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章 詩經(jīng)與楚辭 (1)

最古的詩歌總集:《詩經(jīng)》——風、雅、頌之分的不當——《詩經(jīng)》中的詩人的創(chuàng)作——《詩序》的附會——亂離時代的歌聲——《詩經(jīng)》里的情歌——農(nóng)歌的重要——貴族的詩歌——《楚辭》時代——屈原和他的《離騷》——《九章》、《九歌》等——《大招》、《招魂》的影響——宋玉、景差等

《詩經(jīng)》是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周平王東遷前后的古詩,除見于《詩經(jīng)》者外,寥寥可數(shù),且大都是斷片;又有一部分是顯然的偽作。論者以為:詩三千,孔子選其三百,為《詩經(jīng)》。此語不甚可靠。不過古詩不止三百篇之數(shù),則為無可疑的事實。

很可笑的偽歌,如《皇娥歌》及《白帝子歌》:“天清地曠浩茫茫”,“清歌流暢樂難極”之類,見于王子年《拾遺記》(《詩紀》首錄之)。將這樣近代性的七言歌,放在離今四千五百年前的時代,自然是太淺陋的作偽了。“登彼箕山兮瞻天下”的一首《箕山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擊壤歌》,也都是不必辯解的偽作。“斷竹,斷竹,飛土逐 ”的《彈歌》,《吳越春秋》只言其為古作,《詩苑》卻派定其為黃帝作,當然是太武斷。“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的虞帝與皋陶諸臣的唱和歌,比較的可靠,然卻未必為原作。《尚書大傳》所載的《卿云歌》、《八伯歌》也是不可信的。較可信的是秦漢以前諸書所載的逸詩。這些逸詩,《玉海》曾收集了一部分。后來郝懿行又輯增之,為《詩經(jīng)拾遺》一書。但存者不及百篇,且多零語,其中尚有一部分,是古代的諺語。所以我們研究古代的詩篇,除了《詩經(jīng)》這一部僅存的選集之外,竟沒有第二部完整可靠的資料。

《詩經(jīng)》的影響,在孔子孟子的時代便已極大了。希臘的詩人及哲學家,每稱舉荷馬之詩,以作論證;基督教徒則舉《舊約》、《新約》二大圣經(jīng),以為一己立身行事的準則;我們古代的政治家及文人哲士,則其所引為辯論諷諫的根據(jù),或宣傳討論的證助者,往往為《詩經(jīng)》的片言只語。此可見當時的《詩經(jīng)》已具有莫大的威權(quán)。這可見《詩經(jīng)》中的詩,在當時流傳的如何廣!

《詩經(jīng)》在秦漢以后,因其地位的抬高,反而失了她的原來的巨大威權(quán)。這乃是時代的自然淘汰所結(jié)果,非人力所能勉強的。但就文學史上而論,漢以來的作家,實際上受《詩經(jīng)》的風格感化的卻也不少。韋孟的《諷諫詩》、《在鄒詩》,東方朔的《誡子詩》,韋玄成的《自劾詩》、《戒子孫詩》,唐山夫人的《安世房中歌》,傅毅的《迪志詩》,仲長統(tǒng)的《述志詩》,曹植的《元會》、《責躬》,乃至陶潛的《停云》、《時運》、《榮木》,無不顯然地受有這個感化。

然而,在同時,《詩經(jīng)》卻遇到了不可避免的厄運:一方面她的地位被抬高了,另一方面她的真價與真相卻為漢儒的曲解胡說所蒙蔽了。這正如絕妙的《所羅門歌》一樣,她因為不幸而被抬舉為《圣經(jīng)》,而她的真價與真相,便不為人所知者好幾千年!

《詩經(jīng)》中所最引人迷誤的是風、雅、頌的三個大分別。孔穎達說:“風、雅、頌者,詩篇之異體,賦、比、興者,詩文之異辭。……賦、比、興是詩之所用,風、雅、頌是詩之成形。”(《毛詩正義》)關于賦比興,我們在這里不必多說,這乃是修辭學的范圍。至于風、雅、頌三者,則歷來以全部《詩經(jīng)》的詩,屬于其范圍之內(nèi)。三百篇之中,屬于“風”之一體者,有二南、王、豳、鄭、衛(wèi)等十五國風,共計一百六十篇;屬于“雅”者,有《大雅》、《小雅》,共計一百零五篇;屬于“頌”者有《周頌》、《魯頌》、《商頌》,共計四十篇。《詩大敘》說:“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是以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所由廢興也。……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朱熹說:“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若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樂歌之辭,其語和而莊,其義寬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為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詩經(jīng)集注序》)《詩大敘》之說,完全是不可通的。漢人說經(jīng),往往以若可解若不可解之文句,闡說模糊影響之意思,《詩大敘》這幾句話便是一個例。我們勉強地用明白的話替他疏釋一下,便是:風是屬于個人的,雅是有關王政的,頌是“以其成功告于神明”的。朱熹之意亦不出于此,而較為明白。他只將風、雅、頌分為兩類;以風為一類,說他們是“里巷歌謠之作”,以雅、頌為一類,說他們是“朝廷郊廟樂歌之詞”。其實這些見解都是不對的。當初的分別風、雅、頌三大部的原意,已不為后人所知;而今本的《詩經(jīng)》的次列又為后人所竄亂,更不能與原來之意旨相契合。蓋以今本的《詩經(jīng)》而論,則風、雅、頌三者之分,任用如何的巧說,皆不能將其抵牾不合之處,彌縫起來。

假定我們依了朱熹之說,將“風”作為里巷歌謠,將“雅”、“頌”作為“朝廷郊廟樂歌”,則《小雅》中的《白華》:“白華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遠,俾我獨兮!”與《衛(wèi)風)中的《伯兮》:“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執(zhí)殳,為王前驅(qū)。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同是摯切之至的懷人之作,何以后一首便是“里巷歌謠”,前一首便是“廟堂郊祠樂歌”?又“風”、“雅”之中,更有許多同類之詩,足以證明“風”與“雅”原非截然相異的二類。至于“頌”,則其性質(zhì)也不十分明白。《商頌》的五篇,完全是祭祀樂歌;《周頌》的內(nèi)容便已十分復雜,其中有一大部分,是祭祀樂歌,一小部分卻與“雅”中的多數(shù)詩篇,未必有多大分別(如《小毖》)。《魯頌》則只有《宮》可算是祭祀樂歌,其他《泮水》諸篇皆非是。又《大雅》中也有祭祀樂歌,如《云漢》之類是。更有后人主張:詩都是可歌的;其所謂“風”、“雅”、“頌”完全是音樂上的分別。鄭樵說:“樂以詩為本,詩以聲為用,八音六律為之羽翼耳。

仲尼編詩,為燕享祀之時用以歌,而非用以說義也。”(《通志·樂略》)又說:“仲尼……列十五國風以明風土之音不同,分大小二雅以明朝廷之音有間,陳《周》、《魯》、《商》三頌所以侑祭也。……”梁任公便依此說,主張《詩經(jīng)》應分為四體,即南、風、雅、頌。“南”即十五國風中之“二南”,與“雅”皆樂府歌辭,“風”是民謠,“頌”是劇本或跳舞樂。這也是頗為牽強附會的。古代的音樂早已亡失,如何能以后人的模糊影響之追解而為之分解得清楚呢?鄭樵之說,仍不外風土之音(民間歌謠),朝廷之音,及侑祭之樂的三個大分別。至于“四詩:南、風、雅、頌”之說,則尤為牽強。“南”之中有許多明明不是樂歌,如《卷耳》、《行露》、《柏舟》諸作,如何可以說他們是合奏樂呢?我們似不必拘泥于已竄亂了的次第而勉強去加以解釋,附會,甚至誤解。《詩經(jīng)》的內(nèi)容是十分復雜的;風、雅、頌之分,是決不能包括其全體的;何況這些分別又是充滿了矛盾呢。我們且放開了舊說,而在現(xiàn)存的三百零五篇古詩的自身,找出他們的真實的性質(zhì)與本相來!

據(jù)我個人的意見,《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可歸納為三類:一、詩人的創(chuàng)作,像《節(jié)南山》、《正月》、《十月之交》、《崧高》、《烝民》等。二、民間歌謠,又可分為:(一)戀歌,像《靜女》、《中谷有蓷》、《將仲子》等;(二)結(jié)婚歌,像《關雎》、《桃夭》、《鵲巢》等;(三)悼歌及頌賀歌,像《蓼莪》、《麟之趾》、《螽斯》等;(四)農(nóng)歌,像《七月》、《甫田》、《大田》、《行葦》、《既醉》等。三、貴族樂歌,又可分為:(一)宗廟樂歌,像《下武》、《文王》等;(二)頌神樂歌或禱歌,像《思文》、《云漢》、《訪落》等;(三)宴會歌,像《庭燎》、《鹿鳴》、《伐木》等;(四)田獵歌,像《車攻》、《吉日》等;(五)戰(zhàn)事歌,像《常武》等。

詩人的創(chuàng)作,在《詩經(jīng)》是很顯然的可以看出的。

主站蜘蛛池模板: 石河子市| 大英县| 五家渠市| 大荔县| 共和县| 琼中| 山西省| 东山县| 龙游县| 兰溪市| 上饶县| 盐津县| 玉龙| 鄂托克旗| 栾城县| 布尔津县| 历史| 弥勒县| 邛崃市| 石门县| 西林县| 柘荣县| 岑溪市| 望都县| 玉龙| 蓝山县| 古田县| 灵丘县| 安阳市| 筠连县| 台安县| 安丘市| 五常市| 泽库县| 喀喇沁旗| 略阳县| 额尔古纳市| 南宫市| 鲁甸县| 台南县| 通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