情愉悅了。
就在喝的正高興時,堂下忽有兵士來報:“報!稟大人,城外有我軍軍隊靠近!打的是‘孫’字大旗,人數約兩千上下!只是……只是他們的模樣都很狼狽,似乎是……似乎是……敗軍……”
“什么?!”郡守一聽,手里的酒樽差點都沒拿穩。“孫”字大旗……莫非是?!想到這兒,郡守嘴里的酒頓時不香了,當下趕忙起身,一邊往外趕、一邊急聲說道,“快!還愣著干嘛?快隨我上城頭看看去啊!”
“喏!”
登上城樓,郡守放眼眺望,瞧得果真是自家兵馬!而且也確如先前兵士所說的那樣,他們身上的甲胄全都破破爛爛的,還有不少身上包扎著破布的傷員、正癱在地上不住地哀嚎著。那模樣,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城下是哪位將軍所部?從……咳,打哪里來啊?”郡守趴在城垛口,探著身子向下大聲喊道。他可沒好意思問這些人是敗在哪個地方了,所以才改成了另一種比較委婉的問法。
“咱們將軍戰死了!郡守大人,還請速速開門,饒我等進去休整片刻吧!”
“是啊大人,咱們好幾天沒吃飯了,還請您老人家發發慈悲啊!”
“求求大人了!”
“救救我們吧!”
……
其余的虞軍敗兵紛紛響應,甚至有不少人直接跪了下來,隔空哀求著郡守。這郡守也是個心軟之人,見此景象,便不由自主地動了惻隱之心。當即輕嘆一聲,對左右下令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再多組織百姓、準備糧食和藥物,以做接應。”
“這!大人,是不是……再慎重一些?”左右頓時傻眼了,“咱們城中可只有兩千多士兵啊,還都是常駐軍、民兵,根本沒什么戰斗力!萬一這些人是燕軍假扮的,咱們豈不……豈不是引狼入室嘛!”
“胡說!”郡守不滿的瞪了那人一眼,指著城下眾敗軍說道,“太子殿下戰敗的事情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有咱們的敗軍撤回冀州內地,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更何況,你看他們身上著的俱是我軍甲胄,又是一副凄慘模樣,怎么會是燕軍假扮的?休要再多言,速速準備去吧!”
“……好吧,既如此,我等謹遵大人之命。”
就在清河郡守派人去準備接應敗軍事宜的同時,城外的某處密林中,另有不少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城門方向。當城門緩緩打開后,寧子善才長舒了口氣,轉身像一旁的慕容皓拱手賀道:“恭喜將軍了。郭煜將軍已經成功詐開了城門,接下來,只需請其他將軍率軍接應,那、大事定成!”
慕容皓微微頷首,罕見的沒有接上寧子善的話茬。走到這一步,他的內心其實也是非常惶恐的。這份惶恐,并不是來自什么朝廷、皇帝、太子或者其他,而是……來自自己那極不明朗的未來。
要知道,這可不是游戲啊,沒有什么錯了還能讀檔再來的規矩。走一步、就是一步,沒有后悔藥可買,就算有,也沒有人會賣。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決策,都有可能影響到自己、以及追隨自己的人的未來。其中壓力,可想而知。
但慕容皓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或許前路是坎坷、是艱難、乃至于是死亡,但那有什么關系?人生在世,謀求的不就是一個“機遇”嗎?危險有什么大不了的?沒有危險,談何機遇?!
“傳令各軍……”望著正在魚貫入城的“敗軍”們,慕容皓緩緩抽出腰間佩劍,猛地向前一揮,“開戰!拿下清陽!”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