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來電話了
- 今冬明春
- 5920字
- 2025-02-28 18:02:17
他們準備離開三亞回藍江。但他們沒有直接回藍江,他們決定坐渡輪過海,然后乘高鐵回藍江。
早早起身坐環島火車至海口,在秀英港登上渡輪,聲聲汽笛聲中,渡輪就在大海中緩緩而行。
在船艙里安頓好了,兩人來到甲板相擁著看海景。他們運氣不錯,風和日麗,非常晴朗的天氣。
廖靈薇沒有渡海的體驗,唐學高自然更不會有。
安靜的大海是溫柔的,隨著渡輪的航行,海水由綠色變成湛藍,吹在臉上的,依然是腥腥的風。渡輪乘風破浪,從船尾看過去,雪浪花像一道被鐵犁深耕過的白花花的溝壑,船頭沖波斗浪,有海水濺到臉上,也是腥腥的,
唐學高問,我們是不是置身于大海之中?
廖靈薇說,是呀,這里是瓊州海峽,又稱雷州海峽,亦稱雷瓊海峽,是海南瓊州島與雷州半島之間所夾的水道,為我國三大海峽(還有渤海海峽、臺灣海峽)之一。
唐學高說,你以前有過海航的經歷吧?
廖靈薇說,沒有,以前去青島看過海,但乘船過海這是第一次。
萬里長空天高云淡,海藍藍,天藍藍,海天一色,風月無邊,陽光燦爛地照耀著海面,清風卻又送來陣陣涼意。
面對大海,唐學高不禁感慨起來。他領悟到了,人的生命太過短暫,生活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痛苦和不如意,自己怎能怨天尤人而毫無進取之心?此時憶起了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屬于人只有一次,一個人的一生應該是這樣度過的: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恥;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就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斗爭。”
當然,他沒有奧斯特洛夫斯基那種思想境界,但他想到,芳華有限,芳華珍貴,假如大海失掉了巨浪的翻涌,就失掉了雄壯;假如沙漠失掉了飛沙的狂舞,就失掉壯觀;人生若是碌碌無為,生命就失掉了蓬勃茁壯的魅力。時光或許無情,盡心盡力也許不一定成功,但即使是萬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輕言放棄,既然生命只有一次,就要珍惜,既然只有一次人生,就要要奮斗,就要精彩地活著!
他面對大海就像面對已經久違了的知己,大海蕩滌著他心靈上的塵埃,讓他拋卻所有的憂郁和煩惱,迎來的是一片溫馨和寧靜。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胸寬闊起來,胸中涌滿了豪情,那是對未來充滿希望、充滿信心的豪情,那是躍躍欲試的豪情。
望著唐學高那漸漸開朗堅毅的神色,還有嘴角邊淺含的笑意,廖靈薇開心極了,她知道,自己這次帶唐學高出來旅行的目的達到了。
渡過瓊州海峽,他們在海安下船,坐上了去洛陽的高鐵,直接回到了藍江。
他們是傍晚回到廖靈薇家里的,兩人洗盡一身風塵,吃了飯又美美地睡了一覺。
起來洗漱畢,廖靈薇笑道,這次旅游,有什么感覺?
唐學高笑道,我感到心情舒暢,精神抖擻,力量培增。說著,還握了握拳頭。
廖靈薇欣慰地說,吃過飯,我帶你去找張叔叔。
唐學高不解地望著廖靈薇,說,張叔叔是誰,找他干什么?
廖靈薇笑道,張叔叔是心理專家,他是國家心理衛生協會理事,找他自然是給你看病。
唐學高說,我現在什么都好,不用看。
廖靈薇拉著唐學高的手,說道,我知道你的病好了,但我還是不放心,讓他給你瞧瞧,真沒什么了,我也放心。
唐學高看著廖靈薇那殷切的目光,說道,好吧。
吃過周姐做的早餐,廖靈薇帶唐學高去了藍江市人民醫院,找到了神經心理疾病科主任醫生張培志。
張培志五十歲了,看上去卻像三十多歲的年輕人。
見他們來,張培志笑道,靈丫頭,這是你的男朋友吧?
廖靈薇大大方方道,是呀,張叔叔,我們是專門來找你的,你給他檢查一下,看看他現在如何。
張培志說,你上次來咨詢的是不是他?
廖靈薇說,是的。
張培志面色和藹地對唐學高說,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唐學高說,感覺很好。
張培志高興地說,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奇遇,但我可以很負責很肯定地說,你的病已經好了。
廖靈薇說,那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治療了?
張培志說,治療倒是不需要治療,但要預防反復。
廖靈嶶說,如何預防?
張培志說,抑郁癥的發病原因是多重的,某種角度來說,抑郁癥是一種習慣性的思維方式,就是說這是一套邏輯嚴密的、消極的思維方式。消極的自我暗示逐漸自我催眠,頭腦的化學平衡被破壞,然后再重復,形成了抑郁癥。一般來說,一切外界發生的壓力都不能傷害你,除非你認為它傷害了你。痛苦都源于對事情的消極解讀。抑郁源于思維的消極,而消極的思維是可以通過努力改變的,就是說抑郁癥是能夠治好的。但抑郁癥也很容易反復,所以,你的病雖然好了,但一定要預防,要很好地掌控情緒,因為治好抑郁癥的的關鍵在于你自己,靈丫頭雖然能幫助你,但如果你不配合,那就無法改變你的人生軌跡,或者說最好的靈藥就是你自己堅強起來,自己救贖自己,如果你只是期待別人來救贖你,就算是佛洛依德在世也望洋興嘆。
見唐學高和廖靈薇都在平心靜氣地聽他說話,張培志繼續說,無論是什么病,都要找到病因,只有找到了病因,才能治愈,一般來說,患上抑郁癥是自以為自己不勝外部壓力,這種壓力也許是多方面的,但有一個最早的根源,請你告訴我,我想知道你是從什么時候出現壓抑情緒的?
唐學高就認真思索起來,他回憶起過往的種種,感到自己很小就不是一個開朗的人,導致這種不開朗的情緒好像來自自己的父親,父親是個技術員,也是一個有文化的人,所以很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有知識的人,父親從小就對他要求異常嚴格,父親的口頭禪是學習學習再學習,若是自己稍有懈怠,不是罵就是打,讓他見了父親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他小時候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在學校還好,至少學校還有文娛活動,可回到家里,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他不是做作業就是在溫習功課,他不敢懈怠,他時時提防著父親,生怕父親的皮帶抽到他的身上。他也害怕考試,因為考試成績一旦稍稍不好,回到家里,那就免不了一頓筍子炒肉(挨打),父親打他可不是嚇唬他,而是真打,每次挨打都是在母親的干預下父親才罷手。父親的行為就是鄰居也看不下去,都說,這樣聽話的孩子你還要怎樣,就是要打,也只是做做樣子,你就不怕打壞了孩子?父親卻惡狠狠地說,棍棒底下出秀才,不打不成氣候!父親的要求是學習成績一定要優秀。一則是害怕父親,再則他在學習上悟性也很好,加之他學習很努力很刻苦,所以,雖然他有考試恐懼癥,但他學習成績一直很好,而且還考上了大學,就是在大學里,也是高材生。小時候基本沒有時間跟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天長日久,導致他進了大學也不跟人來往,無論見了什么人都是陰郁著一張臉。只是現在想起來,卻覺得父親用心良苦,父親的出發點是想將他培養成一個有用的人才。父親也并不是一直對他簡單粗暴,相反,某些時候還是讓他感覺得到父親的溫馨。他清楚地記得有一次父親用一根竹竿打他,卻不小心打在他的腳踝上,痛得他一邊哭一邊直跳腳,還哭暈了過去。這下把父親嚇壞了,抱著他就往醫院跑。好在去醫院的路上他醒了過來。
想到這些,于是他笑對張培志說,我的毛病可能是我父親造成的。
張培志就問,為什么這么說?唐學高就將父親從小對他嚴格要求的種種說了。
張培志說,你父親這種培養你的方式當然有問題,這對你患上憂郁癥是個誘因,但還不是你患上憂郁癥的主要原因,須知,“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每個做父母的心愿。在封建社會是沒有人專門研究如何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的,就是在上個世紀也沒有人專門研究,大部分的父母只會用簡單粗暴的嚴厲方式教育孩子,孩子犯錯了就打罵,孩子不上進也打罵,就是在現代社會,也有許多人信奉棍棒底下出秀才是至理名言,而且這種方式有它一定的合理性,因為孩子在小時候許多道理是不懂的,你就是跟他講道理,他也是這只耳朵進那只耳朵出,根本聽不進去多少,在這種情況下,用強制的手段反而有效。但這種方式因人而異,一部分孩子用這種方式可以起到警醒作用,從而激勵起他們的上進心,這就是打罵成才,可有的孩子卻起反作用,甚至會激起他們的逆反心理,不但不會成才,還會成為忤逆子。你這種情況算是好的,因為你并沒有因為你父親的教育方式不好而成為忤逆子,反而讀成了高材生,這當然是你努力的結果,但也有你父親的功勞,須知,若是你父親不嚴格要求你,而是聽任你自由發展,你或許能成才,也或許成不了才。我聽靈丫頭說你的家境并不好,可你父母親頃盡一生心血,還是將你送進了大學,你能說你的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所以你不要怨恨你的父親嚴格要求你,而應該感恩,因為他的所作所為的確是為你好。我之所以說你父親的教育方式有錯但不是主要原因,是因為其實主要還是你自身的問題,因為許多家庭的孩子也有過你的遭遇,甚至更慘,可為什么他們沒有患上憂郁癥而你患上了呢?關鍵還是你沒有正確對待你父親的教育,導致你自信心受挫,究其原因還是你內心不夠強大,尤其是長大了,我相信這個時候你的父親一定不會再罵你打你,反而為你驕傲,因為你受到了高等教育,懂的東西也很多,知道你有自律能力,不打你罵你也會處理好各種問題。只是你父親還是錯了,因為你雖然受到了高等教育,也有了一定的知識,也懂得許多道理,可你卻沒有從你父親的陰影中走出來,你仍然不敢正視自己,正視自己的問題。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所以你要堅強起來,為了預防重新染上抑郁癥,你可以準備一個筆記本,當你情緒不穩定或心情煩惱的時候,你把他記下來,加以分析,得出原因,找出解決的辦法,這件事你們可以兩個人一起做,在這過程中,你的心境會慢慢平和,也將重新樹立起信心,要知道,痛苦有可能隨時降臨,而堅強卻來自內心,只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以后無論你遇到什么艱難和挫折,只要你既正視它又鄙視它,憂郁癥,見鬼去吧!
唐學高和廖靈薇被張培志說得笑了起來,廖靈薇說道,謝謝你,張叔叔。
張培志望著唐學高說道,小伙子,你呢?
唐學高說道,聽了您的話,我的心里倍加敞亮,我想,我能夠控制好我的情緒了。
張培志笑著說,你有這樣的自信非常好,但也不要盲目自信,對于這個病癥,既要輕視它,也要重視它,這樣才能徹底根治。
唐學高說,我記住了您的話。
張培志說,這就好。
廖靈嶶說,張叔叔,我聽說憂郁癥也要吃藥,是這樣嗎?
張培志說,這要看小唐的控制能力,如果他的控制能力漸漸強大,或者說他的內心足夠強大,就不需要吃藥,但如果遇到煩心的事仍然控制不好自己情緒,那就要吃點諸如氟西汀等抗抑郁藥物,也可以吃點中藥,如舒肝解郁膠囊之類的藥物,這些藥副作用小,對輕中度患者有效。
這時唐學高卻道,我想,我的病已經好了,不需要吃藥。
張培志笑道,這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廖靈薇說,謝謝張叔叔,聽了你的一番話,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學高肯定能堅強起來,成為一個陽光開朗的人。學高你說是吧?
唐學高說,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廖靈嶶非常高興唐學高的心結已經徹底解開了,也就準備告辭。
廖靈嶶說,張叔叔,你好久沒到我家里去了,我爸我媽都念叨你呢。
張培志說,這段時間比較忙,我正在寫一篇有關憂郁癥的論文,等寫完了,一定來看你爸媽。
告辭張培志走在回家的路上,廖靈薇說,學高,我們明天去看你爸媽吧。
唐學高說,這么急呀。
廖靈薇說,還急嗎?你都見過我爸我媽好幾次了,再說,我說過,將我們的事告訴你爸你媽,好讓他們也高興。
唐學高說,好吧。
這天晚上,廖靈薇留唐學高在自己臥室,自己在父親的書房里很嚴肅地跟父母親對了一次話。
廖靈薇說,我很愛唐學高,因為他是一個可以塑造的男人,而我,有能力塑造他成為一個優秀的男人。但是,他曾經也是一個有嚴重缺陷的人,他患有很嚴重的憂郁癥,差點自殺,是我從死亡邊緣將他拉了回來,此次旅行,他已經從憂郁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但這還不夠,還要不斷地鼓勵他激勵他,才能徹底排除他的心理陰影,也才能激發他的創造力,我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和幫助。
音樂系副教授彭若華面露擔心地問,你確定能幫他從憂郁癥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可是自殺過的。
不是自殺過,是想自殺。廖靈薇糾正說。
雖然有區別,但他的憂郁癥這么嚴重,而嚴重的憂郁癥是很難治療的,我擔心他的病治不好,你可要慎重,這可是你一生的幸福。彭若華仍然擔憂地說。
我知道,但我愛他就一定要幫助他走出陰影,重新樹立信心,煥發斗志,我不允許失敗,而且他也已經基本好了。廖靈薇信心百倍地說。
基本好了,這么快?音樂系副教授彭若華驚詫地問。
是的。廖靈薇很有成就感地望著彭若華,笑嘻嘻地答道。
研究員廖逸軒手一揮,笑說道,你是不是不相信靈丫頭,你什么時候見過我們的靈丫頭干不靠譜的事?我看靈丫頭你也不需要說別的,就說要我們如何幫你。
廖靈薇看了看彭若華,彭若華點點頭,廖靈薇方說,也沒有別的,廖唐學高到家里,我們要給他一個溫馨、幸福、甜蜜的感覺,讓他充分放松,不能讓他有任何拘束感。
廖逸軒玩笑道,讓他沒有拘束感我們能做到,是吧。
他向彭若華眨眨眼睛,又說道,至于幸福感和甜蜜感嘛,可就只有你能給了。
爸爸——廖靈薇嬌羞地叫了一聲。
哈哈哈!廖逸軒高興地大笑起來。
彭若華等廖逸軒笑完了,卻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做點事情,今晚我們開一個家庭卡拉OK演唱會,讓學高多唱幾首,以后在家里,我們要多唱歌,要造就一種熱烈、溫馨的氛圍,尤其是你,要帶頭。她指著廖逸軒說。
廖逸軒摸了摸腦袋,笑道,我這破鑼嗓子,要是一唱,只怕會倒你們的胃口。
那不管,唱得好唱得不好是水平問題,不唱那可是態度問題。廖靈薇拉著廖逸軒的手搖擺著撒嬌說。
我唱,我可不能有態度問題。廖逸軒嘻嘻笑著說。
家庭演唱會開始了,自然是音樂系副教授彭若華帶頭,唱起了《有一天》,歌聲時而甜美、時而熱烈、時而激昂。
接著廖靈薇唱了一首《只對你有感覺》。廖靈薇很得音樂系副教授媽媽的熏陶,唱得甜美而深情。唐學高看著廖靈薇的眼神變得更加癡迷,一句“全世界只對你有感覺”唱得唐學高眼睛濕潤起來,他在心里說,靈薇,放心吧,我決不辜負你。
研究員廖逸軒果然不會唱歌,倒不是因為是破鑼嗓子,而是跑調,有時候跑到了九霄云外,但他唱的這首《大刀進行曲》卻非常之豪邁有力,想想,這首抗戰歌曲,曾經喚起了無數有熱血的中國人站了起來,面對小鬼子的窮兇極惡,毫不畏葸,毫不畏縮,勇敢向前,將鋒利的大刀砍向了小鬼子們的頭顱,該是何等的酣暢淋漓,何等的氣壯山河。
這些,都感染了唐學高,當要他唱歌時,他有點難為情,不是他扭扭捏捏,而是自從長大成人后,就沒有唱過歌。
大家都鼓勵他,廖靈薇將麥克風交到他手里,說道,這是在家里,不用拘束,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唱你想唱的,唱你能唱的。
唐學高就想,既然要開始新生活,就得改變自己,不會唱歌也得唱,我不能讓愛我的人失望。
他想了想,就唱起了《中國少年先鋒隊隊歌》,歌聲雖然粗礦雄渾,缺少少兒那種稚嫩,但因為其他三人很少聽過這首歌,很有新鮮感。
大家繼續鼓勵,說你唱得很好,只要是你記得的,都唱出來,我們都很喜歡的。
唐學高就又唱了《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蝸牛和黃鸝鳥》、《兩只老虎》、《新年好》等歌曲。
唐學高唱得很興奮,很激動,直到睡覺時,他對廖靈薇說,今晚我最開心快樂,我永遠也忘不了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