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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8分鐘的溫暖
  • 夏茗悠
  • 5031字
  • 2013-08-03 03:36:08

這樣完美的男生,從一開始就以自己好友的男友身份出現,排除了一切想像的可能性。

他對你這樣笑,他對你用這樣的語氣,他時常不經意地摸摸你的腦袋,他打的出租車駛出去很遠又掉頭回來送你回家。全都變得順理成章。

而你始終享受著這些理所應當的特權,沉溺于這態度差異給平凡普通的你帶來的優越感。也變得順理成章。

即使最初將他和你限定在這種身份里的維系已經早不存在,也還能倚仗慣性按照恒定軌道運行下去。

同樣,顏澤對賀新涼也有態度差。

運動會的最后一個比賽項目。當男生成功地第一個沖過終點線,女生洋溢著無法掩飾的喜悅從草地上站起來,因為腿傷,走動有些艱難,但還是舉步維艱地往人群密集處邁進。

男生回看這邊,與途中同樣高興的夕夜擊掌慶祝后奔跑過來。顏澤伸出雙手,明明計劃是一視同仁的擊掌,不知怎么突然在接觸的瞬間向外劃出意外的弧度,最終演變成了一個完滿的擁抱,而且還不止如此。

男生太過興奮,忘記女生的腿傷,將她抱起來轉了大約有450度。

幾乎將整個世界劈成兩半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遙遠的班級方陣暴漲而來。

并沒有任何不妥。沒有任何忸怩,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羞澀與尷尬,快樂分享得順理成章。顏澤甚至也不記得自己神經指向的某個痛處。

不是“代表全班的班長的擁抱”這種牽強的解釋所能理清的關聯。

相比起來,辯論賽獲勝時面對季霄的躊躇和欲言又止是多么“此地無銀”的行徑。

即使外形看起來完全是截然相反,即使賀新涼比起季霄實在太熱血太陽光太男生。但潛意識作祟,顏澤只有在季霄面前才表現得像個異性。

即使名叫“蕭卓安”的女生,身兼著顏澤的密友和賀新涼的女友兩種身份,在幾個月前失蹤得徹徹底底。

彼此的關系早就因她而形成了定格。

下午二十分鐘的大課間,班委們會輪流去正門傳達室的班級信箱領取同學們的郵件。

這天在講臺上分發信件的季霄念出“夕夜”,讓當事人和顏澤同時一愣,停下了手邊的事情互望了一眼。

夕夜沒有親人,母親早年就因病辭世,與前一戶領養人家也幾乎斷了聯系。如果非要說有朋友的話,顏澤算是唯一。可以稱得上是“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處境,怎么會有信件造訪?

女生詫異地接過男生遞來的信封。上面除了收件人地址姓名之外空無一字。

“不會是挑戰書或恐嚇信吧?”

肩后飄來顏澤的聲音。

女生無奈地微側過頭:“我在你心目中人緣差到這種境界么?”

“不然還能是什么?”

無法回答。

夕夜轉過身面朝陽光舉起信封逆著看了眼:“好像是名片或者撲克牌之類的東西。”

顏澤忍不了夕夜的優柔寡斷,劈手奪過來代為撕開。掉出的的確是卡片狀的物體。顏澤彎腰撿起來。

圖片是一幅頗為詭異的素描。下方寫著“氣之三 審判”五個字。

顏澤顛來倒去看不出所以然:“這是什么畫啊?”

“達芬奇的素描。關于圣塞巴斯蒂安的殉道。”夕夜波瀾不驚地陳述道。

顏澤驚異于同伴的知識淵博,追問:“什、什么圣塞巴斯蒂安?”

“一個很著名的殉教故事的主人公。原本是純粹的宗教斗爭犧牲者,但作為繪畫題材后變得很有人情味。圣塞巴斯蒂安是羅馬皇帝戴克里先的近衛隊長,因為極其俊美,皇帝愛上了他,據說甚至許以一半江山。但他虔信基督教,最后被戴克里先下令用箭射死。達芬奇畫過他殉道的素描,喏,就是這幅。”

“這和審判有什么關系?”

“那就不知道了。關于審判,達芬奇有寫過‘每一次審判都留下悲傷的記憶’。”

“等等……我完全迷糊了。這究竟是什么東西啊這么古怪。”顏澤甚至夸張地將手里的牌晃了晃,舉到耳邊聽,以為有聲音上的奧秘可以詮釋畫面上的迷惑。

“塔羅牌吧,應該是類似的東西。”夕夜倒顯得好奇心沒那么強烈,已經開始回座位去。

顏澤緊隨其后:“那么,審判的塔羅牌代表什么意思啊?”

“這我倒沒有研究。”夕夜兩手一攤結束話題。

“不過,夕夜,誰給你寄的這個?又有什么目的?”顏澤的表情分明演繹著“急死太監”這句俗語,“它可是清清楚楚寫著收件人是你哦!”手指在信封表面點點戳戳。

“唉,隨便啦。誰有閑心去關注那個。”夕夜揮了揮手,從抽屜里抽出了《閱讀理解300篇》,“大概是什么無聊人士的惡作劇吧。”

整座學校設施一流,環境幽雅。除了升學質量,陽明中學也一直以綠樹紅墻琉璃瓦而聞名。

但中考前參觀時顏澤就已經發現這校園建筑唯一的弊端--圖書館采光不佳,即使在白天也需要依靠日光燈來維持通明。

燈光太慘白,在晚上七點多鐘的秋天夜里營造出鬼片氛圍。特別是加上秋風穿梭于書架發出的音效。

顏澤顧不了那么多,弓下腰一本本仔細查找,忽然眼前一亮。

閱覽室還真有關于塔羅牌的書籍。多虧學校一貫推行素質教育的方針,使得這本玄異書在一大堆《菊花香》、《我是香草》之類的暢銷書中并沒有顯得太特立獨行。

到底還是很介意那張塔羅牌。比身為當事人的夕夜還介意。

手指在書頁間滑動。

“悲傷給心靈帶來損失和痛苦,使心靈經受考驗。心靈所渴望的東西有時可望而不可及或被莫名其妙地帶走……為了追求命運,你可能發現分離可以增強你的注意力,使你更加堅定地實現你的目標。”

分離?顏澤一頭霧水。

再往下看。

正位的審判牌--

“悲傷來自于損失。審判導致你試圖凝聚一起的東西變得支離破碎……心碎或分離帶來悲傷,絕交、爭吵或分裂帶來痛苦或麻煩。”

逆位的審判牌--

“……過去的失敗始終縈繞著你……小心報復和投射來的指責。”

這時,顏澤才徹底感受到閱覽室里的陰森氣氛。盡管看過對那張塔羅牌的闡釋還是無法理清頭緒,但立刻放棄,將書扔回到架子上。一瘸一拐地告別圖書管理員阿姨,出門左拐,途經走廊能看見自己班級的教室,但是無法直接從樓梯下去,得依靠電梯。

很快,顏澤就發現了這學校建筑的第二個弊端。盡管它最初是被藝術老師以贊賞的口吻告知學生:整個學校依從絕對軸對稱原理。

這就意味著整個學校的建筑從每個角度看都是軸對稱圖形,更白話一些,那不就是左右完全一樣么?

對顏澤這種路癡來說是多么災難性的藝術。

在中央大樓里像瘸腿的沒頭蒼蠅一樣四處碰壁,焦急感隨著時間的推進累積,而絕望,終于在找到電梯那一瞬間轟然劈頭而下。

期待中亮紅燈的部位漆黑一片。

雖然這電梯平時就破得令人發指,經常需要使用“物理開門法”,從一樓上到五樓所需的時間足夠130路公交車飛奔五公里。但它此前是被腿腳不方便的顏澤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存在。

晚自修剛開始時顏澤領了閱覽登記卡,夕夜還擔心地問過“要不要我陪你去”,得到女生“不用了,反正我可以乘電梯上去”的答復后,明確表示“那我晚自修后就自己回去啦,你注意安全”。

根本沒給自己留退路,顏澤泄氣地坐在中央大樓的樓梯上望著下面數十層臺階一籌莫展。

腿無法彎曲,如果硬撐著上樓倒還可以采用螃蟹姿勢勉強完成,但下樓,那么就只可能是一種結果:滾下去。

顏澤頭靠著樓梯扶手坐在黑暗里。

這就是“分離帶來的悲傷”么?

腦袋里閃現出怪念頭。

那張塔羅牌是寄給我寫錯收件人了吧?

呼吸均勻而綿長。

秋雨沒完沒了,在無法觸及的天宇盡頭,鉛灰色的云一層層疊加相錯,形成厚重的棉被。不時有沉悶的雷聲伴著閃電破光而來。

比起夏季常有的臺風,這好像算不了什么--

每個陽臺上的衣服都被吹得扭曲,有幾件掙脫衣架,被卷向半空再在狂風驟然停止的瞬間跌落向水泥地或泥土里。

如果傍晚時有陣雨降臨,就看不見夕陽了。

“呀,你在這里干嗎?”

奇異的聲波振動了耳膜,以至于朦朧了夢境與現實的分水嶺。

女生揉揉眼睛。

少年的面孔被恬淡靜謐的月光逐漸打亮。

原來現實中,雖夜幕籠罩,但天氣是晴好的。

“真受不了你,這樣也能睡著。會著涼的呀。”男生聽了女生述說事件起因之后在下一級臺階坐下,平復了之前茫然又驚慌的情緒,“你還真是寬心。”算不得表揚。

“你怎么到中央大樓來了?”女生還在揉眼睛。

“今天上法語課的時候把手表落在五樓法語教室里了。想去看看鎖門了沒。”

“手表?那快上去吧。”印象中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

“算了,先送你回寢室。”

“那怎么行?我在這里等,你快上去啊。”

“算了算了,反正不怎么重要,明天下午上課時再找好了。”男生說著就拉起女生的胳膊搭過自己肩膀要背她下樓。

女生卻沒有移動重心。

男生回過頭:“說了不重要啦。你這么忸怩都不像你了。”

“我只是……只是……”

“啊?”男生重新坐定,“只是什么?”

“很奇怪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一鼓作氣脫口而出,畢竟是比籃球衫背后的號碼重要無數倍的問題,“就算因為我是卓安的好朋友,也不見你對夕夜同樣好。”

男生微怔,繼而笑起來。顏澤驚訝于自己在這么暗淡的光線下都能將對方表情里的溫暖成分捕捉得準確無誤。

盡管夜風送來的聲音聽著淡漠:“那是因為我第一次喜歡過的女生名字里也有‘澤’字,女同學也都叫她‘小澤’。”

“哈啊?”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什、什么時候的事情?”

“讀小學的時候。是隔壁班的女生。”

“你還真早熟。”女生內心無力,用手撐住腮,“畢業后到現在都沒有聯系了么?”

“本來就沒說過幾句話,況且后來她突然轉學消失了。”提及了某個禁忌語,兩人都愣了一下,男生繼續換出自嘲的口吻,“說來也可笑,我每次喜歡的人最后都會消失。”

消失。

沒有緣由沒有目的沒有任何解釋不擔任何責任地,消失。

顏澤想起往事,發著愣,以至于對男生后面那句話的反應明顯遲鈍了很多。

“況且,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季霄,所以比起顧夕夜,能和你相處得更坦然些。”

“啊,啊?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男生側過臉擺出無奈的神色:“太明顯了吧。這都看不出來就真該去醫院檢查智力了。”

有那么明顯么?

是什么時候開始在自己心里說出的那句話?

--我想,我已經開始喜歡你了。

在學校的時光是一周中最開心的五天。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話,余光長久地鎖定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有時正面看見他無聲的笑容,滿足得瞳孔都快盛不下。

確定喜歡上他的同時你就已經意識到那個可悲的事實。他不可能喜歡你。

明知道迷迷糊糊的你,無才無貌的你,不夠體貼不夠溫柔的你是不可能被他喜歡的,卻還是不改初衷地喜歡著他。

明知道他長得那么英氣,成績那么優異,成為無數女生少女情懷的最終寄托。而你,只不過是千千萬萬分之一。卻還是不求回應地喜歡著他。

喜歡他。行為都變得別扭。

一天內能變換四五種發型,在被注意到、問及原因時卻只用奇怪的借口搪塞一番。“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他是無法理解的吧?

可以隨意地跟任何熟識的男生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爭吵時揮拳,高興時相擁。面對他的成功,卻連說句祝賀的話都羞澀得令場面尷尬。

不小心隔著校服的衣料碰到他的手肘,也像全身過電一樣彈跳起立,佯裝到儲物箱前去拿書迅速逃離事發地。盡管他根本沒有半點覺察。

在幾乎所有人熱衷于“他與XXX很般配”這種話題時,無數個夜晚,你躺在床上無法成眠,心里默念自己與他的名字,像美妙的工整對仗,多么般配。

在乎他對你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珍惜每一樣經由他的手遞來的東西。分數差勁的考卷要迅速塞進抽屜最深處,絕不能被他看見。絕不能。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全都與眾不同。

那么明顯。

對顏澤這種一貫把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的女生來說,掩飾真情是更加不可能的事。

在運動會接近尾聲時丟失了校服,立刻就像小學生一樣哭起來。周圍同學慌張地安慰她并承諾四處幫她去找,馬上就破涕為笑。至于最后找到沒找到,完全與此刻的心情無關。

大聲的肆無忌憚的談笑往往在某個人出現時戛然而止,這種事多發生幾次,熟識她的人就立刻會覺察那些與眾不同。

之所以沒有變成主流八卦,也許是男女主人公自身條件的懸殊蒙蔽了大多數眼睛。

真正知心的人沒發覺。要么像夕夜那樣對此類事情沒興趣不關注,要么就像卓安那樣徹底失蹤根本無從得知。

相比起來,男生的情感要復雜得多。

不要說深不可測的季霄。就連看上去沒心沒肺的賀新涼都不可捉摸。

九點后還往中央大樓五層跑,只因為想取回前女友送的手表。卻在被催促“你快去”的時候停下腳步轉了身,笑言“那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爽約后會對女朋友反問:“我有必要把我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向你匯報么?”甩出這種過分問句,卻念念不忘小學時暗戀的隔壁班女孩。

內心理所應當難過,但表情上卻可以做到不露聲色,甚至淡然一笑地自嘲:“我每次喜歡的人最后都會消失。”

噠。噠。噠。

清淺的腳步聲響徹在空蕩的中央大樓里。

剛好吻合上心跳的緩慢節律。

虛榮心。優越感。依賴度。無數消磨單純的繁雜噪音都消失遠去。

翻天覆地的柔軟又舒適的情緒擁堵在胸腔里,只需一點點努力,就能融化成一個溫暖的微笑。朋友間的微笑。

顏澤靠在賀新涼背上,在夜風過耳的瞬間,雙手環緊了對方的脖子,無比寬心地將頭埋在他后頸窩里。安然地讓神經全都松弛,就快要睡著。

男生覺察到被自己背著的女生異樣的動作,有點奇怪,放緩了步頻,腳步聲也相應地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漫過肩膀而來的女生帶著光澤的聲音--

“吶,新涼。你可以叫我‘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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