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白毅，程柯保持著最基本的信任，信任醫生是患者和患者家屬最需要做的事情。

但張彥并不這樣認為，白毅在他眼中不過就是一個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一個人。

“程柯你可想好。”張彥再度提醒，目光卻始終落在白毅身上，“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旦有什么失誤，你妹妹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在儀器的使用上，張彥比任何人都有話語權，這畢竟是他發明的東西。

雖然之前也給程柯用過，但是程柯畢竟是清醒的，所感受到的相對也會漸弱一些。

但是對于昏迷著的人，必須刺激腦神經才有可能達到效果，但這樣一來也很有可能會對大腦造成不可修復性腦損傷。

程柯輕吐出一口氣，笑著回答道：“維持現在的狀態也是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這樣，那倒不如試一試。”

程柯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作為患者的家屬，自然是希望盡最大努力治療，就算最后的結果并不如人意，他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張彥瞥了白毅一眼，“那我現在就開始了。”

張彥連接了儀器的電源，檢查了一下基礎設施，將一根根線固定在程瀟的腦袋上。

屏幕上顯示著程瀟的各項數值，張彥一一檢查對應，確定程瀟的狀態適合進行嘗試之后才按下了按鈕，進行了第一次嘗試。

躺在床上的程瀟沒有什么反應，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

張彥沒有說話，一階一階地增加強度，電流刺激神經需要掌握好數值，過大會造成嚴重損傷，過小會沒有效果。

程柯心里著急，但也清楚這種事情急不來，也就只好在一旁站著，眼睛一直看著光屏，一旦接觸到意識信息了，那么光屏上就會出現文字。

一次次調試讓張彥逐漸緊張了起來，在下一次按下按鈕之前張彥決定先給程柯打一劑預防針。

“程柯，這一次要是還沒有反應，那就不試了。”張彥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

程柯回頭看了一眼張彥，只見張彥臉色發白，嘴唇都已經沒有了血色。

“怎么了？”

張彥吞咽了一口唾沫，對程柯說道：“你自己看，這個數值已經很高了，比我做實驗的時候高出了五分之一，理論上這已經是用于治療上的極限了，繼續下去就等于是酷刑！”

程柯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點了頭：“再試最后一次，不行就算了，另外想辦法。”

整個過程白毅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把過程記錄了下來，光屏上的數值也在得到張彥的許可之后全部保留了下來。

程瀟能不能醒來不一定，但是這一次嘗試的數值很值得記錄下來作為樣本。

本來程瀟就是屬于臨床上很少見的情況，但是作為醫生白毅有太多的不方便，無法進行嘗試。

張彥的身份就不一樣了，他是程柯的朋友，程柯也相信他，在專業性和人性上，張彥遠高于白毅。

雖說都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學生，研究的也都是同一個領域的內容，但是兩個人的研究方向是完全不一樣的。

張彥求穩，希望在最小的損傷范圍內取得最大的成果；白毅創新，希望在原有的基礎上發展出更多可能，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創新帶來進步，穩定帶來毀滅，這是白毅的認知標準。

就拿這一次的嘗試來說，張彥會在最適合的范圍內進行嘗試，白毅會選擇在人體承受的極限內嘗試，這所帶來的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

做好準備后，張彥按下了按鈕。

“疼！”

清脆的女聲突然出現在病房里，幾個人都愣了一下。

這是……成功了？！

“瀟瀟！”

程柯第一時間沖到了床邊檢查程瀟的情況，但似乎只是他的幻覺一樣。

程瀟的狀態還是和之前一樣，仍然處于昏迷中。

一旁的張彥就冷靜很多，此時正在和白毅檢查之前的數值，試圖從中確認他們所聽到的是否是事實。

“張彥，什么情況？！”程柯滿臉慌亂，“剛才是怎么回事？！”

“等等等等，別急，你讓我看看！”張彥這個時候也是嚴肅以待，“找到了，確實有一個峰值，但是只有一個峰值。”

白毅看著一臉茫然的程柯做出了解釋：“也就是說，剛才程瀟確實清醒了，不過只有短短的幾秒鐘而已，現在她仍然是昏迷的狀態。”

張彥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但很快就停下來了，隨后張彥手指一滑，光屏就面向了程柯。

“你看這里。”張彥指著光屏上的圖片和數值說道：“這里是清醒的時候，這里是對應的電流強度，這個方法有效是已經確定了，只不過……”

程柯清楚張彥要說些什么。

只不過電流的強度會對大腦造成損傷，但再度嘗試程瀟或許可以清醒。

白毅看了程柯一眼，伸手扶了一下眼鏡：“程柯，作為程瀟的主治醫師，我建議再嘗試一下，這在臨床上是沒有見過的情況，電流強度我也看了，還沒有到人體的極限。”

張彥立刻就怒了：“姓白的你什么意思！作為醫學治療手段來說，剛才的電流強度已經是極限了，繼續嘗試如果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你能承擔嗎？！”

白毅勾起嘴角笑著看向張彥：“作為主治醫師，我可以說我承擔，但是站在患者角度，這個決定權應該交給程柯。”

張彥瞬間安靜了下來，白毅說的沒有錯，這個決定權應該交給程柯。

他們兩個人都是研究人員，站在他們的角度來說，繼續嘗試肯定會有結果，但是對于患者而言，對于患者家屬而言，他們的感受也不能忽視。

病房里忽然陷入了沉默，程柯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伸手牽住了程瀟的手，輕輕摩挲著。

白毅決定再刺激程柯一下：“程柯，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還有沒有機會就不一定了。”

張彥瞪了白毅一眼，卻什么話都沒有說出口。

程柯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不清楚，作為研究者，他希望得到結果，作為朋友，他尊重程柯的選擇。

程柯低著頭，好半天才開口，嗓子里卻全是哭腔：“不試了，瀟瀟她很怕疼，從小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