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愿離開牢房的人 (2)
- 不愿離開牢房的人
- 希區柯克
- 2960字
- 2013-08-03 01:33:44
我從盤子中拿了一杯飲料喝著,對她說:“好喝極了。”
她笑了笑,顯得很溫柔。
她把盤子放在咖啡桌上,在雷曼身后站著。我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到她正驚恐地伸手示意,企圖引起我的注意。
我看著她,她用口型對我說了句“救救我”,然后便轉身走出房間。
驚駭之下,我舉起杯子,從杯子邊緣瞥了一眼雷曼,他并沒察覺妻子在向我打手勢。
我忽然想起邁克的話:妻子愛勾引異性,丈夫瘋狂地嫉妒。可我在這兒的工作是調查越獄事件,不是調查監獄長的家庭問題。我決定,除非他公開打她,否則我只能視而不見,我無權干涉。
我和監獄長享受了一頓上乘的晚飯。他對我說:“我老婆只能吃醫生規定的飲食,真希望專家能治好她,讓她康復起來。”
“她明兒早就走?”
雷曼點點頭說:“我一早開車送她到火車站,回來后,我們就將你的計劃付諸行動。我其實不太同意你的觀點,但多采取一些措施沒什么壞處。”
飯后,我們在門廊的椅子上抽煙,雷曼吸完幾根雪茄后,拿出一瓶白蘭地。他不停地喝,喝得很兇。
特爾法失蹤,他太太的笨拙,再加上白蘭地,我看到他眼內的血絲越來越多。
坐了一會兒,我站起來說:“我想進屋去看看特爾法的檔案。”
“我出去一會兒。”他說,“我會派人來為你做早飯,你吃飯之前我就會回來了。”
特爾法的犯罪記錄少得可憐,這個三十歲的罪犯沒有前科,一次發火錯手打死了他的室友。他是自首的,沒有要求辯護,法院的公訴人為他辯護成二級謀殺。因為檢察官無法證明他預謀殺人,所以判刑較輕。
他在獄中表現良好。
被捕前他一直在各個夜總會里工作。其中有一家叫金金俱樂部的,名字很熟悉,好像是在州首府。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看見飯廳里有一個高大肥胖、穿著廚師工作服的年輕男人正在擦桌子。
他笑著對我說:“我叫馬丁,你喜歡吃什么樣的煎蛋?”
“嫩點兒的。監獄長出去沒有?”
“剛剛出去。”
我坐下來喝咖啡。餐具閃閃發亮,桌布雪白干凈——除了中央一盆橙色藿香花下有個口紅印外。
我突然沖動地站起來移開那盆花。潔白的桌布上,有人用口紅潦草地寫著“特爾法”。
我把馬丁從廚房叫進來問:“桌子中央那盆花是你放的嗎?”
“是雷曼太太臨走時放的。”他做了個鬼臉,“那老家伙知道了會氣得七竅生煙的。”
“為什么?”
“我不知道。剛才他進來看見她在擺弄那些橘黃色的花,就把她拉到屋外,幾乎是拖出去的。”
我迷惑不解地啜著咖啡。雷曼太太是不是想要告訴我什么?
一盆藿香花下寫著“特爾法”,藿香,特爾法,藿香——特爾法,“特爾法”在藿香花下。
莫非,特爾法被埋在藿香樹叢下?
我吹了聲口哨。這念頭太荒唐,卻可以解釋為什么失蹤的犯人找不著。
我打電話給邁克隊長,讓他火速帶幾把鐵鍬過來。
“我不相信你的推理。”邁克隊長站在樹叢邊說,“我不想參與此事。”
我把昨晚的事告訴他——雷曼太太恐怖的求救,她丈夫的怪異行為。而我來了才沒多久,監獄長就急忙把她送走。
“你是說監獄長因為特爾法和‘笨蛋’的曖昧關系而殺了他?”邁克說,“誰都知道特爾法是同性戀。”
“我也知道。”我說,“但一個妒忌心強烈的男人可能會把男女間最單純的友好表示誤解為見不得人的關系。如果樹下沒有挖出什么東西的話,我們可以在監獄長回來之前重新種好,這不會影響什么。”
邁克開始挖掘。我對我的行為做了一次很長的思考。假如我的推測是錯誤的話,那補償可是夠瞧的。“上帝啊!”
邁克的叫聲把我拉回現實。我探頭看著他挖開的洞里的物體。那物體是一具臉朝下的尸體,身上穿著暗藍色的囚衣。
“四六四三,那正是特爾法的編號,沒錯。” 邁克說。
“不要再挖了,”我說,“我們得趕緊給州警察局打個電話,在雷曼監獄長再行兇之前抓到他。”
“在他什么之前?”
“他會再行兇,他必須除掉看見尸體的人。”
邁克隊長離開后,我進屋打電話給州警察局,告訴他們我的要求,同時命令說:“把諾斯他們倆帶到我這里,備上手銬,有什么事我負全責。”
我放下電話,總覺得還有什么不對勁兒,我好像忽略了某個明顯的事實,下早了結論。
邁克走進來說:“獄醫和攝影師一會兒就過來。”他站在房間中央,兩眼欣賞地掃視著,“哇,這地方改動得真不錯啊!”
“這確實是個迷人的房間。”我同意。
“可以說是特爾法把房間弄得很別致,在這以前,雷曼太太應該以‘不配做家庭主婦’的罪名逮捕起來。”
我看了他好一會兒,一種怪異的感覺涌上心頭。
“你最后進到這房間是什么時候?”
“特爾法失蹤那天。”
“之后你和雷曼太太談過話嗎?”
“她很煩躁,我們進來搜查的時候,她躲在外面。”
我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有話要問你。你也許想揍我,但是我必須問。你和雷曼太太有沒有曖昧行為?”
“沒有!”他說,“誰都害怕監獄長的嫉妒和火爆脾氣,只有特爾法是個例外。”我還想問點兒別的,可電話鈴響了,是大門警衛打來的:“有一輛州警車帶雷曼太太來了,我該不該讓他們進來?”
“監獄長和他們在一起嗎?”
“沒有,只有雷曼太太自己。州警說監獄長在車禍中受傷,他們送他到城里的醫院去了。”
“讓他們進來。”我說著掛上了電話。
不一會兒,州警方的車停在碎石走道的一端。一位州警留在汽車里看著畏縮在后座的女人,另一位來到我們跟前。
“監獄長傷得厲害嗎?”我問。
“他沒什么大礙,只是有點兒神志不清。”他指指汽車,“我們擔心的是她,她似乎受到驚嚇,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車禍怎么發生的?”
“跟在監獄長后面的汽車司機報的案,他說看到有人在車里扭打,然后汽車就沖進了溝里。”
“你說對了,她猜到他有意殺她,想趕緊逃跑。” 邁克對我說。
“你是什么意思?”州警緊張地說,“誰要殺誰?”
“監獄長。”邁克隊長說,“他要殺死他的妻子。”
“你錯了,隊長,監獄長已經在十天前殺死了他的妻子。”我沖著警車大叫:“特爾法!下來吧,沒事了。”
汽車后門慢慢打開,特爾法手里拿著一頂金色假發下了車,州警和邁克都目瞪口呆。
特爾法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在我耳邊輕聲說:“雷曼監獄長企圖在汽車里殺我。”他拉開衣領,露出喉部的紫色瘀痕。
“現在沒事兒了。”我說,“少說話,我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你怎么知道花園里埋的不是特爾法?” 邁克隊長好奇地問。
“起先我也不知道,”我說,“直到幾分鐘前,我才確信那不是特爾法。”
“那么,是什么使你開了竅?”
“是你呀!”我說,“你說過是特爾法把房間收拾得很別致,而雷曼太太早就應以‘不配做家庭主婦’的罪名被逮捕。可是特爾法失蹤已經十天了,監獄長家的房間仍然窗明幾凈,花草也還有人在修剪。昨天的晚飯美味可口,而你跟我說過,‘笨蛋’的烹調技術差的要命。”
邁克仍然一臉迷惑。
我接著說:“特爾法曾經在州首府一家叫‘金金’的夜總會做事,那是一個只許同性戀進出的夜間游樂場所。”
特爾法嗓音沙啞地說:“我……從沒有……企圖……逃跑。”
我安慰他說:“我知道了。”
我向州警解釋說:“雷曼太太趁監獄長不在的時候與一個警衛有了私情。有一天雷曼監獄長看見有人離開他的家回來質問他妻子后,妒火中燒,隨即了她。可此事被特爾法發現,他就也想把特爾法殺掉滅口,但太太和一個囚犯同一天失蹤很難自圓其說,于是雷曼監獄長就讓太太穿特爾法的囚衣下葬,又讓特爾法男扮女裝假扮他的太太,一個像監獄長那樣高大的人要脅迫特爾法就范恐怕不難,他會答應特爾法,一旦事情平息下來就釋放他。這樣一來,假越獄怎么搜也不會有結果的。”
“請把藍色囚服還給我,我喜歡改裝。”特爾法低聲對我說。
我當然同意。我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僅僅改變衣著,他是根本就不愿意越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