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濱薊 望而卻步的孤獨
- 選夫手冊
- 山藥醬
- 2281字
- 2017-06-13 13:06:13
夜幕初臨,白玉瑋從小區門口拎回一只“叫花雞”,用荷葉包住整只去骨雞,荷葉外裹上一層厚厚泥土,丟在泥爐中燒制。敲開厚厚的泥土,雞肉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荷葉中露出來,皮色金黃,鮮嫩浸味兒,細聞還有淡淡的荷香。
洗個澡,架好簡易四腿桌,白玉瑋坐在床上,邊回放《我是歌手》邊撕雞。手機忽然嗡嗡顯示“小光”,白玉瑋心中一咯噔。
“白玉瑋,你采訪了幾個人就敢說‘大家’不在意?”小光言辭激烈。
“關于聚乙烯的使用禁忌你采訪專家了嗎?”
“白玉瑋,你是一名記者,知道多少人看你的文章嗎?給我嚴謹點!”小光無情地掛了電話。
白玉瑋捧著手機,難堪、不服氣、想要反擊的情緒在內心蕩來蕩去,最終在圈圈波紋蕩開去之后,內心恢復了平靜。
節目還在繼續,唱的人在哭,聽的人也在哭。白玉瑋覺得,明星真好啊。
也不對,不只是明星,好像是個人都比她好。
看著手里剩了大半只的叫花雞,明明彌漫著香氣的美味,聞起來卻是那樣苦澀的味道。
第二天出了報紙,出乎白玉瑋意料,她的文章兼配圖大大地登在了社會版上,編輯是小光。白玉瑋細讀一遍,發現小光進行了大修,重點突出,質量上乘。
連忙給小光打電話,小光卻有些惡狠狠,“幾點你就打電話?”白玉瑋這才意識到,熬夜班的編輯上午在補覺,連忙致歉,順便表達謝意。
“你不用謝我,昨天上傳到OA的稿子實在太少,充版面而已。大副說你的選題不錯。”白玉瑋不敢多打擾,急忙掛了電話。
原來因為版面的原因,很多記者對上稿不抱希望,沒有傳OA。白玉瑋謝天謝地,回到新聞中心,發現大家愁云慘淡,格格已在新聞中心發了一通脾氣,將門摔得震天響。白玉瑋怕殃及池魚,連忙借口跑新聞,腳底抹油溜了。
塑料袋選題后,大副認為不如做一下延伸,將濫用塑料袋作為系列固定上版,白玉瑋暫時脫離了掃街慘境,直至月底,“塑料系列”圓滿落幕,白玉瑋如臨大赦,偷偷前往辦公室看她們統計的分數。
記者和編輯的工作量以分計,分越多,掙錢越多。稿子件件有分,但高分稿還要看天意,因此大家重量勝過重質,畢竟有質不一定有量,有量卻一定能拿高薪。
作為月月拖后腿的新兵,白玉瑋借著“塑料系列”的東風,成功甩掉了萬年倒一的帽子,一位懷孕的記者以跳水速度成為倒數第一。
九月中旬,八月份的工資姍姍來遲。
關于工資為什么總是遲到半個月,報社眾說紛紜,有人說流動資金周轉的需要,也有人說總編拿大家的工資去做了短期投資。人人揣測,卻無人發聲。于是工資日從4號拖到8號拖到12號又拖到15號。
銀行通知工資到賬,彈盡糧絕的白玉瑋喜從天降,美滋滋地去烘焙房買起司蛋糕,小巧精貴的東西,作為獎勵才有最好的滋味。買完蛋糕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喂?”歸屬地是覃市。
“哈嘍!老同學,知道我是誰吧?”這種“我只是象征性地問一下”的語氣,白玉瑋當然知道是誰。
“熊立雷,是你啊。”
“哎呦不錯啊,聽出來我是誰了,呵呵呵。”
白玉瑋與熊立雷有幾分熟稔的曖昧,但兩人未越雷池,說不上什么原因。熊立雷有點錢,周圍的人卻沒什么錢,恰巧他又喜歡表現自己有點錢,因此口碑不好。白玉瑋在意他的這一點,卻只在意到不愿跟他做男女朋友的程度,做朋友,還是可以的。話說回來,白玉瑋也從不與人交惡。若緣分愿意多給這兩人一些交集,兩人就能成為不錯的關系。
白玉瑋的朋友王沐沐認為,白玉瑋是個對人不對事的主。白玉瑋反駁,是因為她掌握不了對人的分寸,缺乏與人沖突的勇氣。
白玉瑋沒提到的是,一個人總會對喜歡自己的人多一些寬容。大概是對方的眼光實在太好,令自己不得不在這方面給他一個極高的分數,這個好分數太過耀眼,令其他短板都黯然失色。
“喜歡”這件事,在長大之后,大家都很少提了。大學畢業前,熊立雷卻曾有一次表白。白玉瑋記得很清楚。那時熊立雷忽然給白玉瑋打了電話,說在她們學校,約她吃飯。彼時白玉瑋,壓力大,心思重,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立即答應。
晚飯后,在白玉瑋學校的操場散步,暖風習習,到處都是年輕的面孔。只有真的意識到想將某個年紀重新來過,才算真的長大,也只有意識到白駒過隙,時不與我,才算長大后真正明白時間的份量。
那天晚上的操場,似乎到處都彌漫著這種時光匆匆的氣氛,反倒讓人想要落葉生根。熊立雷守在白玉瑋的旁邊,都不怎么說話,讓白玉瑋有一種時光溫柔的錯覺。
人對待少年時的朋友,似乎不管他是什么樣,他變成什么樣,總是自然地將他放在一個稱得上珍惜的位置。他們相識于少年時期,在他身邊,她至少是能沉默,能放松的。
熊立雷還是從前的熊立雷,他說自己幾千塊的錢包,說自己的VIP和零花錢。白玉瑋知道他有這種毛病,反倒有些想笑,反正在他看來很華麗的聲色犬馬,她從未得到,也并不渴望。
然而她記住了那個夏夜,是因為熊立雷的一句話,一句無頭無腦的,好像忽然出現在黑暗夜空的星星,發出毫不耀眼卻令人期待的光彩。當時兩個人坐在操場的草坪上,就只聽見熊立雷忽然說“我娶你啊。”不動聲色地炸在她的心里。
那句話她沒有回應,也沒有大大咧咧遮掩過去。
沉默的晚風中,白玉瑋可能在想這句話,卻也不敢多想。而熊立雷像是在等她的回答,卻也并沒有在等。沒有人再提這句話,他們很自然地開始下一個話題,好像這句話本來就沒有存在過。
但是當晚白玉瑋躲在床上寫日記,她剖析了很久,為何一句不經意地話,會讓自己如此心動。
結論是一個女孩怎么能拒絕聽見這種話呢,這是給人安全感的最高級的情話。
那以后,白玉瑋畢業,一個人拖箱離開冬城。離開時,有關冬城的任何人都沒得相見。
從回憶中醒過神,熊立雷還在繼續呵呵地笑著,白玉瑋直奔主題:“你怎么忽然給我打電話?”溫溫和和,語氣和煦。
“我在覃市,聽說你也在,明天周末,請你吃個飯唄!”
“行,明天幾點?”
“明天5點在中心廣場碰頭吧。”
“好。”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