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黑色的夜，黑色的街，昏黃的路燈，潔白的雪。

她和他站在人群里，凝望著彼此，仿佛要把這一刻成為永久的定格。

他說：“我是你的，你是自由的。”

她說：“你是我的，我是自由的。”

短暫的記憶浮現在空白的大腦里，只是一瞬的畫面，那兩種聲音卻久久不能平息，一直回蕩著，侵占了她所有的聽覺。

伊曉暖睜開眼睛，她坐在窗臺上，靠著爬滿霧氣的玻璃窗，窗外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雪，明明預報的是晴天，現在的她可能還沒有能力坦然地去面對這座城市里的飛雪吧，因為藏匿了太多太多，美麗的，再也回不來的記憶。

高嵩和薛偉倫把最后一個紙箱搬進屋子，一地的行裝，她愣了愣。明明最初來到這里的時候是兩袖清風，時隔五年，她竟然多出了這么多東西，但卻失去了最重要的。

伊曉暖伸出手，高嵩把鑰匙交還到她手中，布滿刻痕的鑰匙圈上掛著一顆依然明亮的項墜——紅色的蝎子緊緊擁抱著只屬于他的寶瓶。

11月10日，他生為天蝎。

01月23日，她誕為水瓶。

注定是兩個糾結不清的星座。

“劉珺定期會過來打掃，還算蠻整潔的，家具什么的也都沒有換過，所有的一切都保持著你們離開的模樣。”高嵩搭著劉珺的肩，道，他可能是無心的，說了你們。

伊曉暖環視一圈，確實是熟悉的模樣，什么都沒有變，卻又好像什么都變了。冰冷的桌面上再也沒有他為她準備好的熱牛奶，古典花瓶里再也沒有人為她培育喜愛的藍色妖姬，干凈純白的墻壁上也不會莫名其妙多處一張明星的海報，這里在歲月的積淀下，已經成為了一間沒有任何溫暖的空屋，她是知道的，沒有什么可以真正和當年如出一轍，卻還是固執地回到了這里。

其實，并不是因為想要證明自己的堅強，只是不舍，僅此而已，不是什么東西都可以簡簡單單就放下的，明明已經警告過自己。

“接下來是成打的練習賽，最后一場是和J－aces的，你要不要來露下臉？”高嵩問道，他的眼睛有些輕蔑地看著她，口氣奇怪，“劉天祺他們，你總歸還是要見一見的吧。”

伊曉暖搖搖頭，“見面不一定要在球場上。”

“難道在你工作的醫院啊？”他冷不丁地輕哼一聲，劉珺推了推他。“好吧，隨你便，反正開幕宴會的時候薛偉倫一定會帶你來的，是吧，倫？”

薛偉倫看了看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的伊曉暖，他懂，這個時候的她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而已，沒有直接回答高嵩，起身道，“我去泡咖啡。”

空氣里，尷尬洶涌的因子正在肆虐，他離開后，好一陣沉默，各自懷著心事。

“你真的不打算和小東見上一面？”高嵩試圖讓自己口氣聽起來正常一點，有的時候，真的很想對著眼前這個畏畏縮縮的女孩兒大罵一頓，可是他知道，她也忍耐了許多。

“我們都很忙。”伊曉暖平靜地回答，“也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見面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去你媽的過客。”他很不客氣地斥責她，“他都為你付出了整個生命，還只是過客嗎？”

“噓！”劉珺看了看廚房里的身影，讓他輕點。

伊曉暖苦笑，“那現在，他還會為我付出整個生命嗎？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了，就這樣，平靜地過吧。”

高嵩還想再說些什么去反駁她，可是千言萬語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也明白，不管他說什么，她下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們就這樣錯過，還有，我真心不喜歡他現在身邊的女人。”

伊曉暖不說什么，她的職業讓她很清楚地認識到，注定的東西不管怎么挽救都是沒有辦法偏離軌道的。更何況，這樣已經很好了，沒有她，他不會再痛，不會再受傷，不會再有悲傷，他會很幸福的，因為沒有她。

回家的路上，劉珺對高嵩說，“曉暖變了。”

“那是理所當然的，在發生那么多事之后，沒有人可以不去改變。曾經，她說過，她的夢想是過最自由的、最愜意的生活，可是現在，她卻選擇了在生死的戰場上奮斗，她用最殘忍的方式對待自己，改變，是理所當然的。”這些年來，他是唯一一個和她保留聯系的人，她的改變，他是一清二楚的。

從那個滿懷憂傷，脆弱無助的小女生到現在根本無暇去管自己，每天面對生死距離的醫生，這中間，究竟是一個怎樣的質的變化，他只能去想象，但卻永遠無法體會她的痛。

“那你說，他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高嵩握住她的手，“我有預感，既然伊曉暖回到了這里，那么他們之間就不可能這么簡單地結束。”

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至少,他相信，伊曉暖回到這里，是有一定覺悟的。

真是糾結的兩個人。他了解，伊曉暖，很愛很愛王小東，以至于只要這樣遠遠看著就已經足夠，以至于，只要他是幸福的，她愿意離開，讓另一個陌生人站到他的身邊，因為愛，她可以了為了他放棄整個世界，包括他，就像曾經王小東愛她一樣，只是這兩種愛沒有緣分同時產生。

高嵩為他們曾經的錯過而嘆息，他緊緊牽著劉珺的手，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那么地幸福，不管命運究竟準備玩弄多少人的感情，他還能站在喜歡的人的身邊，那就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