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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

  • 飲水自知
  • 哲湖
  • 4915字
  • 2017-11-18 19:27:46

媽說爸已經回來了,她也通知了爸讓他做好準備來家里一趟,接待鄭朗是這兩天媽的主要工作。媽說她通知了爸時是昂著頭輕描淡寫著說出來的,可顯然地表示著當時面對著爸她定是趾高氣昂。

表姐說也想來看看,湊個熱鬧,我還沒應聲,媽就說她多事,以后多得是機會。我將從廬山帶回的茶餅給了兩袋,讓表姐和表姐夫分享:“這是愛情的茶餅!”

媽把時間定在了周末,恰是我開學第一天。

我們開會,領教材,領課表,整理辦公室,一個早上很容易就混過去了,吳音很平靜,若不是我已知道,恐怕很難看出她經歷的變故。舒暢心情很好,邊擦著桌子邊哼著歌。我卻有些忙亂,總是出著錯。

等一切就緒,我背著包走到辦公樓門口,看著白花花的天,居然有點兒激動。而舒暢的一聲長嘆把我正在積累的情緒壓住了,身邊小黑板上已出了通知,下午班主任會。我還算記得,這學期,我是班主任了。

連忙打電話讓鄭朗遲點來,先到校門口等我。

下午的會議是那樣漫長,這也只能歸功于班主任工作的繁瑣,而王文博校長的諄諄教誨細細叮嚀對于無限延展會議的長度也功不可沒。

最后好容易工作交代完畢,張校長又做了個簡短的總結,算是新學期動員吧。我忍不住躲著偷看時間,只聽得王文博交代了一句:“畢業班班主任留下。”我抓狂了。

雖說記著筆記,可我似乎只動用了耳眼手,所記內容居然沒在大腦中留下一絲痕跡。倒是有句話聽進去了,還頗懷感激。聽說本準備提前半月進行畢業班補習的,只是上面又下了假期嚴禁補課的通知,市內另一學校頂風,補了半天便被一家長直接告到了電視臺民生節目,所有蠢蠢欲動的學校只能暫時悄然偃旗息鼓。我很是慶幸,否則哪有這廬山之行?

出得校門便看見立在香樟樹邊的鄭朗,他居然是正裝襯衫,西褲,皮鞋,頭發看似剛剛整理過,那樣正式地樣子我倒不是太習慣。偏偏他身邊的香樟被砍去了的枝干還沒有長出,只有零星的綠葉告訴著人們它的生命。樹和人的畫面有些可笑。

鄭朗提著煙酒茶。唉,看來愛情哪怕再風花雪月,最終也脫不了柴米油鹽。可再想想,鄭朗有說過愛嗎?沒有說過,我卻仍歡天喜地急于明確著我們的關系。我輕輕嘲笑著自己,幫鄭朗提過一個袋子,牽著手回家。

隱隱覺得鄭朗的呼吸并不平穩,我看他,他看著我笑了下:“有點兒緊張。”

其實我也緊張,我不知道現在爸媽在家里是個什么樣的狀況。雖然曾經覺得我并不介意告訴鄭朗我家里的狀況,可現在想想,我好像更愿意他覺得我是和張清她們一樣生活在幸福家庭中的女孩兒,我不想他了解家里面連我都不愿深想的糾結。

到家門口,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用力吐出,拿出鑰匙,開門。

爸坐在餐桌旁,立起身,媽從廚房出來,笑容可掬。鄭朗拘謹地喊著叔叔阿姨。爸媽也不自在。電視開著,電視柜上居然用玻璃六角花瓶插上了各色波斯菊,媽是用了些心思的。我讓鄭朗坐在沙發上,爸端著自己的茶杯踱過來,坐在側面的單座沙發上。媽也端出了茶,鄭朗連忙起身接過。

媽精心修飾了下自己的,不像平日那樣唯恐別人不知自己是黃臉婆的隨意。爸問起鄭朗的家里人,問起他的工作,還順便聊起了股票。

我放下心,爸媽看起來很像正常的夫妻,這恐怕與他二人多年來逢到年關假扮恩愛密不可分。而爸與鄭朗找到了話題,空氣似乎就暢快地流通了。

媽喊我們吃飯,媽說不知道鄭朗喜歡吃什么,也不太清楚他的口味,便按照平日里的習慣來做的。鄭朗連說自己什么都吃,不挑食的。

我們圍坐在餐桌旁,爸拿出紅酒,鄭朗連忙接過,再給爸斟上,然后自己倒上了半杯。我發現一桌菜不像是媽的手筆,或者說是久違了的,記憶中,我小時候,媽會在過年過節我過生或者是爸爸回家那些天,擺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后來媽的烹調和她的穿著一樣隨意,保證不生不糊似乎就圓滿了,再后來,我寧可吃表姐或表姐夫弄的鍋巴飯,也不太愿意吃著媽淡而無味的飯菜。

這一次,媽也是嚴陣以待呀。

飯后,我和鄭朗到了我的小房間里,鄭朗居然首先就看到了用布罩著,上面擺著書本小裝飾品的鋼琴,他奇怪地看著我,我忽然想起我跟他說過我不會鋼琴的。

我扯了扯鋼琴角上的布:“我很小的時候學過,后來沒學了,也就忘了。”

鄭朗笑著:“這也能忘?不是說和騎自行車一樣是機械記憶嗎?”

我笑著拉他在電腦椅上坐下,這是第一個來我房間走近我最隱秘空間的男孩,面對著他的笑,我居然有些惶惑。

媽又端進來了一杯茶,看著我并不整潔的房間有些赧然:“好好自己的房間總是不準我幫她收,亂了些。”

鄭朗像是寬慰著我:“比我的房間整齊多了。”

媽出去后,我們反倒不知說什么了。我打開電腦,調出照片給他看,他說想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

小時候照片很多,有兩大本。他很有興趣地看著,調侃著我小時候的胖與黑,有不少彈著鋼琴的照片,他用食指中指兩個關節敲著我的額頭:“還說不會?”

和他同看,我才發現,那時候身邊的媽或者爸還是那么年輕。

“你比較像你爸!”

“你是說我不漂亮啦!”

“隨你怎么想。”

“怎么只有小時候的?”

我沒做聲,十歲之后的我很少照照片,帶著大耳環,畫著濃妝和染著黃發的同伴們照的幾張早被我撕掉了,甚至初中畢業照都不知何時自行了斷了,或許它也認為我的那段生活不堪回首。

我有些難受,拿起茶杯去續茶,卻發現媽在洗碗,爸在一邊遞著東西打下手,他們沒說話,我只看見兩個背影。我眼睛有些熱,這是我夢里有過的最美的畫面之一,只是現實里它已經消失十幾年了,如今居然就在我的眼前。我沒敢進去,我不想破壞這樣的畫面。

我從茶幾上拿了一盤水果進去,鄭朗還在研究著一張照片上我滿頭的梔子花,笑得沒心沒肺。

半夜里,我在床上輾轉,最終起身開了電腦。窗外月牙明媚,我拉開窗戶,一股熱浪撲進來,須臾便在身邊散開。好像也不是那樣熱。我關了空調,坐在電腦前。

覃麗婭也總是習慣隱身,我發了個月亮過去,那邊立即回了杯咖啡,她還真在線。我問她在干嘛,她說在享受寂寞。我嗤笑她開始詩意化了。

她問我干嘛呢,我笑說我在享受幸福。

覃麗婭發過來一個含著淚的委屈的小人兒,隨即說到:“把你的幸福分一點給我吧!”

我們敲打著鍵盤嬉笑著。我和張清不喜歡視頻聊天,寧可摸索著鍵盤,看著文字一個或一行的蹦出。我不愿視頻是因為想象著自己出現在別人的屏幕上,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說話和表情都得端著了,不如現在這樣,可以說著嚴肅的話偷笑,可以不用裝。張清只說不愿,沒說原因,我和覃麗婭說她是因為怕視頻上的沒有本人美,她也沒否定。

覃麗婭對此很不耐煩,她不怎么樂于將話語轉換為文字,可我們都不接受她的視頻,迫于無奈,和我們聊時她也只能這樣了。

即便看不到覃麗婭,可我總覺得她不快樂,她說中秋會回來,到時候我們三個聚聚,我說好。我們兩個都有話要跟張清說。特別是覃麗婭,她不可能不讓自己的男朋友和最好的朋友永不相見吧。

這樣之后就更睡不著了。

我翻出藏在床頭柜里的筆記本,還未翻開,便有隱隱的花香。我把沖洗出來的和鄭朗的第一張合影放在了這個本子里。我喜歡這個本子,封面是淡淡的藍,流星劃過天空,長發女孩依偎在男孩身邊,一起仰望著流星飛過。我沒有翻開,那三張照片已顯現在眼前,我笑著嘆了口氣。

這應該是幸福了吧?在那樣溫和的夏夜,縈繞著那樣清遠的花香,擁有著還算美麗的回憶,重要的是有著如愿以償的現在。

我和鄭朗出去逛了一圈他再送我回來時爸仍未走,坐著看著電視,媽在一邊用彩線勾著零錢包,鄭朗打過招呼后自己回家。雖然過了十幾分鐘爸也回自己家了,可是那一刻的溫馨我真覺得了幸福。

張清說過,我們可以輕易地擁有快樂,可我們往往很難真的獲得幸福。因為快樂是可以流于表面的,是所有人看得見,而幸福往往只是在心底,除了你自己,別人總歸是無法確定的。

我覺得了自己的幸福,可卻不敢確定。

到得學校,才發現睡眠不足的我面對的又是混亂的一天。

早上學生報名交作業做清潔,幸好在袁英杰的訓練有素之下,學生并沒給我找太多麻煩。大掃除時我回到辦公室透口氣,只見一新生的奶奶正坐在舒暢身邊高談闊論,舒暢則是壓抑著的不耐煩和茫然。

我只聽得老人說到了自己從事多年的工會工作,說到了自己老伴的教師身份,說到了兒子在外的優秀,媳婦在家對孫子的認真負責,還有孫子的聰明伶俐討人喜歡,等等等等。

等到舒暢以開學事忙為由客氣地送走老人后,我還在迷惑著她到底要說什么。舒暢回來告訴我,那奶奶第一句話就說清楚了,要給她孫子機會,要鼓勵她孫子,最好能讓她孫子當個官,班長就算了,當個什么學習委員之類的最好。

我問那她說家里每個人的是干什么,一邊坐的吳音插了句:“為了證明她孫子一定是優秀的。”

我笑了。

吳音好像和之前沒什么兩樣了,一樣和氣,一樣溫婉,我有些懷疑兩個月前去武漢時那次哭訴的真實性,我迷惑著自己是否又在做著白日夢。許是覺得了我關注的目光,吳音抬頭,看著我笑了一下,是那種會意了的笑,我也一笑,我知道,吳音的離婚是真的,她并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想自己療傷。

舒暢抱怨著還沒發現學生怎樣,就已經發現了幾個估計難纏的家長,又有得煩了。我喝著茶笑她,她警告我,說袁英杰班上有幾個麻煩家長,注意點!

我也知道那幾個家長。這個班不怎么樣,政策規定是不能分快慢班的,可實際上分班還有配班老師上都有所傾斜,袁英杰一直是教實驗班的,當時他主動要帶著個慢班,很讓人吃驚不解,學校也贊揚他風格告,后來我才想通了,他只是早就有了準備,不愿在教書上花太多功夫,實驗班壓力大,平行班往往并不過多追求教學效果,所以我才能和他搭班。可也不得不承認袁英杰的能力,就這樣的班級,他也能帶得讓我們這些科任老師感覺順手,教得不算吃力。只是現在,我不得不去直接面對這些家長這些學生學習之外的奇奇怪怪的事情。

去年冬天學校搞什么培優,提著個心把十個班的優秀生重組成三個臨時班級,利用周六和每天下午放學之后補習,說起來好笑,這次真是無私奉獻著,一分錢的費用也沒收,只是為了能在市里的學科競賽中有好的成績,為和幾個老牌強校拼一拼,不負大校的聲譽。

袁英杰班上的劉卿,總是班上數一數二的,來倒是來了,可總是副被逼無奈的苦相,某個周六她沒來,袁英杰不知出什么事了,給她爸打電話,她爸說“我姑娘身子弱,從小就沒這樣吃過苦的。”袁英杰道了聲再見掛了電話。

周一一大早劉卿爸就來學校,帶著孩子到辦公室找袁英杰,說是就算苦也要來參加培優的,苦就苦點,競賽優勝的中考不是可以加分嗎。可接下來的話讓袁英杰瞠目,他告訴女兒,下午加課后放的遲,要早點回家,別閑逛,萬一要是在路上有個什么,就太給老師添麻煩了。

后來袁英杰學著劉卿爸的腔調:“放學遲了,有個什么,你們袁老師不是也有責任的,學校也有責任的,我不是還要來找老師找學校嗎?”

袁英杰很誠懇地請求那位家長還是別讓孩子參加吧,他擔不起那個責任。

劉卿后來還是參加了,王文博說優秀生怎么能放手呢,這是給學校掙得榮譽的機會,劉卿后來得了個綜合二等獎,還給袁英杰掙了筆能吃上幾次早點的獎金。

我不找家長,我盡可能不和他們聯系總可以了吧。

初三學生下午就要正式上課,已經報了名,應該不算是補課了。我下午沒課,可也得呆在學校,現在是班主任了。

開學幾天繁瑣,鄭朗也要上班了,好容易約好了星期五晚上見面,卻被王文博抓去吃飯。王文博說是班上家長請客,我說不必了吧,王文博不依:“你們班這次班主任也換了,又換了兩科老師,人家長想借著教師節聯絡下感情。”

我說沒人想去吃這個飯的。王文博嘆口氣說:“我也不愿意,可這是教委管人事的頭出的面,你班這個是他一什么熟人,我也推不了。好在我看了下初二期末的成績,中等偏上,吃的也安心些,要是像上次七班那個市里什么主任的兒子每次都是班上倒數,我們那飯吃的——”

估計是推不掉了,我只好跟班上科任老師聯系,果然大多數都推脫,好在王文博又出面一個個請到,畢竟校長面子要大得多,最終算是齊全了。

那頓飯吃得是不堪回首。我總覺得這樣吃上幾次,我得備上消食片,真的,一大桌子親親熱熱其樂融融,可誰都吃的不舒服。以前出去吃這樣的飯有袁英杰在前面撐著,客套話也好,禮節性的東西也好,都是他來,他也算是游刃有余,我們科任老師坐在他邊上,埋頭吃上幾口,堆著笑和家長碰個杯,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可這一次,我被擠到了最前面,人事科那位領導,人家說桌子上他不是領導,他是我們學生的家長,他讓我們不要見外。他屈尊紆貴,我卻沒有他想象中的受寵若驚。好在王文博是領導,頗為體察民情地幫我完成了大部分應答的任務,王文博的殷勤我看也有一半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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