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俠若為皇
- 斯蓋
- 2218字
- 2017-10-29 23:15:33
兩人說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門外其實一直有一雙耳朵聽著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是守夜的葉唐安。
暗夜中他的一雙眼眸顯得格外清亮,手指抓著劍柄不敢有絲毫松懈。他宛如一尊雕像,一動也不動,只有輕微起伏的胸膛可以證明他是個活人。
他本意并沒有想要偷聽兩個女孩子的交談,但是二人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他也只是隨便地聽著,就讓那些句子從左耳朵進再從右耳朵出吧。
可當他聽見朱泠問“你愛他嗎”這四個字時,他心中一抽,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
其實他仍懷有一絲希望,希望殊墨可以用她清冷的聲音回答說不,用她國宗人獨有的驕傲直截了當地拒絕。
但是許久房中都沒有再傳出聲音,二人似乎是已經睡了,睡得安穩,吐息均勻。不曉得是哪一個還做了好夢,在夢中砸吧嘴。
今天他一得到消息說殊墨跟著若衡去東海的時候,他就草草一收包裹,快馬加鞭地來追他們。盡管把武林盟會交托給侯霄掌門和邵儀還是有所擔憂,但他更擔憂的是殊墨,一是她的身體,二是不能就這樣讓她跟了若衡去。
近日來他一直心緒不寧,怕的就是他怕的事真正發生。而他竟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預感到殊墨的心思想法已經不再是他能左右的了。她真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選擇,有了自己愿意去信任的人,她所依靠的,不僅僅是他一個男人了。
他有些吃味。自己捧在手心擺在心尖的妹妹,難道真的要被別的男人拐走了嗎?
葉唐安終于在落日的時候追上了他們,遠遠地他看見殊墨和若衡并肩走進一家客棧,在夕陽的余暉下二人的背影是如此地和諧美好,讓人愿意去相信這是一對才子佳人,這是一段天賜良緣,這是一份你情我愿。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他已經承認殊墨愛上若衡的事實了。
差一點他就動搖了,可是最終他還是握緊了轡繩,兩腿一夾,催促著馬兒快跑。這棒打鴛鴦的大棒,他不得不做。
然而在見到殊墨的第一眼時,她無意識地向若衡身后藏了藏的動作格外刺目,讓他不禁覺得自己的百般阻撓很是令人生厭,很是可笑,很是多余。
但他必須這樣做,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救她,或許這不能使她幸福,但這能使她保命,而他想要她活著。
他知道結局,結局太過悲傷,所以他不想讓她知道原因。
當若衡提出他們二人輪流為兩個女孩守夜的時候他沒有拒絕,只是點了點頭。其實對于若衡去迷醉谷取“無憂”一事他真的是萬分感激,但一想到他為他窺命的結果,想到他和殊墨的結局,他恨不得現在就一劍刺透他的心臟。
若不是他是下一任皇帝,是他國宗世世代代以生命作保的職責,他又如何能忍到現在。每想到此,他的雙拳青筋迭出,指骨泛白,后背浮起一層薄汗,心中燃起一團怒火。
對于睡得香之人,一夜很短,而對于徹夜難眠之人,一夜很長。那個徹夜難眠的人是殊墨,就算睡不著她也不敢輕易動彈,生怕吵醒了朱泠,也生怕發出響動引起門外守夜之人不必要的擔心。
昨夜朱泠認真地問她是否愛若衡的時候,她無聲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真誠而穩重。
朱泠得到了答案,滿意地閉上了眼睡去,而她的心經不住自己的拷問,撲通直跳,令她難以入眠。這夜天氣晴朗,月輝遍地,她一偏頭就可以看見門外矗立的身影紋絲不動,想來也是怕擾了她倆的安眠吧。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她已經做好了準備,下一次,一定要盯著若衡的眼告訴他,她愛他。
可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若衡似乎收斂了許多,不像之前那般火熱了,他最多只是看看她,連話都不多說一句。這也令她,很是傷心,很是失落。
曾經她后退一步,他就進前一步,兩人的距離不近不遠,而這次,她后退一步,他卻猶豫著,留在了原地。
所以,他們會漸行漸遠嗎?
第二日清晨,三人早早地起了,葉唐安已經讓店小二送來了白粥配花生米,腌蘿卜,咸菜和腐乳,雖然簡單,但味道很豐富。
四人用菜的時候都沒有說話,反倒將外頭的吵吵嚷嚷聽了個一清二楚。似乎是幾個文人,正在對剛頒布的新政評頭論足。
若衡和葉唐安對視一眼,用了些內力,將門外的聲音聽得更加清楚。
“我說呀,這‘流水制’也忒隨意了些!一個官,在我們這個縣待五年,再去隔壁縣待五年,每隔五年就要換個地兒,能干出些什么來!”
“就是!還不是這里撈一筆,再換個地方撈一筆。心思啊,完全不會放在百姓身上!”
“說不定還沒在咱這兒混個眼熟,就拍拍屁股走人嘍!”
眾人紛紛應和,把桌子拍得呼呼作響。
聽聲音像是那個店小二,他說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話雖這么說,語氣倒沒有緊張,聽上去只是像句客套話。
“王小二,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腦袋瓜子里裝的,可不一般吶!上次那個……治水!對!治水那事兒,不就給你說中了……”
“對對對,還有裴牧倒臺那事,還有……”
“你快說說,你有什么看法哇?”
屋里的幾人互相看了看,提起了興致,難道這位店小二是個深藏不露的評論家?他不剛還勸說眾人莫談國事嗎?
片刻后,仿佛是那位店小二推辭了一番,可沒有被那些人放過,只好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說:
“在我看來,‘流水制’還真不一定不好。怎么說呢?一個,那官只在一個地兒待五年,雖然說確實干不了什么大事吧,但他要和上下左右搞好關系,時間也不太夠。你們想想,那些個貪官污吏,不就是串通一氣、狼狽為奸的嗎?他和這兒的人不熟,壞事也難做。第二,他們五年一次的調度也不是隨便調的,你們瞧,準時把那些平時互相不太看得順眼的放在一塊,讓他們慪著氣暗自較勁呢!還有,據說陛下還成立了一個什么組織,專門監督那些官,表現不好的,過兩年就派到最窮最荒的地方去,他們也是有壓力的。我都是隨便說說的,做不得數啊!大家聽過就罷了!”
若衡默默點了點頭,難得這目不識丁的小二竟然有這樣的見解,是個可塑之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