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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朱灰灰坐在地上,被那目光一看,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她從小到大百蟲不近,但這次卻深深體會到毒蛇蟲蟻爬到身體上那種惡心冷膩的感覺。

另幾個人也跟著穿窗而出,將朱灰灰團團圍住。

朱灰灰對著“狼狽為奸”苦笑:“兩位別來無恙乎?”驚懼之下,明知跑不了,反而將生死置之度外,學著聽過的話本,拽起文來了!

“狼狽為奸”怔了一怔。這小姑娘雖然面生,但聲音甚是耳熟,他們立刻想起三界寺與楓雪色一起的那個小黑炭丫頭,大吃一驚,“不好!”抽出兵器四下搜尋,生恐楓雪色便在附近。

那道士道:“陳兄,這丫頭是誰?”

那黑漢則道:“老三,怎么回事?”

陳一郎道:“她就是和雪色公子走在一路的那個丫頭!”雖然形貌與初見時不同,但他絕不會認錯!因為天下絕不會有第二個女子,有這樣一副理直氣壯又滿不在乎的壞樣!

另一邊,那小白臉滿臉邪惡地盯著朱灰灰,慢慢地道:“這妞兒給咱們下藥了!”

“什么?”其他幾個人一邊慌張地戒備,惟恐楓雪色出現,一邊紛紛運氣查看自己的身體。可是除了全身越來越熱,某方面欲念越來越強之外,再沒有其他異狀。

小白臉阻止了這幾個惶恐的人:“幾位哥哥不必介意,那只是一種迷情藥而已!”

他本是個采花賊,為了方便“作業”,春藥催情藥身上也帶著好幾種,因此對這種東西比其他人都有經驗,一感覺身體異樣,立刻便察覺中了什么藥。

這還幸虧蛇上使是個使毒的行家,制藥手段高明,那盒藥無色無嗅無味,入薄酒中一溶,什么痕跡都不留。否則那小白臉一入口便嘗出來了。

也正因為此藥出自蛇上使之手,它的藥效,也比其他同類藥品猛烈得多。此刻,這五個人不論男女,全身血脈賁張,如被烈火焚身,恨不得馬上冰水澆頭,或者……

總算他們功夫不弱,雖然欲焰高漲,但仍能保持一絲神智,只是在心里,無不痛罵這小妞缺德帶冒煙!這個年齡不大、長得也挺好看的丫頭,她是笨呢,還是損呢?給人下毒居然下春藥!

這半天都沒見那個恐怖的雪色公子出現,陳一郎稍有些放心。又見那小白臉滿臉的邪欲,明白他的毛病,咳了一聲笑道:“三弟,這小妞是那楓雪色的人,我們還是留著她,和那雪色公子討價還價……”

小白臉霍然轉頭,盯著陳一郎的目光陰冷至極:“陳兄是想討好那雪色公子,因此便不讓小弟遂了心意么?”

陳一郎心中一凜,這“玄陰三煞”,老大道士嗜殺,老二黑漢貪財,老三就是這小白臉,好色。他們武功均有獨到之處,非常不好惹,為了這個丫頭得罪三個朋友,實在不值。

宋小貝與他同一個心思,在一邊嬌笑著圓場:“哪里哪里!他的意思是,這妞兒給咱們下春藥,卻不知這藥都會用在她的身上,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那色煞目光如毒蛇,在宋小貝腿、腹、胸、臉慢慢地轉了一圈:“嫂子如果有意,不妨……”“嘿嘿”一笑,瞧也不瞧陳一郎,邁步向朱灰灰走去。

朱灰灰摸不清楚狀況,見那惡心的小白臉向自己走過來,只道人家要來殺她,簡直都嚇破膽了,靈機一動,放聲大叫:“雪色公子,救命啊!”

先前聽敵人談話,知道他們甚是畏懼楓雪色,情急之下,便拉他的大旗,做自己的虎皮。她本來平時是當面喊他“大俠”,背后叫“大爺”的,只是天下大俠成千上萬,她生怕那幾人不知道她喊的是哪個,便直接抬了楓雪色的江湖名號出來。

那幾人果然一驚,紛紛拿出兵刃,準備應敵。

朱灰灰跳起來,撒丫子就跑!

她的輕功,被楓雪色逼著,好歹也算練過三兩下子,跑起來居然很快——但這個快是和她自己比,在那些武林中人眼里,比烏龜也強不到哪里去!

那幾人知道上當,呼喝著追了過來。色煞輕功高絕,幾個起縱便攔在她的面前,邪笑道:“別人怕你那雪色公子,我卻不怕!”

朱灰灰掉頭斜刺里沖出去,一邊逃一邊回嘴罵人:“我是你奶奶,你怕不怕!”

色煞也不生氣,哈哈笑道:“好啊!讓我怕你還不容易,只要你……”滿嘴的狎猥語言。

朱灰灰更不生氣。

她知道色煞是在罵她,但心中對他甚是瞧不起,覺得此人罵人忒沒水平,因為她根本聽不懂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何況她的臉皮在市井里經過千錘百煉,實在強大無比,些須幾句罵詞,不疼又不癢,為此生氣才蠢咧——在她心目中,打架的最高段位不是誰把誰打死,而是誰把誰氣死!

她一邊逃跑,一邊抽空回罵幾句,罵詞陰損至極,倒真把其他幾人氣得七竅生煙,鐵了心要把這妞拿下狠揍出氣!只是他們在藥力的作用下,全身的血都要燒著了,甚至血脈都要爆炸,身體難受至極——明知道這種藥的藥力極易解,但是當此關頭,他們又哪里有時間去解決問題?因此不得不用七分力壓制藥力,勉強保持神智,只用三分的力氣捉拿朱灰灰。

雖然如此,朱灰灰卻也不好受。

對于她來說,人家隨便一個,便是只用半分力氣,也夠她受的,何況敵人是五個!饒是她東逃西竄,腿腳滑溜,在五人堵截之下,也漸漸被逼到一個很小的圈子里,而且因為傷后體虛,跑得她腦袋嗡嗡直響,四肢又軟又麻。

剛一低頭,從陳一郎的腋下鉆過去,卻險些撞上宋小貝的軟劍。腿一軟趴在地上,好不容易避開軟劍,足踝卻被拂塵纏住,向后拖去。她在地上抓起兩把土,對著那道士的眼睛扔去,雖然沒有扔中,卻逼得對方停了一下。她趁此機會,連打兩個滾,跳起拔腿狂奔,然而頭暈眼花之下,竟然一頭撞到色煞的身上。

色煞陰笑一聲,一手抓住朱灰灰的兩只手腕,舉過頭頂,向后輕輕一推,身體隨即向前一壓,朱灰灰被擠在他與一棵樹之間,頓時動彈不得。

朱灰灰氣急敗壞地掙扎,怎奈對方力大,她毫無辦法,一張俏臉氣得通紅,頓時臟話滔滔不絕。

色煞舉起一只袖子,抹去她臉上的黃泥,與那張清麗嬌俏的容顏只在咫尺之間,他呼吸一窒,只覺頭腦一陣暈眩,喉頭急速滑動,恨不得當場將她吞下肚去。想也不想,俯頭就向那粉團子般的臉蛋咬去。

朱灰灰一點做為女性的自覺都沒有,只覺得對方的口水都流到自己臉上了,頓時大怒,腦袋向前一探,一頭撞在色煞的鼻子上,然后看著色煞流出的兩管黑色鼻血哈哈大笑。

她雖然年幼,但容顏極美,這幸災樂禍的大笑雖然與溫婉無關,卻頑皮可愛至極。

色煞色授魂銷,心神一陣激烈跳動,雖然聽得鼻骨折斷的脆響,卻竟然毫不覺疼,伸手去扯她的衣服,手指剛沾到她的衣襟,忽然覺得肢體異常寒冷,呼出的氣息卻無比灼熱,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頭頂,從七竅中被抽離出去。

正在納悶這春藥的效用怎會如此異樣,耳中便聽到兄弟們的叫聲。這聲音驚恐無比,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到自己耳中的時候已經若有若無、微渺無比。色煞模模糊糊地想,不好!出事了……人慢慢地撲倒下去。

朱灰灰、“狼狽為奸”、道士和黑漢都呆住了。

倒在地上的色煞一張臉慘白,五官七竅不住地往外噴涌著漆黑的血,在正午的烈日下,竟然有一種幽幽的磷光,腥臭無比。有些蒼蠅逐腥而來,剛一靠近,便撲翅死去。

是毒!好厲害的毒!

“狼狽為奸”和“玄陰三煞”的另兩位駭然變色。顧不得悲傷兄弟的死亡,倒退數步。他們這么多人在場,竟然沒察覺,色煞是什么時候中的毒!

每個人都又驚又懼——莫非,他們全都看走了眼,那死丫頭給他們下的不是春藥,而是毒藥?可為什么他們卻沒有死?

若說與這小妞沒關系,可是連蒼蠅飛過色煞的尸身都被毒死,她離得那么近,為何卻一點事都沒有?

色煞死去的時候,仍然緊緊抓著朱灰灰的手腕,他倒下,朱灰灰掙脫不得,被砸個正著。

她費了半天的勁,才從色煞的尸體下面爬出來,看看雙腕上兩道紫青的箍痕,雖然想不明白這壞蛋怎么會突然翹了,但心中甚是不忿,一腳將色煞踹翻,趁“狼狽為奸”等人呆怔之際,轉身便逃。

“狼狽為奸”等人本來摸不清她的底細,心中甚是猜忌,不敢隨便出手,她這一逃可露餡兒了,那四人發一聲喊,頓時圍了上來,刀、劍、拂塵、拳頭全攻向她的要害,也不存活擒的念頭,竟是想生生將之擊斃。

刀劈頭。

劍穿胸。

拂塵繞頸。

拳頭洞腹。

這四記殺招,朱灰灰若受得實了,人不定會變成什么模樣!

可是憑她那比三腳貓還少了一腳的功夫,又如何逃得過這四人驚怒之下的殺招?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眼看便要被人家斃了,情急之下,朱灰灰身體一溜,從黑漢的胯下鉆了過去,跌跌撞撞向前沖了幾步。

那幾人招式不變,刀光劍影舞如鐵桶一般繼續圍攻過來。

朱灰灰眼睛一瞄,四人長了經驗,雙腿都合得緊緊的,自己想故技重施,再來個黑狗鉆襠都不行,這一次,她是真的沒地方躲了。

心里一涼,完了!老子今天算圓滿了!

她抱著頭蹲在地上等死,卻聽頭上利刃之風忽止,等了半天,不見有兵器落下,心中甚是納悶,悄悄移開抱頭的胳膊,露出小小縫隙,張著一只眼睛偷偷望去。

第一眼便看到身周半尺范圍的八條腿,心臟“怦”地一跳,立刻將腦袋捂得更嚴些。

又等了一會兒,仍然沒有動靜,于是再次探頭偷看,那一雙蔥綠的繡花鞋子是宋小貝的,左旁那雙黑色皮靴是趙一郎的,青布鞋是那道士的,多耳麻鞋是黑漢的。

沒錯啊!這幾人還不動手殺她,等什么呢?

朱灰灰蹲在地上怯生生地抬起頭,正對上趙一郎扭曲的大臉,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定定神,才發覺這四人有點不對勁,他們面目猙獰,各自舉著武器,擺著姿勢,卻一動不動。

她一邊做好逃跑準備,一邊伸手到趙一郎眼前搖了搖,可一點反應都沒有。

咦?他們……被點穴啦?

誰干的?

朱灰灰迅速轉了幾圈,四下張望,可是除了綠樹如蔭,什么都沒發現。她不禁皺起眉,摸摸頭,想不通。

她一向懶惰,想不通的問題絕不多想,有費腦筋的時間,還不如琢磨怎么處置這幾個人。

跳起來,“砰”的一拳,打在趙一郎的眼眶上,將他打得眼睛發青,翻倒在地,然后劈手搶過他的刀來。趙一郎的刀挺沉,她不得不雙手握著,為了嚇唬那幾個人,左右一顧,在旁邊挑了最細的一棵樹,威風凜凜地砍了下去。

“喀嚓”一聲,那小樹被砍了個大口子。

“狼狽為奸”和“玄陰二煞”憤怒恐懼的眼睛里同時流露出非常不屑的表情。

那把刀雖然不算什么寶刃,但也出自名家之手,非常鋒利。那棵樹還沒三歲孩子的腿粗,她居然都砍不斷,真是沒用!

看出人家瞧不起自己,朱灰灰惱羞成怒:“看什么看!老子根本就沒有用力氣!”提著刀恫嚇他們,“別看老子砍不斷樹,不過砍脖子倒是一砍一個準!你們誰先試試?”

立刻,黑漢看陳一郎,陳一郎看老道,老道看宋小貝,宋小貝看黑漢。

朱灰灰左看右看,拿刀背拍著陳一郎腦袋道:“上次在三界寺,你拿拐杖打老子,不是打得挺爽嗎?有本事你今天再打啊?打啊!不打你就是老子的灰孫子!”

轉頭去看宋小貝:“還有你這個壞女人!趁大俠眼睛不方便的時候,用暗劍刺他!哼哼!老子今天就殺了你老公,讓你當寡婦!”

拿著刀在陳一郎腦袋邊上轉來轉去,尋找合適的地方下刀,可是手法不熟,除了將他一腦袋毛剃得亂七八糟之外,還在人家的頭皮上開了好幾個口子,鮮血直流。

那陳一郎甚是硬氣,利刃在頸,臉上居然毫無懼色,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朱灰灰,恨不能跳起來咬死她。

宋小貝看著丈夫血淋淋的腦袋,雖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神情惶急,眼淚不住地流下來,疼惜之意溢于言表。

朱灰灰罵道:“你瞪我干什么?再瞪,老子把你老婆的臉蛋劃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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