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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詩經與楚辭 (2)

據《詩序》,“有主名”的創(chuàng)作有:(一)《綠衣》,衛(wèi)莊姜作(《邶風》);(二)《燕燕》,衛(wèi)莊姜作(《邶風》);(三)《日月》,衛(wèi)莊姜作(《邶風》);(四)《終風》,衛(wèi)莊姜作(《邶風》);(五)《式微》,黎侯之臣作(《邶風》;(六)《旄丘》,黎侯之臣作(《邶風》);(七)《泉水》,衛(wèi)女作(《邶風》;(八)《柏舟》,共姜作(《鄘風》);(九)《載馳》,許穆夫人作(《鄘風》);(十)《竹竿》,衛(wèi)女作(《衛(wèi)風》);(十一)《河廣》,宋襄公母作(《衛(wèi)風》);(十二)《渭陽》,秦康公作(《秦風》);(十三)《七月》,周公作(《豳風》);(十四)《鴟鸮》,周公作(《豳風》);(十五)《節(jié)南山》,周家父作(《小雅》);(十六)《何人斯》,蘇公作(《小雅》);(十七)《弁》,“諸公”作(《小雅》);(十八)《賓之初筵》,衛(wèi)武公作(《小雅》);(十九)《公劉》,召康公作(《大雅》);(二十)《泂酌》,召康公作(《大雅》);(二十一)《卷阿》,召康公作(《大雅》);(二十二)《民勞》,召穆公作(《大雅》);(二十三)《板》,凡伯作(《大雅》);(二十四)《蕩》,召穆公作(《大雅》);(二十五)《抑》,衛(wèi)武公作(《大雅》);(二十六)《桑柔》,芮伯作(《大雅》);(二十七)《云漢》,仍叔作(《大雅》);(二十八)《崧高》,尹吉甫作(《大雅》);(二十九)《烝民》,尹吉甫作(《大雅》);(三十)《韓奕》,尹吉甫作(《大雅》);(三十一)《江漢》,尹吉甫作(《大雅》);(三十二)《常武》,召穆公作(《大雅》);(三十三)《瞻卬》,凡伯作(《大雅》);(三十四)《召文旻》,凡伯作(《大雅》);(三十五)《》,史克作(《魯頌》)。此外尚有許多篇,《詩序》以為是“國人”作,“大夫”作,“士大夫”作,“君子”作的。但《詩序》本來是充滿了臆度與誤解的,極為靠不住。譬如,我們就上面三十幾篇而講,《燕燕》一詩,《詩序》以為是“衛(wèi)莊姜送歸妾也。”那么一首感情深摯的送別詩:“瞻望弗及,涕泣如雨”,“瞻望弗及,佇立以泣”;這豈像是一位君夫人送“歸妾”之詞?至于其他,《詩序》以為“刺幽王”、“刺忽”、“刺朝”、“刺文公”的無名詩人所作,則更多誤會。像《信南山》:“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孫田之。我疆我理,南東其畝……祭以清酒,從以骍牡;享于祖考,執(zhí)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不明明是一首村社祭神的樂歌嗎?《詩序》卻以為是“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業(yè),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這是哪里說起的誤會呢?大約《詩序》將民歌附會為詩人創(chuàng)作者十之六,將無名之作附會為某人所作亦十之五六。據《詩序》,周公是《詩經》中的第一個大詩人。周公多才多藝,確是周室初年的一個偉大的作家。《尚書》中的《大誥》、《多士》、《無逸》等篇,皆為他所作。《詩經》中傳為周公所作者為《七月》及《鴟鸮》二篇。《史記》:“東土以集,周公歸報成王,乃為詩貽王,命之曰《鴟鸮》。”此詩音節(jié)迫促,語意摯切而凄苦,似是出于苦思極慮,憂讒畏譏的老成人所作。但這人是否即為周公,卻很難說。而《七月》便決不會是周公所做的了;這完全是一首農歌,蘊著極沉摯的情緒,與刻骨銘心的悲怨,“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一之日于貉,取彼狐貍,為公子裘。”這樣的近于詛咒的農民的呼吁,如何會是周公之作呢?《詩序》傳為召康公所作之詩有三篇,皆在《大雅》,一為《公劉》,一為《泂酌》,一為《卷阿》。《公劉》為歌詠周先祖公劉的故事詩。或有召康公所作的可能。《泂酌》為一種公宴時的樂歌,《卷阿》亦為歡迎賓客的宴會樂歌,如何會是“召康公戒成王”呢?

所稱為尹吉甫作的詩篇凡四:《崧高》、《烝民》、《韓奕》及《江漢》。尹吉甫為周宣王年代的人(前827—前782年)。宣王武功甚盛,吉甫與有力焉。在《詩經》的詩人中,吉甫是最可信的一個。他在《崧高》的末章說:“吉甫作誦……以贈申伯。”在《烝民》上說:“吉甫作誦……以慰其心。”這幾篇詩都是歌頌大臣的“廊廟之詩”,(《崧高》是贈給申伯的;《烝民》是贈給仲山甫的;《韓奕)是贈給韓侯的;《江漢》是贈給召虎的。)富于雍容爾雅之氣概,卻沒有什么深厚的情緒。召穆公與尹吉甫是同時的人。他的詩,據《詩序》有三篇見錄于《詩經》:《民勞》、《蕩》與《常武》。《詩序》說,《民勞》與《蕩》是刺厲王的,《常武》是美宣王的。但《民勞》是從士大夫的憂憤與傷心中寫出的文字,《蕩》似為歌述文王告殷的一段故事詩,模擬文王的語氣是又嚴正,又懇切。或為史臣所追記,或為史詩作者的一篇歌詠文王的故事詩中的一段,現在已不可知。但決不是“召穆公傷周室大壞也”,則為極明白的事。《常武》敘述宣王征伐徐夷的故事,這是一篇戰(zhàn)爭敘事詩中的杰作,也是《詩經》敘事詩中的杰作:

赫赫業(yè)業(yè),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游。

徐方繹騷,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

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如虓虎。

鋪敦淮,仍執(zhí)丑虜。截彼淮浦,王師之所。

王旅啴啴,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

如川之流,綿綿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

凡伯相傳與召穆公及尹吉甫同時,或較他們略前;作《板》。更有一凡伯,相傳為幽王時人,作《瞻卬》及《召旻》二詩。前凡伯為厲王(前878—前842年)卿士。他是周公之后。后凡伯為幽王時代(前781—前771年)的人。《板》與《瞻卬》及《召旻》,所表示的雖同是一個情思,且俱喜用格言,但一則諷諫,一則悲憤。兩個凡伯當都是有心的老成人,見世亂,欲匡救之而不能,便皆將其憂亂之心,悲憤之情,一發(fā)之于詩。因此與召穆公及尹吉甫的作風便完全不同:“天之方虐,無然謔謔。老夫灌灌,小子。匪我言耄,爾用憂謔。多將熇熇,不可救藥。”(《板》)活畫出一位老成人在舉世的嬉笑謔浪之中而憂思慮亂的心境來!《瞻卬》與《召旻》便不同了;《板》是警告,《瞻卬》與《召旻》則直破口痛罵了:“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奪之。此宜無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說之!哲夫成城,哲婦傾城!”(《瞻卬》)正是周室東遷時代,“日蹙國百里”的一種哀音苦語,真切地反映出當時的昏亂來。

衛(wèi)武公為幽王時人,所作《賓之初筵》,《詩序》以為“衛(wèi)武公刺時也”。但此詩系詠宴飲之事,決沒有刺什么人之意,所以《詩序》所說的“衛(wèi)武公”作,也許未免要加上一個疑問號。我們在社飲的詩中,找不到一首寫得那么有層次,有條理的。作者從鳴鐘鼓,競射,“烝衎烈祖”,“各奏爾能”,以至或醉,或未醉的樣子,而以“既醉而出”,及“匪言勿言,匪由勿語”的諍諫作結。其中有幾段真是寫得生動異常。又有《抑》,為格言詩的一類,教訓的氣味很重。《詩序》也說是衛(wèi)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但《詩序》作者所說的時代卻是完全不對的。武公在幽王時,入仕于朝,初本為侯。后幽王被犬戎所殺,武公引兵入衛(wèi)。及平王立,乃進武公為“公”。所以他決不會去“刺厲王”的。他的心是很苦的,當他寫《抑》時。或者《抑》乃是他在幽王時所作,故有:“於乎小子,告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天方艱難,曰喪厥國,取譬不遠,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諸語。像這種的情調,頗為后人所模擬。

芮伯的時代在衛(wèi)武公之前(據《詩序》),他的《桑柔》,據說是“刺厲王”的。但觀《桑柔》中:“憂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怒。自西徂東,靡所定處。多我覯痻,孔棘我圉”諸語,似為大亂時所作。此詩如果為芮伯所作,也許芮伯便是幽王時人。《桑柔》亦多格言式的文句,但憂亂怨時之意則十分的顯露,并無一點的顧忌;若“降此蟊賊,稼穡卒癢”,若“維彼愚人,覆狂以喜”,若“大風有隧,貪人敗類”之類,則直至于破口大罵了。

仍叔為宣王時人。據《詩序》,仍叔作《云漢》乃以“美宣王”的。其實《云漢》乃是一篇皇帝或官吏或民眾禱告神道,以求止旱的禱文。悲摯懇切,是禱文中的名作,決不會是仍叔“美宣王”的詩:

旱既大甚,則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無所!

大命近止,靡瞻靡顧。群公先正,則不我助。

父母先祖,胡寧忍予!

旱既大甚,滌滌山川。旱魃為虐,如惔如焚。

我心憚暑,憂心如熏。群公先正,則不我聞。

昊天上帝,寧俾我遁。

這可見出農業(yè)社會對于天然災禍的降臨是如何的畏懼,無辦法。

家父,幽王時人。據《詩序》,他作了一篇《節(jié)南山》,以“刺幽王”。在這首詩的篇末,他也自己說:“家父作誦,以究王讻。式訛爾心,以畜萬邦”,而“憂心如酲,誰秉國成,不自為政,辛勞百姓”的云云,諷刺執(zhí)政者的意思是顯明的。

《詩序》謂:《何人斯》為蘇公刺暴公的;《弁》為“諸公”刺幽王的。其實,以原詩仔細考察之下,《何人斯》實是一首纏綿悱惻的情詩,是一個情人“作此好歌,以極反側”的。“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只攪我心!”寫得十分的直截明了。《弁》是一首當筵寫作之歌,帶著明顯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悲凄的享樂主義:“死喪無日,無幾相見。樂酒今夕,君子維宴。”又如何是刺幽王呢!《渭陽》是一首送人的詩,卻未必為秦康公所作;《竹竿》是一首很好的戀歌,也不會是衛(wèi)女思歸之作;《河廣》,也是一首戀歌,不會是宋襄公母思宋之作;《柏舟》,也未必為共姜之作,“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是怨其母阻撓其愛情之意,“之死矢靡慝”是表示其堅心從情人以終之意;《載馳》,《詩序》以為許穆夫人作,其實也只是一首懷人之作。

在《邶風》里,有衛(wèi)莊姜的詩四篇,《綠衣》、《燕燕》、《日月》、《終風》。假定《詩序》的這個敘述是可靠的話,則衛(wèi)莊姜乃是《詩經》中的一個很重要的女作家了。《燕燕》一詩,非她作,前面已經說過。《日月》是懷人之什;《綠衣》一詩,是一首男子懷念他的已失的情人的詩;《終風》,也為一首懷人的詩。“謔浪笑敖,中心是悼”,這是如何深切的苦語。這些詩都附會不到衛(wèi)莊姜上面去。又《式微》、《旄丘》皆顯然為懷人之詩,也并不會是“黎侯之臣”們所作。又據《詩序》,史克作頌以頌魯僖公,即《》是。但《》本無頌人意。在本文上看來,明明是一首禱神的樂歌。民間常有禱祝牛馬,以求其蕃殖者,《》當是這一類的樂歌。

在《小雅》中,有一個寺人孟子所作的《巷伯》;他自己在最后說著:“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凡百君子,敬而聽之。”這首詩是罵“譖人者”的;“取彼譖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怨毒至極而至于破口大罵以詛咒之了!

總上所言,可知《詩序》所說的三十幾篇有作家主名的詩篇,大多數是靠不住的。其確可信的作家,不過尹吉甫、前凡伯、后凡伯、家父及寺人孟子等寥寥幾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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