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鐵衛的炮火時不時劃過夜空，降落在柳無涯的前方阻擋他的前路。柳無涯很疲憊，但不敢有一刻停留。

柳無涯想起了十六歲那一年，因為幫派紛爭，被人提著刀滿大街追著砍。紛爭的原因是他們的老大睡了另一個幫派老大包養的女人。

當他躲過追殺去向老大報信的時候，老大正舒舒服服地在會所里泡澡，一起泡澡的還有好幾個春光四溢的女人。

老大說：“你們先抵擋一陣，我先走。”

柳無涯帶領著十幾人殺退了對手，回頭就宰了自己的老大，他覺得那樣的人不配做老大。

有人借口為老大報仇排擠他，他又開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逃亡生涯。如果沒有她，柳無涯很難度過那段日子。

從回憶回到現實，柳無涯沒有后悔獨自一人引開敵人。他不愿意像那位老大一樣，自己犯了錯誤卻躲在背后，讓同伴去承擔后果。

追逐的游戲進行了大概半個小時，柳無涯終于停了下來。

前面是一道懸崖，要不是他的“波動境”是不是展開一次，已經掉下去了。

蜘蛛鐵衛哐哐哐地踩在光禿禿的山石上，一步步逼近，聚光燈已經鎖定了柳無涯。

柳無涯剛挪動半步，一梭子彈就打在他前面的石頭上，石屑紛飛火花四濺。

“再動半步，你就死了。”多羅星神官的情緒穩定了一些，但臉色還是很陰沉。

等到了近前，多羅星神官也看到了柳無涯身后的懸崖，他冷笑道：“你也可以選擇跳下去，或許能夠不死，說不定還能找到一本絕世武功。”

這是武者之間流傳的一個笑話，用來諷刺那些不踏實練武卻浮想聯翩的人。

已經沒有退路了，柳無涯反而冷靜了許多。他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沒有退路，那就找別的路。

“你好像很開心？”柳無涯干脆坐在了地上。

這句話讓多羅星神官有些詫異，讓他心中的怒火平息了很多。但他不想讓柳無涯舒服，哪怕是口舌之快。

“我說過，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我的追捕。”多羅星道。

“你為什么那么痛恨我？因為那個叫亥星的？還是你在野狼團的利益？”

柳無涯連《羅織經》都研究過，看穿事件背后的利益關系并不難。

這個時候，高瞻等人已經追上來了。蜘蛛鐵衛卻一梭子彈打在他們的前路上，阻止他們靠近。

“你們退后，我要和這個人單獨聊聊。”多羅星神官道。

“怎么？有什么害怕他們聽見的？”

柳無涯的話語看似臨死前的諷刺，其實卻是他在試探，在試探多羅星的弱點，也在試探更多有用的信息。

“再怎么掙扎都沒有用，我的實力，再加上鐵衛，是讓你絕望的戰力。”

柳無涯攤開雙手，表示很無奈。

“你殺死的亥星，是我的聯絡員。”多羅星控制著鐵衛靠近，壓低聲音道，“如果你能夠做我的新聯絡員，我可以考慮不殺你。”

柳無涯從多羅星的話中判斷出，對方只知道自己殺死了紋身男亥星，并不知道整個野狼團的基地都落入自己手中。

“你怎么不找他們？”柳無涯眼睛看向遠處的高瞻，“哦，我知道了。”

“哼，你知道什么？”

“野狼團與你有合作吧？”柳無涯開始詐多羅星，“讓我猜猜是與神殿的合作還是與你個人的。”

多羅星臉色大變：“你還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嗎？那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野狼團曾經在野狼原上挖到過一個冰封中的女子，他們后來送給了你。”柳無涯一字一句道，“她，在哪里？”

多羅星非常驚訝：“這……你也知道？”

“她現在在哪里？”

良久，多羅星神官才道：“死了。”

“什么！”

“她本來就不是個活人。”

雖然無數次地預想過這個結果，但真正聽到的時候，柳無涯還是承受不了。他一把按住自己的心，那里很痛，痛到一口鮮血吐出來。

“然后呢？”

“燒了。”神官的語氣讓人判別不出真假。

柳無涯徹底癱軟，萬念俱灰。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里，他像是度過了一百年那么久。他反復回味她最后給他說的那番話。

“真不想死啊，還有好多事情沒有看到。我的男人，還沒有成為蓋世英雄。”她摸著柳無涯的臉笑著說，“柳無涯，天下無敵算什么？富可敵國算什么？權勢滔天算什么？有本事，你做個好人！”

那個時候，柳無涯問她：“什么樣的人，才算是好人？”她說：“問你的心。”

這段記憶，讓柳無涯萬念俱灰的心又死灰復燃。他的心，輪回了，重生了。

他想，就算她的人不在了，也要讓她的期望活著，那是她對他唯一的期望——做個好人。

“說吧，你還知道些什么？”多羅星神官打斷了柳無涯的思緒。

柳無涯擦干了嘴角的鮮血，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路。

他發現，自己的心輪回之后，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心弦境”有突破的征兆，這個境界需要心無掛礙，冷眼旁觀。現在的柳無涯已經沒有了最后的掛礙，剩下的全是希望。

“我還知道，狼血挺難喝的，不過效果挺好。”柳無涯道。

“這你也知道！”多羅星神官更吃驚了，“就連野狼團的人都不知道。”

“恐怕連神殿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吧？”柳無涯從多羅星不愿意神護軍靠近，做出了這樣的推測。

“你！”多羅星神官不能再驚訝了，“好好好，你再說說，你還知道些什么？”

“按理說，太微神座是個擁有廣大信徒的宗教，你們在信徒的眼中是仁慈的，正義的。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柳無涯道，“你們不可能與野狼團這種無惡不作的團體合作。所以，并不是太微神座與野狼團合作，而是你個人私下與他們合作。”

“你這個人太可怕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臥虎鎮有你這么一號人？”多羅星推了推已經裂了的眼鏡，冷眼看著柳無涯。

柳無涯原本就是三分猜測七分詐，卻從多羅星神官這里詐出了真相。

“所以，對我懸賞通緝的命令，也是你私自下達的。”柳無涯也冷眼看著多羅星。

聽到這里，多羅星神官的殺心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