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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雨

野獸往往有不同尋常的第六感,而那頭像狼又像熊的異獸在那之上還有與人相差不遠的思考能力。當它被破開雨簾的那一槍刺穿喉嚨的第一刻,直覺拉響了警報,告訴它對方絕對是一個能置它于死地的獵手。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她停手了,但異獸也顧不得喉嚨上還插著一桿槍,調轉方向,倉惶欲逃。

紅玉緊追幾步,那異獸只好拔下鋼槍向她擲來。紅玉不以為意,輕巧地躲開,誰知道飛在半空中的鋼槍突然炸開雷光!紅玉猝不及防以手背遮擋,再抬頭去看,只見茫茫大雨間,異獸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電閃,雷鳴。

大片雨水淹沒了紅玉一頭烏黑油亮的短發,她抬起手背檢查傷口。那陣雷光看著嚇人,威力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她的手背翻了一層皮出來,露出血淋淋的肉,索性沒焦,只是因為麻痹而失去了知覺。

斗笠在她刺出那一槍的時候摔落在了一旁,以至于整個腦袋都被浸濕了。大部分雨水流進了衣領,雨披下濕透了一片。

她原本可以不那么狼狽就將異獸解決的,但因為某些原因……

“什么人在那里?”紅玉走向路邊不遠處的草叢,一面搖聲問道。

正好是角度的問題,她被異獸擊飛后落在正對路邊草叢的位置,眼睛的余光瞥到了那里影影幢幢蹲著幾個人。原本打算引發“月火”將異獸燒死,但那樣勢必也會波及到無辜的人,她只好臨時收手。

沒有人在剛經歷了一場搏殺之后,表情還跟平時一樣和善可親,紅玉則更加特殊一些。她自己也許從未察覺,當她在認真投入戰斗時,雙眸是怎樣一副凌厲而滿布殺氣,仿佛一個狂躁的靈魂要在瞳孔中脫困欲出,要擇人而噬。

——這一點破軍公會的莫大佬深有體會,他當時的心態就有很大程度崩在紅玉鋒利的眼神中。

大雨中躲藏著的三名年輕人,身體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

他們就蹲在路邊大樹下的草叢里,看完了紅玉與不知名異獸戰斗的全程,現在被紅玉責問后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直到紅玉來到近前,看到兩個上半身赤條條的小伙子和一個女孩子蹲在這里,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是殺氣!被紅玉震懾到的林風心中猶如翻江倒海,這分明是只有殺人如麻的冷血屠夫才會有的眼神。她想干嘛,難道要殺我們嗎?

林風已經在腦袋中構思了幾種反抗的方式,甚至握緊了腳邊的泥土以作偷襲用,但他心中卻并不覺得這些能夠使用魔法的人會被這種小伎倆打敗。

穿越來近一年的時間,林風認為這個世界的力量等級屬于低武位面,能夠在這個世界掌握法術和武技任意一門的人都已經算作強大,而眼前這位能同時操縱兩者的人無疑是這個世界的佼佼者!

因為林風的世界到處是神祗,每個人都是貌美俊朗,年輕靚麗,所以年齡和實力并沒有什么關聯。但是一般人可不會這么想。年輕人固然身體素質好,能抗又能打,但這個世界的中堅力量還是成熟老練者。

放眼世界,年輕天才不過寥寥幾人,雖然誤打誤撞,他眼前就站著這么一位“天才”。

奇妙的法術,面對異獸勇敢無畏的進攻,轉眼間秀出一招就將異獸打得狼狽逃竄。這種強大的實力與陰沉的雨天、漆黑的雨披、凌厲的眼神相結合,這個女孩子給林風的第一印象成了恐怖的殺手。

抱有這樣想法的并不止他一人,自幼時就對戰斗有天生直覺的琳達也感受到了紅玉那不同尋常的強力,臉上滿是戒備之色。

阿江卻不這么認為。他只覺得對方在遭逢一場激烈戰斗后,陡然發現了己方三人恰巧躲藏一邊,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正如他所猜想,對方很明顯表現出了防備和警告的意味。

為了防止大家有所誤會,阿江連忙站了出來。

“你好你好……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惡意。”

他們渾身也都以濕透,太長時間沒剪過的頭發被雨水打濕,披下來,完全擋住了眼前的視線。如果不把這些頭發從額頭撩看,他們三人看上去就跟山里的野人一樣。

這么一想,好像實際情況也差不太多?

“你們是什么人?怎么躲在那里?”紅玉深感可疑地打量著他們三人。

阿江答道:“我們出來打獵……然后突然遇到大雨,沒辦法才躲在這里?!彼录t玉不相信,還從林風的懷里搶過一個灰戚戚的東西,舉起來給對方看。

那是一顆蛋。

而且從小活潑搗蛋,跟著同村某一闖禍大王到處淘氣的紅玉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顆狗龍蛋。

紅玉見他們是普通的人,便松了一口氣。她走到路邊撿回在戰斗中掉落的斗笠,戴在頭上。

“雨下那么大,你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奔t玉喊道,“剛才你們也看到了,那只異獸很危險,說不定還會出來襲擊人的?!?

蹲在樹下草叢里的阿江依舊頭頂嘩嘩的雨水,他大著膽子問道:“你有能擋雨的東西嗎?我們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但是回去太遠了!這個天氣……”

紅玉也當然知道這個天氣很糟糕了,雨披下面的衣物已經完全濕透了,原本她只想快點回到家,然后洗個澡換身干爽的衣服。但是聽到阿江的話,她忽然意識過來——附近只有一個村子:“你說你是附近村子的?”

三個人剛從蹲著的姿勢里站起來,被她一個轉身,齊齊嚇了一跳。阿江忙道:“是啊是啊?!?

紅玉走近來細細地盯著他們:“楓木林村?”

“是啊是啊……”

紅玉道:“為什么我沒見過你們?”

三人互看一眼,林風道:“這很奇怪嗎?我們也沒見過你啊。”

這對紅玉來說當然奇怪了,她雖然出去求學,但每年都會回來,楓木林村一村才幾口人?哪有紅玉沒見過的。

她狐疑地看著三個人。

阿江摸了一把臉,忙道:“我們是半年前流落過來的,現在能不能先借個東西讓我們避避雨?”

頭頂天空嘩嘩地往下傾著雨,好像捅破了天河底一樣,豆大的雨滴打在阿江的腦袋上,就像是有人曲指叩打著他的腦殼。這時候誰還受得了在這里站著?

三人衣衫襤褸的模樣令紅玉一陣可憐,特別是其中的女孩子,看上去和她年紀差不多,卻蓬頭垢面,被雨打濕的留海掛在眼前,活脫脫像個女鬼。

紅玉連忙返回平板車。

倒不擔心衣物濕透,她的旅行包好歹也是大價錢買的限量版,容量大又防水,里面裝滿不少衣物在這場傾盆大雨里滴水未沾。要在這一堆女性衣物里找出給他們遮雨的衣服并不難,即將入冬的時節,紅玉也是準備了兩件厚外套,此時拿出來正好給他們披在腦袋上。

見平板車上莫名其妙多出三個乘客,陸行鳥的表情極其不滿。好在紅玉迅速安撫了這只通人性的大鳥,承諾會多付他們四個人乘以雙倍的車錢,陸行鳥這才勉強接受了。

三個年輕人對陸行鳥接觸得不多,只是村里村外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這種動物拉的平板車,他們見過不少次。沒想到陸行鳥的力氣這么地大,在山路上拉著四個人,跑得四平八穩,不緊不慢。

紅玉看著他們死死得護著狗龍蛋,不禁好奇:“這顆蛋有什么特殊的嗎?”狗龍蛋她小時候掏過幾次,要在狗龍眼皮底下偷這個東西風險非常高,而且蛋既難煮,又難吃,她不明白這些人將這顆蛋視若珍寶的原因是什么。

山里人有山里人的活法,就算紅玉的家境并不富裕,但他們也沒有淪落到饑不擇食,像這三個人一樣到處挖沒人吃的東西來吃。

阿江不好意思道:“狗龍蛋能保存好幾天,沒東西吃的時候可以應急。”

這話聽在紅玉耳朵里特別地慘,什么叫“沒東西吃的時候應急”。眼前這三個人明明在村子里,這說法卻好像是在玩野外求生的游戲一樣,她不解道:“這么缺食物的嗎?這東西不好吃吧?”

林風突然應道:“你是沒經歷過沒東西吃的時候,餓暈了連樹皮都要啃著吃?!?

這么慘的嗎?紅玉震驚了:“你們可以問村里人要點東西吃啊。為什么不找份工作呢?”

林風道:“那些人扣得要死,給他們干活從來不給錢。我們還不如自己獵殺狗龍拿到公會賺點錢……”

“林風!”琳達抖了抖頂在腦袋上的衣服,連忙勸他打住,她還沒忘記對面這個姑娘可是個武力值極高的強人,貌似又是衣錦還鄉的村人,這么當人家面說村子的壞話,說不定人家一翻臉,就把他們趕下車了。

好在紅玉臉色如常,她哪會不知道自己村子里的人什么德性?想當年某人在楓木林村花式大戰全體村民,她可是親眼在旁目睹了全過程。雖說大部分原因是某人性格惡劣,但如果不是村民也同樣有些扎在骨子里的劣習秉性,他們也不會斷斷續續斗爭近二十年。

視財如命,自然是村民們的秉性之一。某家給某家幫個忙,硬塞幾塊紅薯幾根玉米棒來交換,工錢從來都不是楓木林村的規矩。

不過她倒是對這三名年輕人倔強的性子有些佩服??此麄兊臉幼樱瑳]有錢,溫飽問題都可以放在一邊。

紅玉自報姓名,阿江連忙將他們三個人的名字也介紹了一圈。

“但是你們這樣也不是辦法啊,馬上氣溫就要降下來了,你們連保暖的衣物都沒有嗎?”紅玉擔心道。

阿江嘆道:“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需要錢。但是傭兵公會能讓我們完成的任務并不多,直到現在,我們都沒辦法捕捉一只活生生的狗龍?!?

“捕捉狗龍的任務啊……這么說,你們連見習的傭兵隊伍都沒辦法登記上了。”紅玉皺了皺眉,“但是見習的傭兵隊伍不光要完成捕捉狗龍的任務,還要一筆兩銀的手續費,你們拿得出來嗎?”

三個人面色迥異,林風更是想起了遙遠一段慘不忍睹的回憶,沉默間將視線移開了。

真是可憐。紅玉想。這三個人就像是垃圾堆里被人丟棄的爛娃娃,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落過來的,虧得他們能這么堅持活到現在。

兩銀對她來說倒不是什么大錢,她眨了眨眼,道:“這樣,你們要是能把狗龍的任務完成,手續費我來幫你們搞定吧?!?

“真的嗎?”三人一同驚喜道。

紅玉點點頭。

阿江感激道:“太謝謝你了!”

四個人擠著陸行鳥的平板車,在風雨中嘎吱作響,搖搖晃晃地在回村的小路上奔馳。

在路上,紅玉向這三個人打聽起異獸的情況。她可不知道,僅僅一年不到的時間里,這個偏遠窮僻的山溝溝竟然會出現這么強大的異獸。

阿江聞言也皺眉了:“村子里這半年來確實出現了幾次人員傷亡,大家都說沒看清是什么襲擊的他們,我也不知道原來是這么強大的怪物?!?

“已經有過幾起人員傷亡了嗎?”紅玉驚訝地問道。她在破軍公會那里可沒得到什么消息。

阿江點頭道:“有的,我知道的就有四個人已經失蹤了,還有幾個人聽說受了傷?!?

紅玉自從回到安伯米爾,終于從第二個人的口中聽到了“失蹤”的線索,她忍不住猜想,安伯米爾城里的失蹤事件,與這個異獸有什么關系?

“那你知道那些失蹤和重傷的人都叫什么名字嗎?”

阿江一番猶豫,卻嘆息道:“抱歉,我只知道有個人叫大黃?!?

紅玉一愣,隨即道:“是不是一個青黃色皮膚的矮子?”

“是?!?

少女的眼前忽然飄過一串的畫面,那個人泛黃的牙齒里嚼著稻桿,不是在揍村民就是被村民堵在角落里揍,流里流氣一副該死的村痞模樣。

她本以為這一次提前回家又要見到他,結果竟在這時候聽到了他失蹤的消息。

紅玉忍不住滿意地笑道:“哈,消失得可真是時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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