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德隆一度是中國最大的民營企業,許多企業也曾提出過進入世界500強的口號,它們幾乎用快過瘟疫的速度,將子公司、分公司、辦事處等分支結構開遍中國,然而卻因為推進太快,缺乏扎實的跟進工作,使得管理鏈變得無比脆弱,以至于在高層發生的一丁點風吹草動,都會產生類似蝴蝶效應的結果,引發全盤的大地震。
其次,多元化道路必然帶來資源的分散。
拿德隆來說,其涉足的產業超過了20個,而名動全國的三九藥業,也同樣打出“八大產業,八大金剛”的運營思路,乃至更早階段的南德集團,從生產午餐肉到火鍋連鎖,從儒商大學到發射衛星,這樣的經營廣度,顯然超離了一家企業應有的能力。
再次,多元化必定意味著多面作戰。
當一個企業的項目遍布國內,鋪陳海外的時候,就必然會與各地方政府大打交道,在一個民營資本尚未得到推崇的時代,企業一旦出現危機,便很難獲得政府的救助與扶持。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點是,多元化道路帶來資金鏈的拉緊。
我們可以看到,凡是失敗的企業,無一不以財務危機為肇始,當企業家試圖依靠并購,來實現企業規模的快速擴張時,就必定會出現“天下無人不欠”的債權人分散現象,而民營企業貸款難度大,又使得它們的負債成本要比國有企業高得多。一筆短額的貸款,常常要被無限地拉長使用,這樣的模式,顯然是危險至極的。
在新舊體制變革的時代,中國的企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機會,比起舊日里按部就班的運營模式來說,這些機會來的太快也太多,以至于許多企業被眼前五彩繽紛的誘惑所吸引,根本無從專注于某個領域,并在該領域中作出卓越發展。
然而,只有專注才是利潤的唯一途徑,打個比方來說,可口可樂專注于可樂,而后成為飲料業中的魁首,大眾汽車專注于汽車,得以長久屹立不倒,當一個企業進入某個行業的時候,只有先做到專業化,然后將業務全球化,這才是利潤來源的最好保證。
(2)大時代規律:規則替換,拉動中國商業環境轉型 (1)
強勢資本注定要吃掉弱勢資本,貨幣資本注定要吃掉實物資本,生態環境中大魚吃小魚的法則,在資本市場中同樣適用。而民間資本與國際資本之間的戰爭,所遵循的正是典型的食物鏈法則。
主題介紹:不新穎的新規則——國際資本絞殺戰——外資的新獵物——以不變應萬變
2.1:不新穎的新規則
在過去的一年中,有一個話題長久不衰:經濟危機。
不同職業、不同教育程度、不同社會階層的人,對于經濟危機理解完全不同,但是對于它的恐懼感,卻沒有任何的分別。
中國人害怕“經濟寒冬”。
在恐懼中生活的人也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發自內心的恐懼,他們了解經濟危機的可能性后果,也通過直接或間接的途徑領教了經濟危機的影響,對于這一類人而言,經濟危機的全部形象,無異于一場無形的地震。
正因為如此,對于這一類人來說,他們多半會著力渲染,將所知所聞結合理論,聯系現狀,成為這個時代中最悲觀的一個族群。
另一類人則完全不同,他們同樣懼怕,但這種懼怕卻并非發自內心,而是受到了第一類人的傳染。
假如我們對群體心理學有所了解,就會知道傳染對于群體中的每一個人都會起到相同的作用,這種作用隨著群體的情緒鏈條傳遞,逐漸變得越來越強大,直到突破人的思想想象,仍然不會停止下來。
因此,對于這一類人來說,盡管他們的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沒有少掙一分錢,少坐一次車,卻仍然感覺自己身處危機沖擊第一線,變得惶惶不可終日。
然而,縱觀世界經濟史,這并不是人類所面對的第一個經濟危機,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事實上,像這樣的危機,每隔三十年就會出現一次,它僅僅是市場經濟規律的組成部分而已——有高潮,就必然會有低谷,有發展,就必然會產生衰退,只不過我們在長期的計劃經濟時代,沒有機會也沒有渠道感知危機而已。
事實上,絕大多數中國人不僅在這一場經濟危機中驚慌失措,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我們的表現也像個毫無經驗的新手。
“我們需要了解國際商業社會的規則。我們只是處于一個周期性的成長邏輯之中,在努力創造價值的同時,要注意與國際市場接軌,保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這本是一段絲毫不需要論證的觀點,它甚至因為過于正確而失去了特色,假如你學過最基本的國際貿易理論,就完全可以做出同樣的論述,可是當它從無數經濟學家口中反復說出來的時候,讓人聽來便頓生悲哀之感。
新規則并不新穎,我們的舊體制卻著實舊到令人感嘆,而在新規則替代舊規則的過程中,究竟有多少企業會成為犧牲品,實在令人無從知曉。
2.2:國際資本絞殺戰
說起來,當我們喊出“適應規則”的口號時,就已經宣告了我們落于人后。
規則是這樣的一種東西,由先來者制定,后入者遵守,先來者修改,后入者服從,先來者掌控,后入者跟隨,在這個過程中,先來者已經通過規則確定了優勢地位,無論后入者如何掙扎,都很難在規則的束縛下做到羽翼漸豐。
我們用了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來積蓄資本,最終有資格進入國際資本市場的時候,我們不妨捫心自問,難道我們的積聚,所為的就是去參與一場他人制定規則的游戲嗎?
當我們的民間資本成批流入國際市場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一場與國際資本的絞殺戰開始了,在這場游戲中,不一定會出現贏家,但我們卻注定會是輸家。
現在也許有人提出質疑,資本的意志不是注定要流向高利潤領域嗎?如果我們逆之而行,不是在與規律抗衡嗎?
的確如此,不過這僅僅是資本的第一規律而已,在實際的資本運動中,還有一條顯而易見的規律是:
強勢資本注定要吃掉弱勢資本,貨幣資本注定要吃掉實物資本,生態環境中大魚吃小魚的法則,在資本市場中同樣適用。
而民間資本與國際資本之間的戰爭,所遵循的正是典型的食物鏈法則。
制造業、低端服務業等產業,是經濟發展過程中最重要的基礎,而金融、房產則是建立在基礎之上的空中樓閣,資本戰爭的最重要法則,就是以虛幻的高端產業,侵蝕競爭對手低端產業的利潤。
用股票來吃掉對手鞋業利潤,用房地產來侵吞對手的農產品加工利潤,用精妙的資本操作技巧來控制對手的工廠、礦山、土地,這一點早在兩千多年前的中國,就已經有過范例。
無論有多少花哨的詞匯和統計方法,無論社會發展到何種程度,關于社會財富的劃分,都只有兩個大類而已,實際財富與虛構財富。
所謂的實際財富,指的是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的資源、產業、產品、人才儲備。
所謂的虛構財富,指的是可有可無的高端服務業、奢侈品、金融行業、證券、基金、甚至包括除貴金屬之外的所有貨幣。
歷史上的中國,有許多國家利用國內的奢侈品、貨幣來交換鄰國的糧食、金銀、礦產,最終成就霸業,而那些被吸干血脂的國家,則因為建立了太多的服務業,出售了太多的實際財富,以貨幣儲備來代替實物儲備,走上了一條財富積累的歧途,就這樣在資本的運作中輕易敗下陣來,最終元氣虧損而國破種滅。
這樣的規則簡單至極,甚至連中學生也能一眼看穿,然而這規則之所以能運行千年,甚至在現代社會中屢試不爽,其原因就在于它洞察了人性的弱點。
就人性來說,當我們面對著金融市場的暴利、房地產市場動輒億萬的商機時,很容易對步步為營、苦心經營的生產行業喪失興趣,將資本投向前者,幾乎是百分之百的選擇。
對于任何企業家而言,其最終目的都是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將企業做大做強,而投身資本市場恰恰是最方便的辦法。
正因為如此,想要讓民營企業抵御這樣的誘惑,明顯是與人性相違的,正因為如此,投身資本市場就成為必然,而與強勢資本搏殺的結果,勢必引發實際財富不斷外流,虛構財富不斷流入,生產資金外流,華而不實的證券與股權流入,實物外流,虛物流入,消費市場門可羅雀,資本市場人頭攢動的一系列結果。
民營企業參與資本市場的運作,無疑是出于利己的考慮,但當這種個體行為疊加在一起之后,得到的結果卻是災難性的。
對于民營企業來說,常規的生產活動利潤是固定的,只能以擴大經營規模的方法來實現增收,而如果把實物儲備賣掉,換取直接的貨幣儲備,就有望博得厚利。
當這種零散的企業個體行為集合起來的時候,最后形成的卻是對整個國家經濟的損害,更糟糕的情況是,由于有”大魚吃小魚”規律的存在,手執弱勢資本的民營企業,想要在國際資本市場上存活下來,最終成為資本市場上的大魚,是勢如登天的難事。
(2)大時代規律:規則替換,拉動中國商業環境轉型 (2)
可以說,在金融衍生產品高度發達的今天,即使我們對自己的財富嚴加守護,也很難確保它不被強勢資本沖擊,小魚即使安靜地茍且求活,尚且不能保證不被大魚吞食,更何況我們主動把有限的實際財富送到他人嘴邊。
在真實的戰爭中,一個戰士倒下去,會有千萬個戰士跟上來;而在這場資本的絞殺戰中,一家大型企業倒下去,絕不會有千萬家企業跟上來,與此相反,倒下去的企業,甚至會帶著一整條產業鏈走向覆滅。
2.3:外資的新獵物
如果說,國際資本市場的游戲,帶給民營企業的是一種沖擊,那么,這種游戲帶給國有企業的將是一場劫難。
相比于民營企業,國企雖然存在著大量的弊病,然而卻因為國有資源的優勢和長時間的運營,其價值是有目共睹的。多年沉淀的存量資產、大批的專業人才、優勢品牌、市場份額,和它的資產比起來,這些社會資源顯然是更有價值的寶物。
國有企業的經營,不是以純粹的商業準則來衡量的,作為國有資產的代表機構,可以說任何商業活動都代表了國有資本的利益,因此也就在政策、市場準入、資金與扶持等方面擁有獨特優勢,民營企業在國企面前如同草莽綠林遇上了正規軍,不要說并駕齊驅,甚至連望其項背也難以做到。
當大量外資涌入我們的市場之后,我們固然獲得了相當的活力,卻也不得不直面其帶來的負效應。
在10年前的中國,外資還僅僅以低調的方式,依靠合資合作的手段來獲取利潤,而在今天這個時代,越來越多的收購、控股繽紛呈現,在注入外資的企業中,甚至不乏各個行業的龍頭骨干企業,這樣的前景顯然是令人寒意頓生的。
以國際資本為活力,是本土企業容易犯的最大錯誤之一,強勢資本加資源優勢只能帶來壟斷,而這只壟斷的手偏偏來自于他人,一旦遭遇時局變化,我們的相關產業發展與經濟安全便毫無保障,無論經濟如何繁榮,無論我們有多少外匯,都買不來足夠的安全感。
更可怕的是,無論是資本的流量和持久性,民營企業都無法與國際強勢資本抗衡,在“大魚吃小魚”的法則面前,民營企業是絕無任何機會的。
政府之所以對民營機構和民間資本參與國企改制有所控制,無非是擔心國有資產流入民間,流入普通人的腰包,卻未想到外資的冷酷面目,要遠比民間資本猙獰得多。
當民營企業因為外資的沖擊而倍感困頓的時候,國有企業卻因為與外資的結合而陷入一場潛在的災難之中。
于是,我們就在這里得到了一個宏觀經濟學的命題:國際資本的介入,必須要有一個恰如其分的度量,而這個度量的把握,就在于該如何處理產業選擇這個關鍵性命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