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問他：“你叫什么名字？這事還得問下蘇康本人是不是真的有這件事情，如果他承認不假，我可以還給你。”

“關峰，你可以問下他。那天他在桌子上輸光了，急于趕本，向我借的錢。不過我的錢是有利息的，連本帶息應當還四萬，如果拖的日子再久，息錢會更多，這點他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星期他媽會去探視，你下星期再來吧。”不夜關了門，不想和這樣的人多啰嗦，這樣的人是沒有一絲人情味，眼里只有錢，當然更不能得罪，像她們這種孤兒寡母想過清靜日子最好少跟他們接觸。對蘇康，又無名地生起一股怒火，不好的事情全是他惹出來的，他還想不想讓大家活命？

不夜再也沒心思吃飯，沒好氣地對陳文意說：“你的兒子又給我們添麻煩，你去問問他倒底借了這筆錢沒有，現在我的心情糟透了，我倒是留了四萬塊錢在折子上，這下全沒了，和我爸一樣，辛苦一生，竹籃打水一場空?！标愇囊獠桓医釉挕Ｋ啦灰沟钠?，說話有時難聽但心卻是好的，就怕她不說話，那就是不抱任何指望。

小天成聽不懂，但他會笑，沖著不夜咧開嘴笑，不夜過去點點他的小鼻子：“你爸爸可是個害人精，怎么就弄出個你來，就知道笑?！彼约阂残α耍瑳]什么大不了，所有的坎她都會踏過去，沒有什么能打倒她這個不服輸的人，此生無悔，對于自己所做的一切，現在的。以前的不能重來。她永遠是爸媽引以為自豪的女兒。

陳文意這時說話了：“不夜，我想出去找個事做，要不一家子生活都壓在你身上我過意不去?！?

不夜倒不好意思起來：“阿姨，你不要聽我說的話了，我說著玩的。你這么多年在家里沒出去，又能找什么工作做呢？再說，天成也得一個人帶，你出去做事誰來帶他呢？”

“可是，我心里難受，我們都壓在你身上……”

不夜打斷了她的話：“不要說了，阿姨，你出去做事不現實，我回房去了。”生活真是能改變人，將陳文意也變得嘮叨起來。不知媽媽活到今天，是不是也像她一樣，一定會的，會嘮叨自己嫁人的話題。哎，如果媽媽能活到今天，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有了，蘇不夜還是驕傲的。她搖了搖頭，不想了。夜里，她又夢到了媽媽，還有爸爸。

第二天早上八點起來，她細心地打扮了一番，春天，萬物復蘇，不夜的心情在春天里回到了從前。她二十七歲，快奔三，乍一看像二十出頭。沒有化妝，噴了化妝水，在眼睛點上眼霜，眼睛下面已有皺紋，歲月在這個地方留下痕跡。擦上防曬霜，沒有用粉底，一張臉清清爽爽，她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幾個斑點爬到了臉上，她記得自己臉上以前是一顆斑都沒有。

她數了數臉上的斑，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竟有十幾個，對著鏡子再仔細一看，連嘴唇上都長了一粒斑，書上說嘴唇上長斑是表示腸胃功能不好，她的確腸胃不好，在外面吃了不干凈的東西立即見效，直奔廁所拉肚子。頭發依然是直的，她沒有燙過卷發，卷發需要花很長時間打理，另一個原因容易將人顯成熟，她其實總不承認自己是老的。直發就披著，沒有扎起，很自然。挑了一件風衣，白色的，脖子上圍一紗巾，下面穿一條綠色的休閑褲，隨便拎了一個包出了門。

當她走進辦公室，滿室里的人都抬起頭來，對于這樣的目光她習以為常，不以為然，從小到大，她都引人注目。她的五官長得很精致，說漂亮好像也不是，比她五官長得好看的大有人在，但是，扔在一堆女孩子中間，她總能不自覺冒出來吸引別人的眼睛，尤其是男人的眼睛。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味道讓人形容不出來。說她憂郁，卻時常不吝綻放燦爛的笑容；說她開朗，卻總是喜愛靜靜地在凝思，她的這種性格，或許是和她的生長環境有關。她是自尊的，同時又是自卑的，這種心理活動無人知曉，她從小為自己沒有媽媽而傷感，她渴望一個完整的家，一個真正溫暖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