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夕夜盜事
- 烽火紅棉
- 寒春生
- 2582字
- 2017-11-28 21:00:00
借著此時皎潔的月光,他走到屋內一處書架旁,在架子上摸索了一通。突然,那架子竟然自己挪動了位置,露出了身后一個黑洞洞的口子來,一股潮冷的氣息頓時從里頭冒出來。那人嘴角上揚,冷笑了一聲,從一旁的桌上抓來一只燈盞,又從懷里掏出打火石點燃了那油燈,然后大步走進了那暗室之中。
過了一會兒,那人拎著一個包袱走了出來,此時的后院竟然連那幾個下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很是寂靜。而從前院傳來嬉笑猜拳的聲音,隨著小風似遠似近。趁著四下無人,那人飛身翻出了后院,身形矯健利落,健步來到后廚外的一塊空地,將那包袱藏了起來,動作一氣呵成。后廚的人往來匆忙,看到他,都點頭打招呼,喊他回去繼續吃酒。
宴會結束的很晚,賓客四散之后,主人們也困意難耐,打發管家下人收拾殘局,匆匆休息去了。第二天七月初八一早,薩萬戶才發現堂屋的金庫被人盜了。而且還在金庫中看到了一張告示,上面寫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幾個大字,落款還留下了一個潦草但能看清的名字,“盧陽”。
竇紅驍帶著手下匆匆趕來的時候,萬戶怒氣沖沖地把告示甩到了紅驍的臉上,“奶奶的,你們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如今盜賊偷到我頭上了,豈有此理,你們快速抓到那盜賊,否則就別他媽干了......”
竇紅驍面無表情地一把把告示抓了下來,垂頭默默聽完長官劈頭蓋臉的教訓。他剛值完夜,正想要睡一覺,就被匆匆跑來的大風告知萬戶府被盜了,趕忙強打起精神趕過來。來了之后就被沒來由得一頓好罵,心里窩火。等領完了罵,才得以仔細看手中那張“墨寶”。不想看了之后心里頭更是郁悶得不得了。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不是單純的盜竊案,而夾雜了恩怨在里頭,比普通盜竊案復雜的多。這賊子竟然還留了名,“盧陽”!“盧陽”?竇紅驍看著這個名字的一刻,腦袋里有片刻的恍惚,他盯著這名字,生怕自己看錯了,眉頭擰得像個麻花。
“盧陽”,是竇紅棉未婚丈夫的名字,也是竇紅驍的朋友和親人。這是一個很多年沒人提起被人遺忘了的名字,會是巧合嗎?
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應該有很多吧?!
他小心地問薩萬戶:“萬戶大人,這會不會是仇人抱怨所為呢?看著告示上的語氣,有些來者不善,不像是單純的盜竊行為。”
薩萬戶端著茶碗瞇著眼睛琢磨了老半天也沒琢磨出子丑寅卯來,“奶奶的,我領兵打仗清剿叛軍這么多年,仇人一籮筐,這哪里數的清楚。”
“那這個盧陽您是否認識?”竇紅驍又問。
“不認識,完全沒有印象。”薩萬戶有些不耐煩。
竇紅驍聽罷舒了一口氣。
除了那張告示,盜賊在現場并沒有留下什么線索,萬戶府中的下人挨個兒被盤問了一遭,昨晚赴宴的賓客、來往閑雜人都排查了一遍。被盜的是萬戶府中的金庫,本身就很隱密,如果不是有確切的情報來源,很難得手。萬戶說這金庫的信息只有自己的親人知道,可把夫人公子小姐叫過來談話,他們都說自己從未向外人提起過。
竇紅驍吩咐手下都把嘴管嚴實,不許對外透露案情的細節,尤其是那告示上寫的東西,不許告訴竇紅棉。手下大有沒眼力勁兒得問為什么,被竇紅驍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而一旁的大風拍了拍大有的肩膀,示意他別再問了。大風知道竇紅驍在顧慮什么,竇紅驍曾跟他提起過盧陽這個名字,這事情恐怕不簡單。
到正午了案子還是毫無頭緒。想來也是,如此猖狂的高手又怎會留下破綻。那張告示與其說是線索,不如說是示威。如果說這是示威,那是向誰示威呢?是萬戶府嗎?可為何要費心思偷盜財物呢?有深仇大恨不是都會找上門直接進行人身攻擊嗎?沒聽說過要報仇怨還提前盜點財物留名預告的。為何偏偏是“盧陽”呢?從當年的神秘消失,到今日同名同姓的人出現,直覺告訴紅驍這不會是巧合,和過去的事一定是有聯系的。接下來,躲在暗處的人定會有什么動作?紅驍有些疲憊,但心底又充滿好奇,但對紅棉,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的好。
紅棉因為每個月規律性的身體不適,在床上躺到了正午,才懶洋洋地起身梳洗,吃了秦氏做的飯,便從家中出來往城外的風雷觀去,出了城門遠遠看到黑壓壓的人,今天的災民比昨日更多了。
“紅棉,聽你哥說,真定那邊更要命,饑民把大都都圍了半圈,因為南邊打仗,運河斷了,糧食一直運不過來。我琢磨著,再這樣下去,死的人會越來越多。邯城的糧食也不多,總不能都給他們不是?”說話的是個中年女人,頭上包著頭巾,額上大顆大顆的汗珠直往下掉,她一邊說一邊攪動著大鍋里的東西,“瞧這粥稀的,還透著股怪味兒!”
紅棉在一旁打下手,穿著灰藍色的棉布衣服,盤著發包著方巾,只見她抓了一把粗鹽粒甩進鍋里,然后從身后拎來一只大木桶放在灶臺上,動作很是嫻熟,“王大娘你都說了好幾遍了。義倉里頭哪有新糧啊,這一碗粥里有幾粒米就不錯了,前幾天衙門里那個馮阿四出餿主意,想讓你們往粥里放點糠秕木頭屑進去,說這樣看起來稠一點,我把他好罵,人吃了那些哪受得了,這不是害人命嗎?你猜他怎么說?他說好多地方都是這么干的,人吃完了有力氣趕路,一開始不覺得不舒服,走上一天就開始嘔吐,很多人都撐不過兩天,說是賒粥,簡直就是送孟婆湯。人也不會死在自己的地盤上。你說這人怎么能這么壞!”
兩個人一起把盛滿粥的木桶提到桌上,人群一下子沸騰起來。
“女菩薩,您先給我一點吧,我爹快不行了。”搶飯的是個瘦小的男孩子,瘦得脫了人形,捧著個破碗,一個勁地往前面擠,“求求你們了。”說著,手指向不遠的一棵樹,樹下靠著一個老人,瘦得皮包骨頭。
紅棉往男孩子碗里舀了半瓢粥,對方捧著個破碗給紅棉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向大樹跑去。
這時人群里一個絡腮胡子遠遠地喊道,“這是要斷糧的節奏啊!”
紅棉心里明白,紅驍曾向她講過,這年頭忍饑挨餓有很多原因,一是天災和戰亂導致糧食歉收,整個中原大地現在都是如此;二是義倉空虛,朝廷又遲遲沒有賑糧的旨意,官倉中即使有糧,也是僧多粥少,分配不均,而且地方官員私開糧倉是要砍頭的;三是因為人窮無錢買糧。黑市走私的糧食渠道一直都沒有斷過,邯城周家的糧店最近可是賺得盤滿缽滿。朝廷從南方海運征調的糧食數額巨大,一部分通過官方渠道進入大都,還有一部分進了黑市。經歷一場天災,富人至多費些花銷,而窮人卻是不堪一擊,不是背井離鄉就是借高利貸,最終都免不了會走上絕路,走到生死邊緣。
這時,風雷觀中的世明老道士款步走了過來,看見紅棉,上前小聲問道:“紅棉啊,我聽說昨晚薩萬戶家中被盜了,你曉得怎么回事不?我也是剛才在城里聽香燭店的張老三說的,他都知道的事,估計已經傳開了。”老道士說罷對身后的小七道士說道,“小七啊,快去幫施主們的忙,別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