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便到了澈冽的生辰。嫂嫂早幾日便開始忙前忙后的準備，終于能夠對著一個活蹦亂跳的人而不是在床邊祝賀一個病殃殃行動困難的人又大了一歲，嫂嫂還是很開心的。

甚至前一夜嫂嫂一直等到澈冽子時回來，專門告知了他明天哪里都不許去。

第二天一早澈冽還是不在府里了。嫂嫂氣呼呼的坐在大廳里，和我訴苦水。府里到處張燈結彩可祝賀之人不在到底是熱鬧不起來。

我們都以為他會和往日一般直到深夜才會回來，正準備草草吃個午飯的時候。澈冽出乎意料的回來了。他沒有從大門進來，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換好衣服來到正廳了。

嫂嫂喜出望外，立刻招呼廚房將準備了好幾日的美味佳肴一一端出。

許久不見，他好像真的成熟了很多。

他走過去將忙的不可開交的嫂嫂抱進懷里，嫂嫂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動不動的，倒是逗笑了一旁的我。看著他們溫馨相擁，我也覺得開心。

松開了嫂嫂，澈冽也過來給了我一個擁抱，他的懷抱比以前更加寬闊溫暖，讓人有希望永遠這么下去的錯覺。我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他是你的哥哥，自然會一直給你溫暖懷抱和堅實后背。

出于武者的敏銳察覺，雖然他早已沐浴更衣，可我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隱約的肅殺之氣和血腥味。想要詢問卻覺得不合時宜，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再次回來這么久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澈冽這么開心，是那種發自內心、如釋重負的開心。全府的人都在享受這許久不曾有的釋放，飲酒作樂載歌載舞，直到深夜。

我沒有喝太多酒，倒不是有什么事情，只是總覺得酒會誤事，從不愿喝太多。所以宴飲到最后，醒著的倒只剩我一人了。把澈冽和嫂嫂運回臥房。月色皎皎，我又一次坐到了明閣的屋頂上。

夜色里的洺汐城黑漆漆的，不是紅的，也不是白的。我想，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不耀眼，卻真實安心。

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第二日艷陽高照，走出院子，回頭望那小住了半年的院子，似乎有了不少的感情。嫂嫂笑道：“這院子給你留著，不管什么時候，你想回來住就回來住，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其實嫂嫂也舍不得你走，但我也知道你心有八方，留自是留不住，便只祝愿你一世長安了。”

離別是世間最難之事，不舍卻不得不舍。

行至門口，澈冽也出來相送，他的面容間已無絲毫怯懦和依賴的影子。

“哥，你非要留我至你生辰之后，也沒見什么特別的事情啊。”我走到他面前。

他笑：“放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只有除掉危險，才敢送你遠行啊。”

“那昨天你身上的血腥味。”我附在他耳邊悄聲說。

“哈哈哈。”他大笑起來，“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放心走吧。”他朝我揮揮手。

“等你回來。”嫂嫂也朝我揮揮手。

我轉身漸行漸遠，再也沒有回頭，手中握著臨走之前澈冽偷偷塞給我的紙條。

“以前我總是不愿意傷害任何一個人，卻總是無意間就傷害了其他的人。你和明奕，都是我對不起至甚之人。我不愿意勉強你，也無法決定你的未來。身不由己也好，陰差陽錯也罷，明奕已經是我的夫人，我不能棄她于不顧。你的前路，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為你排除千難萬險。你不是沒有親人，還有我，還有明奕。放心大膽的前行吧，我們總會在你的背后。”

我和澈冽其實只是彼此成長路上必經的難題和考驗，卻總會踏過并成長。我的使命似乎已經完成，此次回來救活了一個將死之人，也見證了一顆心穿上了鎧甲，拿起了武器。

真是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我一邊走一邊想著，云祺的仇我還沒有報，如何能安心離開。雖然現在能力還不足，但這汝嫣凌冽留著總是個禍害，不知道有什么辦法才能制住他。對了，當年我被追趕到山窮水盡，是奶奶救了我，卻并沒有遭到追殺，或許奶奶有辦法也不一定。

還記得當年離開時答應奶奶回來了便去看她。如今諸事皆告一段落，我的身子也恢復到了當年離開時的那般好，就不為汝嫣凌冽也該回去看看奶奶了。

沿著大路走了許久，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也沒怎么看路，現在決定了抬起頭才發現今日的洺汐城氣氛好像不大對。不復往日的熱鬧，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倒是官兵隨處可見。我趕緊溜到路邊，抓過一個人問詢。

“昨日汝嫣將軍府慘遭滅門，全府上下只有入宮早朝的汝嫣將軍逃過一劫。王室大驚，即可封了城，捉拿兇手。”

“可知是何人所為？”難道是澈冽？

那日四下看了看，悄聲到：“聽說手法像是鎖星樓所為。可官兵里里外外搜查了整個鎖星樓，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聽說鎖星樓里住的都是鬼兵啊。鎖星樓已經幾十年沒出現了，此次如此大手筆，恐怕是要出大事啊。”

鎖星樓，各個城倒是都有，只是一直沒什么動靜，我倒是徹底忽略了他的存在了。

我想到澈冽忙了好多日，他身上的血腥味，他的笑，臨走時他的話，與汝嫣凌冽的仇，汝嫣將軍的逃過一劫。莫非，是澈冽是借了鎖星樓之力。

汝嫣凌冽被除掉的消息像是頓時移開了壓在我心口的大石，輕松了許多。澈冽就算被找出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問題吧。汝嫣將軍就只有這一個兒子了不是么？

這下真是一身輕松可以安心上路啦。

我自然不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后來的談話。

“他可是你的哥哥，是你的親人們啊！”汝嫣將軍赤紅著雙眼，朝汝嫣澈冽喊道。

“你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嗎？這么多年你可曾盡到過分毫父親的責任？”

“可你二娘，這么多人，都有錯嗎？”

“我明白斬草除根的道理，因為我就是不除根發的毒牙。”

“你這個逆子……”

“從小到大，我都是因為你，才一忍再忍，可你的所作所為，實在對不起我為你的犧牲。”

“我從一開始就不稀罕你的將位，當然你也沒想過給我吧。你愛的是那個狐貍精，哪怕我娘為你放棄了一切。”

“今天，我就要殺了你，為你二娘和你哥哥報仇。”

“他們害死我娘的時候，你想過報仇了嗎？”“我還念你一絲父子情，留你一命。你可千萬不要逼我，背上弒父的名頭，我可不愿意。”

“你上戰場殺伐果斷，可在自己家里就是這個樣子嗎？你保護自己的妻兒了嗎？你對的起誰？你對的起我娘嗎？你對的起我嗎？你對得起神榮將軍嗎？你為什么娶了我娘，怎么當上的將軍，怎么在神榮將軍面前發誓的你都忘了嗎？”

他身邊幾乎所有重要的人，魁葉為他受傷無數，云祺為他犧牲，浩星明奕為他毀容，青荼為他筋脈寸斷，遠走他鄉。而這一切，都是拜汝嫣凌冽所賜。而如今，他才算是真正的可以放下過往了。

按照記憶中那條路找尋過去，傍晚的時候終于看見了那熟悉的草屋，卻已經沒有了那熟悉的人影。

門是關著的，卻并沒有上鎖，我推開門。

本就極為簡單的小屋內一切都如之前般干凈整潔，似乎屋里的人剛剛才走。但是我明白并不是，干凈整潔并不難，可人氣就不是那么好存在的東西了，屋內東西極少，便使得我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信封。

【青荼，展信安好。你能再次回到這里，既是天性使然，亦是天命使然。若是有一天，你想尋找些什么答案，便來皇宮一趟吧。奶奶】

奶奶的信讓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既是許久前留的信了，那么必然有些事情，奶奶從一開始就料到了。

可皇宮確實是我現在不愿意踏入的地方，是有許多未解的事情，比如我的身世，可仔細想想倒也沒有那么緊迫，畢竟我也算是個挺能隨遇而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