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院子里坐過多次的石凳上,手指撫過石桌上的刻痕。這逝去的二十幾年,經歷的人和事,也已如這刻痕刻于靈魂。
面前的林子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蟲鳴鳥叫聲漸漸帶上了不尋常的感覺。
我握緊劍柄。林子中突然竄出三人來,均是黑衣黑巾遮面。
來勢洶洶卻在現在的我面前不值一提,快速解決了他們挑下面巾,均是不認識的人。身上也沒有任何能夠表明身份的東西。
我又坐了下來,上次汝嫣澈冽派來追殺我的人在我被奶奶救起后并沒有追上來,這些蒙面人一定是跟了我許久了,只是我一直在明閣內他們沒有辦法。這次他們追了進來就說明當時汝嫣凌冽的人介意的是奶奶和冉梵的人。
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而要查清楚一件事,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行盡閣。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略微收拾收拾躺在了那張曾躺過許多日的床上,雖沒有錦被玉枕,卻莫名心安。
第二日我朝最近的大城走去,披月城。走之前倒是發現了件奇怪的事情,昨日我殺掉的三個人我沒管就扔在門口,早晨起來卻不見了。
我一個女子就這么江湖氣的走進浮光里去,路上行人紛紛側目,他們肯定都覺得我是個來浮光里抓奸夫的女子吧。
剛進門,老媽子就迎了上來,臉上姿色尚存,只是胭脂氣味撲鼻:“姑娘來我這樓里有何貴干吶?”
“小女子有事要問。”
“既是如此,姑娘稍待,讓素霜帶你過去。素霜~帶姑娘去里閣。”
一剎那間,周圍的目光紛紛掃到我身上來,我不禁疑惑,有什么問題么?
素霜帶我走著,轉過一個彎儼然已是內室,解釋到:“姑娘不必介懷眾人目光,因著第一次來問事的姑娘都被帶往內閣,完了從暗門而出,以后也均是由暗門出入,長此以往客人們便覺著這浮光里閣是接收姑娘的所在了。”
“原來是如此,多謝素霜姑娘告知。”
“青荼姑娘不必如此客氣,這均是我分內之事。”她略微欠身。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輕笑:“姑娘請隨我來,一會兒您就知道了。”
又轉了一個彎,前方居然依舊是回廊。兩側的墻壁上也未曾見到有門。
看到我的疑惑,素霜笑著解釋道:“里閣是極大的,這里閣除了路,還有許多個小房間。但為了浮光的安全和客人的隱私,每一個時刻,只會有一個門是開的,也只會有一人進來。喏,您的房間到了。”
原來并不是沒有門,只是門和墻是完全契合的,閉合時便和墻體嚴絲縫合。屋子里的空間并不算小,也不像我想象的那般幽暗封閉。
屋子四面均是墻沒錯,可無論是墻面上的作畫,還是房間內的裝飾,均有清遠悠長之意,很能讓人心瞬間安靜下來。屋子正中有一張矮桌,兩團草墊。桌上有茶具與香薰。四周有紗帳垂下,恰好讓這一切朦朦朧朧虛幻起來。
素霜走過去,跪坐在一團草墊上,點燃桌角的香薰,朝我虛請到:“青荼姑娘請坐。”
我也走過去,跪坐在她對面的草席上。
“素霜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姓錦,錦素霜,是行盡閣披月城總司。再為您解答您之前的疑問,自從您持有紫月葉之后,您便已經成為了行盡閣最高級別的關注人之一,也就是說,您的行蹤幾乎會被我們時刻關注,當然您的保護級別也是最高的,不會誰都能拿到您的消息。與此同時,您可以從行盡閣獲取的信息也是最高級別的,一些機密度比較低的信息您也是不需要付出酬勞就可以獲得的。”她說完,手中的茶也已煮好,她呈上一杯來,“請用。這是今年江湘云源新產的竹袖。”
“多謝。”茶香馥郁,她之前點的香薰味極淡,此刻倒是恰好的升華了茶香。入口甘甜清冽,余韻悠長,“好茶。”
“那么紫月葉究竟是何物?有何用?”我放下茶杯。
“紫月葉是瓊宇江湖的信物。擁有紫月夜的人可以受到整個瓊宇江湖人的保護。但因為您一直沒有佩戴,所以倒是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噢。我此次來主要是想問一下我的兩件事,一次是去年正月在九州城時有人謀劃了對我的下毒和刺殺,還有昨天的刺殺,是不是同一人,是誰。”
“好的青荼姑娘,這就幫您去查。”她轉身離開,走的并不是來時那扇門。
沒讓我等太久,她就回來了。手上多了一個卷宗。
“很抱歉,青荼姑娘,您去年正月的所有信息本是有記載的,可是后來被閣主下令銷毀了。作為補償,昨天刺殺的信息您無需付出酬勞。昨天刺殺您的三人均是墨瑧鎮國將軍手下,指示他們的是鎮國將軍夫人,木櫟。”
我一時竟有些失神,從沒想過會是夫人。我記憶里她從來都是那個善良的夫人。我想過很多種可能,可從沒想過會是夫人。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好的,我知道了。對了,你們閣主是誰?”既然是閣主下令銷毀,想必那人定和閣主有關系吧。
“抱歉,青荼姑娘,您無權知道閣主的信息。”
“那是哪個閣主總可以說吧?”墨逸曾說他是行盡閣在墨瑧的閣主,算是個分閣主吧。
素霜看向我,眼神間明顯帶著驚訝,不過還是很快開口:“是總閣主。”
那想必,墨逸是會知道總閣主是誰的吧。
“那么,上次刺殺汝嫣凌冽是鎖星樓所為嗎?”
“是的。”
我思量片刻,“行盡閣是會幫客人郵寄信的是吧?”
“可以的。”她微微頷首,轉身拿了紙筆進來,“青荼姑娘寫好敲桌子便可。”然后離開了屋子。
許久未見墨逸了,想起他來,耳邊似乎還能想起他稚嫩的姐姐聲。
寫好后用內力封好,我指尖點了點桌面,素霜便走了進來。
她接過我寫好的信:“青荼姑娘寄于何人?”
“墨瑧二皇子墨逸。”
“好的,若是有回信我們會派人給您送過去的。”
“那便多謝素霜姑娘了。如此我便沒有其它事情了。”我站起身來。
不同于進來的門和她出去的門,素霜帶著我從另一扇門走出屋子,走過長長的回廊,居然是從一家珠寶首飾店的側門走了出來,店內的人許是看的多了,我們出來他們就像看不見我們般目不斜視忙自己的。
“青荼姑娘,以后若是有事來此,便從這里進入浮光里閣即可。”
“青荼知道了,素霜姑娘就此留步吧。”
“青荼姑娘慢走。”
披月城也是城如其名,城中有一奇景尤為出名,披月城的月亮從不落下,所以只要不是陰云遮天,所有的夜晚都是沐浴在月光里,人們就像披著月亮入眠,因此得名披月城。
披月城因為更靠**川西南的漠容,城中景致,民風民俗也受到漠容的影響,多了些神秘的意味。
這世上很多事,總不會按你想要的來,哪怕你一開始總是想做好事,可后來變成了不好的結局倒成了常態。
就像現在,我只想在月光下安安靜靜喝杯酒。對面卻忽地坐下一人。
“你來做什么,不是讓你不要出現了嗎?”我猛地灌了一口酒。
“和我回去吧青荼。”
我笑笑:“冷溪沅,你居然有臉說這話?”
“你已經離開了明閣,不就是已經選擇放棄了他嗎?”
“你跟蹤我還是調查我?”沒等他回答,“這都不重要。可我就想知道,你憑什么還能說得出口,讓我和你回去。”
“憑我愛你。”
“愛?呵呵,冷溪沅,你要是來惡心我的話,你已經成功了,你可以走了。”
“冷溪沅,你根本就不懂怎么去愛一個人。”我晃晃杯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
許久對面都沒有回應。
“靜瑟快要生了,但她的狀態非常不好。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我覺得你可能想回去看看。”他突然轉口說起另一件事來,完全不相干的事,可卻無比重要。
我放下酒杯來,看著他:“誰的孩子。”你可千萬不要說是你的。
“你們從帝郊城分別后,送靜瑟回來的那位公子。”
楚熙煜,隨著那個名字一起閃現在我腦海里的,還有他的臭名昭著,穿蝶公子。
“怎么回事?”
“回到將軍府的時候,他們便已經在一起了。他送靜瑟進府再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毫不留情。那人走后過了幾個月,才發現靜瑟已經懷有身孕了。”
看來當時他對我們如此熱情必然是有原因的,后來這個原因不成立了他便抽身而退。
可當時的我們,有什么是他勢利的原因呢?
靜瑟懷孕,我是必然要回九州一趟了,正好,有人想要我命的事情也該清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