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料定,廳中的氣氛逐漸輕松下來。這時,無憂卻忽然道:“之前你問我冰姑娘的事,看來你還是很關心她。想必你也猜得到她現在就在陽川。”
聽他提起衛冰,韓七心里又有些沉重,道:“想必她是在你那清水園中吧?這一次,多謝你出手了。”
無憂嘴角揚起,道:“不。她此刻就在隔壁。”
“隔壁?!”韓七覺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不自覺地往門口逃去。卻被無憂叫住。
“你怕什么?當初帶著五十幾個人去捅婁子的時候也沒見你害怕啊?好歹也是個義軍之主,怎么跟做了賊似的?身份倒是越來越高,膽子怎么越來越小,就你這模樣還統率義軍?你莫不是假的韓七吧?”
韓七見無憂一臉鄙夷的望著他,感覺自己臉皮好像掉在了地上。轉過身來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活動一下筋骨不行嗎?”說著又來回跑了幾步。
無憂撇撇嘴:“你不要再施展反復橫跳了呀,搞得我尷尬癥都要犯了。”
韓七悻悻。只得回來坐在椅子上。
無憂道:“說真的,你想不想見見她?”
韓七道:“她恐怕不想見我。”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無憂道:“我要找阿瑤飲酒去了,你自便吧。”走到門口又道:“哦對了,晚上你可以住這兒,不過是在外圍的房間。”說完就跑沒了,把韓七一個人留在廳里。
撇下韓七,無憂提了酒,跑去葉瑤那里叩門:“阿瑤。阿瑤、阿瑤?”
精致的木門開了個縫。里面探出半個身子,沒好氣道:“你又怎么了?”葉瑤剛從溫泉里出來不久,頭發還濕著,穿了件純白的浴袍,臉色因余熱而顯得紅潤。看著無憂道:“今天比平時回來的略早嘛。”
無憂見到她這幅嬌美的模樣,微微張了嘴。
“你到底有事沒事?”葉瑤見他發愣,不由道。
“我沒事,但是我找你有事。”無憂又擺出那副憊懶相,道:“我可是專門趕回來和你分享好東西的。”說著沖葉瑤搖了搖手中的瓷瓶:“果子酒哦,今天才到陽川的新貨哦。”
葉瑤狐疑的看著這個擠眉弄眼的家伙道:“哦?你會有這么好心?”
無憂一臉諂媚笑容,道:“哎?你說哪里話,朋友之間難道不就應該有福同享嗎?你快出來,我還可以免費告訴你一個秘密。”
“唔...好吧。”沒辦法,誰叫她對那瓷瓶和秘密都很感興趣。
過了一會兒,葉瑤換好衣服出現在無憂面前。往日那一身素白今天竟換作了淺綠。加上一臉淡淡的笑意,顯得柔和又不失明媚,周圍之景仿佛也因她增色不少。“剩水殘山無態度,被疏梅、料理成風月。”看著眼前的女子,無憂忽然想起這樣一個詞句來。
無憂搖了搖頭,將這些奇怪的念頭揮去。笑著斟了酒道:“雪才剛停,怎么不多穿幾件?”
葉瑤道:“雪剛停的時候又不會很冷,夜里才冷呢。”走過來喝了一杯酒,道:“有什么秘密,快說。”
“我就隨便說說,你干嘛記性那么好嘛。”
葉瑤道:“少廢話,你快說。”
無憂湊過來道:“韓七來了。”
葉瑤:“?”
無憂:“噓…現在就在這山莊里。”
葉瑤:“他不會欺負阿冰吧?”
無憂回想了一下韓七當時施展反復橫跳的模樣,道:“唔,據我目測,他大抵是不會去欺負她的。”
葉瑤喝了杯酒:“我要去告訴阿冰。”
無憂:“……”
葉瑤:“咦,你拉著我干嘛。”
無憂:“你現在過去太不方便,萬一他們兩個正互砍,把你殃及了怎么辦?”
葉瑤喝了杯酒:“那我更要去幫阿冰啊,你快放手。”
無憂:“你不是說你不會武功嗎?”
葉瑤:“哦。那也要幫。”
無憂:“不行,韓七這小子的命還有用。”
葉瑤喝了杯酒:“好吧,那先喝酒吧。”
無憂:“你剛剛偷喝了三杯。”
葉瑤:“?”
兩人喝了一會兒,葉瑤忽然說想出去走走。
天色將暗。聽得葉瑤這般提議,無憂親自打了燈,帶著葉瑤出了山莊,往高處走去。
夕陽的余暉方才徹底消失,明亮的白玉盤子便又高高懸在了天上。近處幽深的景致,在那悠然的燈火周圍映出一股別樣的溫馨,遠處起伏的山色,在那皎白的月光之下亦有一種獨特的壯闊。
兩人邊走邊賞,來到一處歇腳的地方稍事休息。葉瑤不知從哪摸出一個小小的酒壺來喝了一口。無憂見狀,板起臉道:“你又偷喝。”
葉瑤:“?”
無憂道:“我看見了,你得賄賂我。”
“......”
葉瑤把酒壺遞給他。
“這還差不多。”
無憂這邊正喝著酒,葉瑤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山崖上面道:“咦?奇怪,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個人?”
無憂順著葉瑤所指的方向看去,皺了皺眉,道:“是韓七。”
葉瑤有些驚訝:“韓七?那阿冰?...”
“走,過去看看。”
無憂帶上葉瑤,很快便躍至韓七身旁。
“你在這做什么?”
韓七也不抬頭看他,低聲道:“喝酒。”
“化雪的夜晚這么冷,竟會有人摸黑跑這兒來獨自喝酒。”無憂嘲弄的笑了笑,道:“你倒是有癮的很。”
韓七并不理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自喝自酒。
三人就這么沉默著,直到葉瑤輕輕咳嗽了一聲。
無憂道:“我們回去了,阿瑤。”
葉瑤看了一眼韓七:“他...”
無憂道:“不必管這癡人,讓他自己在這兒涼快吧。”說罷便帶著葉瑤離開了。
回程時,無憂并沒有再讓葉瑤自己步行。這段路本不算遠,葉瑤掌了燈,伏在無憂背上,很快便到了山莊。兩人一起走到房間外面的回廊,葉瑤道:“你把韓七帶來,是想讓他們彼此解開心結吧。”
“我是想給韓七一個機會,現在看來,他好像沒有把握住。”無憂攤攤手:“反正這本來也不是我的事,就看緣分的安排吧。”
葉瑤看著無憂隨意的模樣,心里忽然覺得有些難受,沒由來的冒出一句:“在這世上,又有誰是你的事呢?羽,你總是這樣置身事外。”
無憂訝然。望向葉瑤。葉瑤卻只是低著頭。兩人一時無語。
片刻后,葉瑤抬起頭來沖他笑了一下,道:“謝了。今天的酒很好喝。”
無憂愣了愣,不待他回神,葉瑤已經回房去了。
“阿瑤…”無憂覺得有些奇怪。自打葉瑤來了陽川,就好像變得和以前有所不同。
“以前她不會這樣無故發火的啊?”無憂不明所以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閃身之間又沒了人影。只留下一句低語在那空蕩的回廊中:“還是再去看看那個傻瓜吧。”
......
韓七心情不好。一直以來,他都很想知道衛冰的消息。但他從來沒有主動問過無憂,無憂也很是默契的一丁點都不告訴他。但今日,當他終于有機會見到衛冰的時候,心情卻更加糟糕,甚至可以說是混亂之極。獨自出來“把酒沃愁腸”,竟然又無端的被無憂這家伙跳出來一頓攪擾。現在他只想趕快一醉,揭過這惱人的一天。不料喝著喝著,旁邊不知什么時候又竄出個人影來。
閉著眼也知道這人是誰,韓七道:“你又來這做什么?”
無憂也不低頭看他,道:“喝酒。”
“不巧。”韓七道:“我今天忘了帶你那一份。”
無憂笑道:“好得很。那你應該還記得,你現在喝的這壇,是我山莊里的酒。”
這一句把韓七嗆得無話可說。沒辦法,韓七只好把杯子遞給他。
無憂喝了一口,道:“你現在這樣,到底是沒去見她還是讓人拒之門外了?”
“沒去見她。”
無憂聞言發笑。
韓七也笑。
“其實我已經走到了門口。本來是有很多話想說的,不知怎么著,打算敲門的時候就全給忘了。仔細想想,似乎又沒什么可說的。”韓七面帶笑容,攤攤手道:“難道我還能去問她安好不成?”說罷提起壇子來喝了一口,又道:“我想,至少說句對不起也好。但又覺得這實在是一句廢話。你說呢?”
“呵,也是。”
無憂喝完,把杯子遞給韓七。韓七接過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自顧自的喝了。此時一陣冷風吹過,韓七眼中竟忽然變得有些濕潤起來。
無憂剛想開口寬慰兩句,卻聽韓七罵道:“媽的,以前聽人說年齡大了,被冬天的冷風一吹就會迎風流淚。當初我還不信,現在看來這話好像是真的。”
無憂伸手拍住韓七的肩膀,道:“小伙子還年輕。在迎風流淚這件事上,為兄的體會就比你深刻多了。畢竟我還長你兩歲。所以你還是不要在我面前提年齡這個梗。”
“你?”韓七瞥了無憂一眼,道:“你是怪物,不能與我等常人算作一列。”
“哈!有意思。”無憂似乎覺得他這個說法挺靠譜,笑道:“就沖你這句妄言,我還可以再跟你多喝兩杯。”
就這樣,由于無憂半路殺出,把酒喝去了一半。韓七最終沒能實現他以醉換愁的愿望。兩人把酒喝光,各自返回山莊睡覺去了。
翌日,韓七再次來到楚園,很快與楚誠達成了協議。
“若楚兄此番事成,我欲大量收購你楚國的軍備。不論價格高低,只要品質從優。楚兄可做得我這單生意否?”
楚誠點頭:“做得。”
韓七笑道:“如此,我親率二十萬義軍前來助你。可還夠用?”
楚誠一笑:“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