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該怎樣看待這個問題呢?這涉及某些基層政法機構是否真正為人民辦事、是否廉潔奉公以及是否提高工作效率等問題。不花錢就不給辦事情,這自然不是政法部門應有的作風,因此必須在建設市場經濟體制的過程中迅速糾正這種不正之風。
對于一些賠償額度不大的消費者權益受損問題,厲以寧教授建議采取及時處理的辦法。以小額糾紛來說,例如,某個消費者購買了一件金額并不多的商品,質量低劣,消費者要求經營者給予賠償;或者某個企業發現別的企業偽造了自己的產品,但金額不多,侵權者或損害消費者利益者完全有財力給予賠償,像這一類糾紛就應當迅速處理,曠日持久地拖下去,受害者的時間與精力都會因此受到損失。因此今后非常有必要在這方面進行改革,如設立專門受理企業與消費者個人權益受侵害案件的、并且涉及金額較小的基層法庭或“小額法庭”,迅速了結案件,責令侵權者和損害消費者利益者及時給予受害者賠償。
在市場經濟中,小額的糾紛經常發生,如果不采取果斷的迅速結案的方式來處理,交易中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就不易得到保障,市場秩序也難以正常化。
計劃經濟下,諸如消費者協會、行業協會一類的團體絕對是新鮮而且多余的,但在市場經濟下,這些團體確是不可或缺的。經營者之間的侵權與受害問題,有些可以通過行業協會來解決;消費者的利益受到侵害的問題,有些可以通過消費者協會來處理。要使市場秩序趨于正常,行業協會和消費者協會應當承擔各自應有的責任。特別是消費者協會,它們在當前中國的實際情況下更顯得重要。這是因為,消費者個人在同損害消費者利益的企業打交道時,表現為明顯的“弱者”。他們不熟悉情況,又是孤立的個人,不懂得怎樣依靠法律來保護自己,惟有依賴消費者協會才能在利益受侵犯時得到應有的賠償。這些聽來有些無奈,但這就是中國的國情,我們必須首先接受,再慢慢去改變。
閱讀后的思考:
先回憶一下你在閱讀以上論述之前對計劃和市場的認識,那時的你是否也同厲以寧教授所指出的某些人一樣,直觀的認為計劃就等于條理,有了計劃才能有條不紊。或許對于個人工作和生活來說,做好計劃的確值得提倡;但對于一個國家和社會,這種簡單的類比就不成立了。不妨順著厲以寧教授的邏輯再推演一遍,看看市場經濟下的“條理”是如何實現的。下次消費時再遇到權益受到侵害的情況也不要急于抱怨市場,因為計劃經濟下你同樣受著侵害,只不過你長期以來習慣了而已。
隨著市場經濟改革的步步深入,市場的觀念也日益深入人心,雖然它尚有許多不盡如人意之處,但需要做出努力的是我們,市場本身并沒有過錯。仔細體會一下厲以寧教授的論述,再結合自己的實際經歷,相信你能體會到市場經濟下我們其實都是受益者。
市場經濟在中國
市場經濟發展的兩重阻力
經濟發展是在突破重重障礙以后實現的。發展中國家尤其要突破傳統的社會結構這一巨大障礙才能獲得發展。資本不足、人才不足、技術缺乏、市場不發育或不完善等等問題,都直接或間接地來自傳統社會結構及其相應的政治制度與政治組織。但對于中國這樣的轉型發展中國家來說,經濟發展面臨著社會結構和計劃體制的雙重阻力。不過通過厲以寧教授的分析我們會發現,這兩重阻力其實聯系緊密。
對于傳統社會結構這一概念存在多種解釋。一種說法將其解釋為農村中長期存在的封建、半封建的土地制度;另一種說法則比這種解釋廣泛些,不僅把封建、半封建土地制度包括在內,而且包括農村與城市中的家族制度與家長統治或族長統治,與此相聯系的還有夫權或男權統治,這是許多發展中國家在試圖擺脫經濟不發達狀態時所遇到的巨大障礙之一;此外還有一種更廣泛的解釋——除了把土地制度、家族制度包括在內之外,宗教勢力及其在意識形態方面的統治也被包括進去了,這種情況在某些國家和地區是比較突出的。
發展中國家在從經濟不發達狀態出發走上現代化軌道時,政治制度與政治組織是建立在傳統的社會結構基礎之上的。因此,在發展中所遇到的資本不足、人才不足、技術缺乏、市場不發育或不完善等問題,都直接或間接地來自傳統社會結構及其相應的政治制度與政治組織。
中國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傳統社會結構對于經濟發展的影響不可低估。這種影響最充分地表現在1949年以前的幾十年時間內。當時中國之所以遲遲未能實現經濟的起飛,固然同戰爭有關,但深層次的原因始終在于傳統社會結構的制約。
1949年以后,封建的、半封建的土地制度已經消失;農村中的家族制度與家長統治也已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動搖了。這表明1949年前后相比,中國經濟發展的社會環境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至于宗教勢力及其在意識形態方面的統治,除了某些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之外,一般來說在中國的影響并不顯著。這樣我們似乎可以認為,中國在1949年以后已經具備了較好的經濟起飛的社會環境,因為阻礙經濟轉向發達狀態的巨大障礙——傳統社會結構——已被打破,至少已經大大動搖了。
但為什么在1949至1978年這段時間內,中國的經濟起飛依然不那么順利呢?生產力的增長依然受到很大的限制呢?原因在于,發展經濟學在把傳統社會結構視為經濟發展的巨大阻力時,是就一般的發展中國家而言的。1949年以前的中國可歸入一般的發展中國家行列。但1979年以后的中國是一個轉型發展中國家,即既要實現體制的轉換,又要實現經濟的發展,面臨著雙重任務。這時阻礙經濟發展的主要是計劃經濟體制,而不是傳統社會結構了。這當然不是說傳統社會結構已經不再制約轉型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發展了,而是說:與計劃經濟體制對經濟發展的阻礙相比,傳統社會結構已退居次要的地位。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西方的發展經濟學在研究中國經濟中的局限性。
計劃經濟體制是一種體制,不等于社會結構,二者之間有區別,不能簡單地加以比較,但二者也是有聯系的。在中國的轉型發展過程中,計劃經濟體制與傳統社會結構頗有一些相似之處。
一般的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中要突破傳統社會結構的束縛,轉型國家在經濟發展中要突破計劃經濟體制的束縛,這是沒有疑問的。問題在于:盡管對中國當前的發展來說,突破計劃經濟體制的束縛是首要的,但是不是傳統社會結構的影響不再存在了呢?是不是不需要再繼續突破傳統社會結構的束縛了呢?這要看在計劃經濟體制占支配地位的時期內,傳統社會結構究竟解體到何種程度,以及傳統社會結構究竟還殘留了多少。
傳統的社會結構與同它相適應的政治制度和政治組織是通過革命與土地改革被打破的。計劃經濟體制在20世紀50年代內逐步確立,這對傳統的社會結構起了進一步瓦解的作用。人民公社制度是政社合一的,農民集體擁有土地和基本生產資料,按計劃指標種植,主要農產品統購統銷,這一切都使得傳統的社會結構失去了經濟基礎。然而,計劃經濟體制并不能使傳統社會結構徹底消失,甚至在某些方面還使得傳統社會結構以另一種形式保存下來。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在計劃經濟體制下,農民的流動受到極大限制。農民被關閉到很窄的地區內從事勞動以獲得微薄的收入,這種情況與傳統社會結構下農民被束縛在一小塊土地上的情況并沒有多大區別。
第二,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市場十分狹小,僅限于一些消費品的交易,而且消費品中有若干種還是憑票供應的。在這種情況下,農民或者被排除在憑票供應之外,或者所得到的供應量少于城市居民,于是被迫依靠自給自足的方式來維持生活。這一點也與傳統社會結構下的處境是類似的。
第三,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現代工業發展的資金在較大程度上依靠來自農村的積累,即不合理的工農業產品比價使農村承擔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工業發展資金,至少在工業發展前期是如此。這與傳統社會結構下的情況也有相似之處,因為一般的發展中國家在工業發展前期,多半是利用傳統社會結構下農村的積累來發展工業的,即犧牲農業,發展工業。
最后,在計劃經濟體制下,不存在個人的投資積極性。道理很簡單:既然個人投資被禁止或受限制,個人根本沒有通過投資取得回報的指望,哪里還會有什么積極性呢?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傳統社會結構下的情況反而比計劃經濟體制下好一些,因為個人投資雖然也受到限制,但由于依然存在個人投資與取得投資回報的可能,所以個人仍有一定的投資積極性。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計劃經濟體制一方面進一步瓦解了傳統社會結構,另一方面卻又在某些領域內類似于傳統社會結構,阻礙經濟的發展。于是傳統社會結構在某些領域內以另一種形式殘留下來,如農村勞動力被限制流動,農村市場狹小和農民以自給的方式維持低水平的生活等等。世界上不少國家的現代化進程告訴我們:只有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與發展才能使傳統社會結構徹底消失。
市場經濟下的第三產業及私營經濟
在西方國家,從來沒有哪位政府領導人號召國內發展第三產業,第三產業卻不聲不響地成長壯大了;而在中國,上上下下一直大聲疾呼要發展第三產業,但發展速度卻總不理想,原因何在呢?私營經濟是市場經濟不可或缺的部分,但如果發展得強大了,會不會危及到國有經濟的地位呢?厲以寧教授以獨特的視角為我們做了分析。
厲以寧教授認為,第三產業的興起與發展有自己的內在動力與一定的外在壓力。在中國現階段,第三產業的發展之所以不理想,問題在于在計劃經濟中,這種動力與壓力或者不存在,或者極其微弱,不足以推動第三產業的發展;而在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的過程中,計劃經濟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失,市場經濟的微觀基礎尚未確立,所以推進第三產業的動力與壓力依然不足。
發展第三產業的內在動力就是利益動機。投資者將資源投入到第三產業之中,首先一定要感到有凈利益可得,而且投入到第三產業某一具體行業所得到的凈利益不低于投入其他產業所得到的凈利益。只要符合這一條件,用不著政府再三呼吁、號召,資源自然就會流入第三產業,第三產業也就發展起來了。這具體涉及到以下四個問題:
1.第三產業中的企業是不是自負盈虧的?資源投入者能否取得應當歸于自己的回報?
2.第三產業中的價格是不是合理?價格能否隨供求變化而調整?
3.第三產業中的稅收是不是適當?在價格比例尚未理順的條件下有沒有稅收方面的優惠?優惠的時間有多久?
4.第三產業中的產品市場容量有多大?市場前景如何?資源投入者能否在長時間內連續取得凈利益?
要讓資源持有者有興辦第三產業的企業的動力,必須從以上四個方面著手,通過企業改革和價格改革,并配合以適當的稅收政策,同時,使第三產業中的產品市場隨經濟發展而不斷擴大,才能達到這一目的。
此外,第三產業的發展還需要一定的壓力。如果缺乏足夠的外在壓力,本來投入其他方面的資源就不可能被抽出來轉投于第三產業。這種外在的壓力是收益遞減造成的。比如說,如果一些工廠或農戶感到自己辦運銷或收集信息會使得成本遞增,利潤遞減,競爭力削弱,他們就愿意投入一定的資源,組建專門從事運銷或提供信息服務的企業;如果一些企事業單位感到自己辦醫院、食堂、托兒所等耗費資源過多,它們就愿意把這些服務設施轉交給社會來經辦,否則負擔會越來越重。這就是壓力。沒有足夠的壓力,各方面自然都覺得第三產業發展是可有可無之事,那么第三產業也就遲遲得不到發展。
在中國現階段,發展第三產業的動力和壓力都不足。企業的負擔加重在一定程度上并未構成對企業生存的致命威脅。企業收益遞減,也尚未歸結到企業“小而全”、“大而全”這一原因。政府也有可能撥出一些資源來興辦第三產業中的企業,但這畢竟不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第三產業興起與發展的正常途徑。政府投資辦第三產業,第三產業又變成了“官辦”,其經濟活動今后還是要依賴于政府行為,這仍然擺脫不了計劃經濟的束縛,我們顯然不能走這樣一條發展第三產業的道路。除了少數特定的行業必須由政府來辦以外,第三產業主要應當由社會來經營,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使社會投資者既有動力,又感到有壓力。
私營經濟作為市場經濟中的必要組成成分,近年來也備受關注。發展私營企業的意義眾所周知:增加就業;增加稅收;增加產品供給;提供方便服務……厲以寧教授認為,目前在中國,私營企業作為公有經濟的有益補充,不是發展得太多,而是發展得太少了。面對社會上對私營經濟發展的一些看法和顧慮,厲以寧教授闡述了自己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