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吉姆和露易絲到我身邊來,我手中的槍一直對著利思,他則恐懼地回瞪著我們。
“我有個主意,”我說,我向他們說明計劃之后,又補充說:“這個主意有些冒險,所以,--”
露易絲溫柔地微笑:“我沒問題,我們就按照你說的行動吧!”
“吉姆,你覺得呢?”我問。
他也點頭同意,于是我們轉向利思,我對他說:“我們要和你談個條件?!?
“什么條件?”
“打電話給你的同伙,說你又安排了兩個活兒,告訴他,我們剛剛離開你的酒店,還有方向,當他要下手的時候,我們來料理他?!?
“可是那對我無益呀!”利思抗議,“他會知道是我給你們安排的,而你們仍說我是共犯。,或者說我雇人下手的,或者隨便給我加罪名。那對我根本沒有好處!”
我說:“我們關心的是誰下手殺人的,假如我們能逮到他的話,他就是我們要懲罰和治罪的人,他沒有辦法置你于死地。即使說你要坐一陣子牢,但是你合作的話,牢不會坐的太長。”
“可是這筆錢!假如我留下來,我可以把它藏起來--”
“這是證據!利思?!奔肺⑿χ阉胚M口袋。
“可是,你們不給我任何選擇的余地!”他狂叫。
“有一個?!蔽艺f著,指指前面的電話機。
他站在那兒眨眼。然后,鏡片后面的兩眼更明亮了。
“你們要怎么抓他?”
“告訴他,我們走出你的后門,向南,上第三街?!蔽艺f。
他點頭,走到前面的電話機。我持槍跟隨在后,停立在儲藏室的門邊。
他撥電話,低語一陣,聆聽一會,再低語一陣,掛上電話。我示意他回儲藏室。
“他長什么樣子?描繪一下。”
利思說:“高大,經常穿一件黑色皮夾克,不戴帽子,金發,臉上有一道傷痕。”
“他用什么武器?”吉姆問。
“棍子?!崩颊f。
“看住他,”我對露易絲說,“而且要仔細看住?!?
她微笑,手槍對住利思。她說:“我來看守,而且會仔細地看守?!?
吉姆和我各攜一瓶酒,走出后門。我們步履蹣跚,慢慢的,搖搖擺擺的,故意裝出醉后那種怪笑,但是我們的知覺靈敏而清醒,對周圍的每個風吹草動和每個聲音,都清清楚楚,沿途我們遇到六次有人要酒喝,但是那些人很容易推開,因為我們清醒著,他們可不是。
最后,我們進入一條沒有燈的巷子,我們坐在一個水泥門階上,半躺在那兒,口中呢呢喃喃,說說笑笑地等候一位高大、金發、身穿黑色皮夾克、臉上有傷痕的人。
各色各樣的人,稀稀落落地經過巷口。
然后,一位有白色亂發,戴著墨鏡,一手持白色手杖,另一手牽狗的婦人出現了。繩子末端的狗是一條法國牧羊犬。婦人可憐兮兮地拖著一雙穿破鞋子的腳。她佝僂著走路,好像半身不遂一樣,嘴巴丑陋地撅起。
她差不多經過巷口時,突然轉身,放開牽狗的皮帶,摘掉墨鏡,放進她襤褸的毛衣口袋。她身軀不再佝僂,矯健如運動員般地向我們跑過來,牧羊犬跟隨在后,它的金色眼睛閃著愉快和聰慧的光芒。
婦人高舉手杖,兇惡地向吉姆頭頂落下來。
但吉姆早已急速地滾開,我倏地站立,從夾克下掏出手槍。
當她看見手槍時,兩眼張大,旋轉身,企圖逃跑,但是我擋在她前面,伸出手臂阻止她。牧羊犬站在那兒,用愉快的金色眼睛,搖尾注視著。
吉姆站起來,打開皮夾,把“社團”為我們準備的警察身份證明亮給她看。
“我知道這--”她開始要強辯。
“丹仁、莫里斯、亨伍、哈德、遜斯,都是死在這根拐杖下,它是特別制造用來完成工作的。”我說。
她的視線離開我,轉到吉姆,再又轉回,眼中露出驚恐,“你們怎么--”
我說:“是利思,我們從保險金的支付處找到他,證據確鑿,他招供了?!?
“可是,我剛剛才和他談……”她迷惑地說。
“他是在我們監視下打的電話,現在他還在受監視中,走吧!”
“你們要帶我去坐牢?”她說,丑陋的嘴在顫抖。
“沒錯,”吉姆說,“不過先要到你的住所去看看?!?
她的手抓緊手杖,兩眼因為憎恨而陰暗下來。
“你膽敢再用那東西的話,我就用槍斃了你,走吧!”我說。
她所謂的“家”,是附近的一家旅館,當我們把她夾在中間進入休息室的走廊時,那高大、渾身橫肉的柜臺賬房懷疑地看著我們。
我的手槍此時正隔著口袋對準她,相信她感覺得出那份壓力。她又重新戴上眼鏡,身子倚著拐杖,另一只手牽著那頭性情溫馴的牧羊犬。
“曼蒂,你沒事吧?”賬房關心地問她。
她說:“沒事的,洪斯,這兩個是我的朋友?!?
他再審視我們一次,搖搖頭,繼續看他的小說。
我們乘電梯上二樓,一起陪她進入凌亂不堪的房間,里面全是廢物,而且有股奇怪的味道。曼蒂站在那堆凌亂東西中間,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她摘下眼鏡,放在一個灰塵密布的柜頂,放開狗鏈,準備要大哭一場。
她說:“我并沒有做你們認為的事,我看見你們在小巷里,我身上帶了點錢,我怕你們跟蹤我,搶走我的錢。我頂多是輕敲你們一下,我只是個可憐的老婦人……”
我打斷她說:“假盲、假佝僂、假肢腳……我估計你要比外表年輕二十歲,不錯,你是一位好老太太,不過,你受雇當兇手,不是嗎?吉姆,去找?!?
吉姆開始翻尋。
曼蒂再次緊握那根特制的手杖,因為用力緊握,所以指節變白。她開始詛咒,說出十分難聽的字眼。她喊那只牧羊犬,“阻止他!”
那只狗只是快樂地搖尾,用明亮、可愛的眼睛看著吉姆。
然后,曼蒂又一次緊握那根特制的手杖,想打吉姆,因為用力緊握,所以提起的速度很快。
我出手打她的手腕,手杖飛開了。
她又開始連連詛咒,但是這時候我們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吉姆正數出兩萬多元的鈔票,那些錢藏在她住處的每一個隱蔽的角落。
吉姆把錢塞進口袋。
“你們不能拿走我的錢!”曼蒂以柔和的聲音叫,淚水開始滾落。
“我們拿了。”吉姆說。
“然后你們還要送我去坐牢!”她說,淚水嘩嘩而下。
“不,曼蒂,我不送你坐牢,我們要給你一個小機會,我的朋友和我,我們要留下錢,明白嗎?”我說。
“可是--那是搶劫!”她哀求說。
她已恢復原來小婦人的角色,我懷疑這角色她扮演太久,以致讓人相信她本身就是那樣。
“也許是的,”吉姆說,“但是,我們會開脫,不是嗎?用這方法我們可以留下錢,你也可以有機會。”
“什么機會?”
“逃走,”吉姆說,“那樣對我們不都好嗎?”他咧嘴笑笑,然后彎腰,扯斷墻上的電話線。
下樓進入休息室時,那個高大、名叫洪斯的賬房仔細地看著我們。
我帶著醉意地進入電話亭,撥電話。
幾分鐘后,我聽見露易絲的聲音說:“喂?”
“我們已經盯牢兇手,露易絲,我們一會兒就過去。所以,你不要試我們談過的法子,我不想--”
“對不起,”她說,“我們不放棄?!闭f完掛上電話。
我走出電話亭,正巧遇見一位警察急急進入休息室,他以警覺、老練的眼光打量我們,問賬房:“洪斯,發生了什么事?”
“是曼蒂,她的房間就在這柜臺上面,這兩人和她上樓后,上面就像地獄一樣,什么聲響都有,杰克警員,你最好上去瞧瞧,我給她打電話也打不通?!?
警員看看吉姆和我,命令說:“你倆留在這兒,別動?!?
“他們醉成那樣,跑不遠的?!薄『樗箯墓衽_后面說。
警員點點頭,進電梯,消逝了。
賬房投給我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他說:“你們要是傷了曼蒂一根汗毛的話,麻煩就大了。曼蒂是位甜蜜的婦人,我的朋友們都知道?!?
“不錯,”吉姆說著,歪歪斜斜地走向柜臺,“甜蜜的小婦人?!比缓笠粋€大拳頭揮過去,落在洪斯的下巴上。
高大的賬房眼露驚異之色,然后肥胖的身軀慢慢消失在柜臺后面。
吉姆和我急速離開那兒,上街道,繞到酒店后面。
后門開著。
我們進入里面,看見露易絲面部向下,躺在地板上。
我默默詛咒,趕忙和吉姆趕過去?!奥兑捉z……”我說著,看她的臉。
一只眼睛睜開,她在擠眼睛。
“嘿,該死!”吉姆怒道:“我們以為--”
我們扶她起來,她說:“對不起,我要肯定一下是我們,而不是利思?!?
“你怎么做的?”我問。
“當我接完你的電話,我來這兒,告訴他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但是之后,我故意跌倒,讓手槍滑落,這一會兒,他抓到機會,像餓鬼撲向面包一樣,抓起手槍,向我連開四槍。幸好和他之間有些距離,槍雖然裝了空包彈,可是近距離還是會疼。不過我沒有受傷,而且裝死裝得挺像。老實說,我表演得不錯吧?!?
“你必定是瘋了,露易絲,”我動情地說,“絕對是瘋了。不過,我很同意你表演得不賴。”我親吻她的面頰。
她帶著使人目眩的光彩微笑著:“快跟我說說,那殺人兇手……”
“一個女兇手,”吉姆說,“一位有殺人本能的矮小老婦人?!?
“老婦人?”露易絲吃驚地說。
“不,她不是什么婦人,她就是兇手,沒錯。我們找出大部分的保險金,我們可以直接分給那些應得的人?!蔽艺f。
“可是,那婦人怎么辦?”露易絲問。
“讓她逃!”吉姆肯定地說。
“那利思呢?”她問。
我說:“他以為殺死你了,因此,他會扔掉兇器,然后花點時間尋找我們。你知道,他以為我們已經死亡,身上又懷有兩萬五千元。畢竟曼蒂以前從未失手。但當他找不到我們的時候,他也會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露易絲點點頭,看來十分愉快。
“就這樣,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對不對?”
“還有一件?!奔氛f。
我們跟隨他到前面,他拿起聽筒,撥電話。
數分鐘之后,他對電話說: “記下這件事,要仔細記錄。一連串醉倒在路旁遇害的五件命案,那五人的名字是丹仁、莫里斯、亨伍、哈德、遜斯。他們五人的人壽險受益人都是利思。利思在街上開一家酒鋪,他矮矮的,禿頂,戴近視眼鏡。有個叫曼蒂的老婦人專門為他殺人。她一直假裝盲人,也許戴墨鏡,持白色手杖,還牽一條導盲犬。那條狗是牧羊犬,有對金色眼睛,性情非常溫順。不過也有可能她會打扮起來,偽裝自己,扔掉她的白色手杖和導盲犬。她的房間在‘亞加士旅館’。 他們倆已經被嚇壞了,正要離城逃走。現在由你們調查一切,逮捕他們?!?
他停了一下,又說:“我是誰?呵呵,就說是羅賓漢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