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一樹梨花點染了夜里的寒涼，獨飲幾杯，慕容安望著對面趴著的司空臨淵，一向喜形無常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的波動。只是那一雙眸子里隱隱有光在閃動。

夜涼如水，暮春的風里依舊夾雜著一絲寒意，卻是惹得一樹梨花搖曳，白色的花瓣飄零在司空臨淵墨色的長袍上，確實是另一種安靜。輕啄淺嘗了幾口游人醉，慕容安的神色有些許飄渺。

“如果可能，我倒是希望你能結束這個亂世......”

清風吹過庭院，搖晃了一樹的斑駁，這也是這個夜里最后的呢喃。只是慕容安未能察覺的是，此刻正熟睡中的司空臨淵，眉毛輕微皺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來。

吃力地扶起已是醉極的司空臨淵，慕容安有些后悔適才讓墨竹退下，好不容易將司空臨淵扶向其居住的臨水閣，卻是費了不少的力氣！雖為習武之人，但面對比自己高一截的司空臨淵，慕容安本就占不了上風，何況也不算是自己扶著司空臨淵回了臨水閣，走廊上，依舊是磕磕絆絆的，倒似司空臨淵懷抱著慕容安！

眼瞅著能接近了床畔，慕容安總算是能放下司空臨淵的時候，卻是不想腳下兩人的衣袍一時纏繞住了腳踝，重心不穩……眼疾手快，虧慕容安也是練就了一身武藝的人，但此刻確實被腳下的力量克制得死死的，不覺得一時衣角飛揚，兩人齊齊倒向了地面，一聲悶哼，司空臨淵有些不適的皺眉，而此刻慕容安就穩穩趴在司空臨淵的身上！

耳邊還能感受到身下男子的吐息，慕容安一抬頭就看見了司空臨淵微睜的雙眸！

慕容安能這樣近距離的“觀察”司空臨淵，看著一雙星眸漸漸睜開，回神過來的慕容安隨即起身，卻不想腰上的一雙大手卻是生生的將她按壓回來！

這次，慕容安鼻尖撞上了司空臨淵堅實的胸膛，只是在心底呼疼的同時，未發覺司空臨淵的臉上有些異樣的神采，但隨即被遮掩，司空臨淵臉上依舊一副醉酒后的神情。

“臨淵兄，你醒了嗎？”

“嗯?！?

“我得起身？”

“嗯。”

司空臨淵嘴上應和著，卻是沒有放開慕容安的意思，這讓慕容安隱隱不安起來，莫非他好男色？

而另一邊，躺在冰涼地板上的司空臨淵卻是定定看著眼前“面色紅潤”的慕容安，嘴角隱隱浮現一絲笑意，但轉瞬即逝，一雙星眸仔細觀察著面前的人兒臉上的嫣紅，因為適才扶自己回屋的關系，現在都還有些微喘的慕容安臉上卻是在一時間面若桃花，不由得司空臨淵微微瞇起了眼睛，仿佛自己還在適應著屋內的光線一般。

“臨淵兄……”好久沒有聽見回答，慕容安有些不適的問道。畢竟現在的畫面是，司空臨淵在下，慕容安在上，而兩個大男人正曖昧的抱在一起……

依舊未回話。

“臨淵兄，我得起身，你的手……”

“我有很多的兄弟，但是沒有一個似戰場上的兄弟一般的！他們和我有著血緣關系，卻比不過戰場是陪我出生入死，浴血奮戰的他們。”不顧慕容安的問話，司空臨淵顧自說道。

這段話讓慕容安不解，可司空臨淵繼續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能奢望自己還能有一段手足情深，就因為我母妃低微的身份！”

慕容安有些動容，也忘記了兩人以這樣奇怪的姿勢的談心?？粗媲八究张R淵眼里的光亮變得黯淡，不得不唏噓，對于司空臨淵母妃的那段記事，慕容安也是有所了解的，只是沒有想到這樣的話，司空臨淵會主動向自己提及。

當年景公微服私訪時，正遇楚國梅雨季節，可嘆楚國的人都是有浪漫文藝氣息的，景公更是其中的翹楚，非要來一個雨中散步什么的，卻是不想這一散就散出問題來了，司空臨淵的母妃也就在那樣的時刻出現在景公的面前。

一方面，皇上微服私訪，訪的倒是正經兒地，只是后面的野史記載卻有些添油加醋的味道。而另一方面，告別了宮里的妃子娘娘們，景公本就是一個從紛繁煙花繞滿眼的地方出來，越是濃妝艷抹倒越是乏味了，而此刻正巧碰上了司空臨淵母妃那樣未施加粉黛的傾國傾城，自是覺得新奇的了！

而尋常女子又怎能抗拒天子的氣魄，更別說是經歷了宮中各色女子浸染的天子的氣魄了，于是乎，一段佳話出現了，后面云云，亦不過未婚先孕，東窗事發，皇族壓迫，進宮種種。

不過，看不出究竟是景公有情還是無情，原本在宮外如何恩愛的兩人，到宮里了倒是司空臨淵的母妃時時受景公冷落，而深宮歲月漫漫，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終是令佳人進宮不久后就香消玉殞了。

深宮中的斗爭就沒什么可談的，只是司空臨淵的母妃也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女子，倒是在死前不久為皇室新添了一位皇子，也就是現在的司空臨淵！

但司空臨淵的血緣卻是一直受皇室爭議的問題，一個受皇上冷落的妃子于后宮產下自己的孩子后沒多久就去世了，徒留下不及幼齒的嬰孩兒，誰能說清中間的關系。

但景公也不知是用情至深還是怎樣的，一口就咬定了司空臨淵就是自己的孩子，而對于宮中傳著各色各樣風言風語的妃嬪，亦是未能放過！其中也就包括司空景瑢的母妃！

雖說司空臨淵受皇子待遇長大，卻是處處看人眼色，若不是有著景公暗地護著，早是夭折了。而后，便有了司空臨淵獨自受景公排擠，居于宮外的種種事跡。

一段宮中往事也就是這樣的，世人都道皇室的種種奢華氣派，卻是沒有想過在這樣紙醉金迷背后是腐朽的繁華落幕。而那樣的籠子里也是沒有愛的國度，細數黑暗的罪域。當人們都向往那樣金色的籠子里的生活的時候，卻是沒有想到里面的關系卻是這個亂世中最冷漠最無暖色的存在！

聽司空臨淵說完，慕容安未答話。與其說司空臨淵可悲，自己又有什么不同的，不知道自己的生母生父，孤孤單單的存在于這個世間的個體，直到師傅收留了自己才有了自己的今天的！

一時間，室內靜了一陣子，靜到只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正當，慕容安回神過來，兩人現在的姿勢是有多么的不對的時候，卻一抬頭看見了司空臨淵緊閉的雙眸。

好像剛才的對話根本沒有存在過，而司空臨淵還是處于熟睡中。一時間，讓慕容安也有些分不清南北，眼前的司空臨淵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終究還是醉了的。”哭笑不得的自己，看著正熟睡中的司空臨淵無奈笑道。

隨即起身，再次將司空臨淵扶至榻上，慕容安也總算是能安心離開了……

只是她沒注意到的是，當臨水閣的門合上的一瞬間，司空臨淵一雙星眸緩緩睜開，只是原本清明的眼里哪里還有一絲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