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隆！”又一聲響雷落下，雨下得越發得大了。嘩啦嘩啦的雨點落得如此急促，顆顆像是敲擊在人的胸墻之內、胸肺之上。

一道閃電劃過，森白的閃電光照亮了一個女子的容顏。

如瀑長發，窈窕身材，鵝蛋臉柳葉眉，好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只是這這張臉上卻寫滿了絕望。

一聲雷響，女子瞬間拔下發髻上的玉簪，將簪子尖端狠狠刺入右臉龐，劃下！

右臉正中爬出了一條血紅痕跡，血水從痕跡中溢出，片刻染上整個右臉，印襯在白玉般的皮膚上，血色蜈蚣一般，如此觸目驚心。

一張傾國傾城臉，就這樣毀了，從此世間不再有這張臉。

“哈哈哈，哈哈哈！”女子扔下簪子，大聲笑了出來，仿佛剛剛劃得不是自己的臉。笑聲加上淋漓的血跡，讓這個美麗女子顯得分外可怖。

“轟！”似又有一聲雷響，慕容歌從夢中驚醒，猛然坐起，不停地喘著粗氣，臉上掛著細密的汗珠。

一陣風透過沒有關嚴實的窗戶吹進來，已經是春天了，慕容歌還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唉，又做噩夢了。

慕容歌望向窗外，天色已經開始變亮，遂起身梳洗。

不多久，太陽雖未升起，但天已大亮，慕容歌打開客房門往客棧樓下走去。在一樓尋了一個靠近角落的座位，慕容歌招來小二，點了早飯便坐在桌邊等候。

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天色尚早，街上的店鋪都已經開門做生意了，小販們也推著車子出來擺起了攤。街道上逐漸出現顧客行人，買賣聲開始響起，空氣中也飄來這個國家特有的食物的甜濡氣味。

汴州城不愧是西涼國的都城，不僅繁華，而且生機勃勃。

飯菜端上來后，客棧一樓陸續坐滿了人。細細看來，多是像慕容歌一樣的年輕人，但都是男子。交談聲使得一樓噪雜起來。

“今天春試放榜，不知道能否高中啊，這都是我考的第三次了。”

“不過今年春試所出題目確實比以往要難得多，十年寒窗苦讀，到春試應考還是沒什么用處。唉！”

“這樣為難的題目，也不知誰能拔得頭籌？”

................

議論的無一例外都是關于此次春試。看來都是此次春試的參加者。

慕容歌順了順束發垂下的發帶，拿起了筷子。

“慕容兄這么早啊！”

慕容歌抬頭，看見說話的人正是上個月路上遇見的同伴，楚奕。

慕容歌與楚奕上個月在一小鎮的酒館相遇。當時慕容歌一人喝酒，夜深酒館打烊，慕容歌走時發現整個酒館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那人斯文俊逸，當真讓人想起那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兩人相視一笑，便是認識了。

次日趕路，慕容歌又遇上楚奕，此時楚奕身邊多了一個隨從。兩人交談，原來都是去京城，于是結伴而行。

慕容歌這一路而來都是一個人，未曾想過與人結伴。楚奕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慕容歌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于是同意。只不過慕容歌為趕考而來，楚奕則說是有家族事務在身。

慕容歌回道：“今日春試放榜，心中念想，便早起了些。楚兄倒是不必為此事發愁，怎也起這么早？”

此時楚奕已在慕容歌所在的桌前坐下，道：“家族瑣事，得去拜訪一位族中長輩。呵呵，都說今年春試題目難于以往，慕容兄感覺如何？”

慕容歌道：“題目偏于時政，側重個人對天下時局的見解和對西涼國現狀的認識，一心只讀圣賢書而不聞窗外事，自然是不行。”楚奕贊道：“不愧是慕容兄，一語中的。今日放榜，我想以慕容兄的學識，必會榜上有名。”

慕容歌：“楚兄過譽了西涼國如此大，自是人才濟濟，我只是不忍辜負夫子多年教誨。中了，也不過是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兩人相談片刻，用完早餐，便在客棧門前告別。

楚奕一句“就此別過，后會有期”后，慕容歌著實意識到與楚奕算是結束了近一月的結伴日子。雖然不至于傷感，但未免有些細微惆悵。楚奕是一個很好的同伴、酒友與道友。

拱手告辭，慕容歌向皇城門前走去。那是皇榜春試結果的張貼處。

楚奕望著慕容歌背影，心中細細思量：孤身一人入京趕考，連書童也沒有，卻明顯不是窮苦人家的子弟。五官普通，但在他臉上卻搭配出一股清俊之氣。年紀輕輕又沉靜內斂，談吐不凡。即使為人低調，那一身氣質，不如何能掩藏。若能為我所用，必是絕佳助力吧。

楚奕細想，自己對慕容歌的欣賞恐怕是從第一眼開始的吧。那樣一個普通的夜晚，遇見了他，一壺酒一個人，讓正在喝酒的自己不由生出心心相惜之感。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如此。而他的感覺向來精準。

一甩袍袖，楚奕亦轉身而去。

朱雀大街是汴州城內四大主干道之一，道路比其余街道寬闊一倍不止，而這條街上最大的府邸正是燕親王府，當今皇上親弟燕親王的府邸。

此時王府的朱紅大門前走來兩人，為首一人俊逸非凡。前面一人正是才與慕容歌分別去見族中長輩的楚奕。

門前守衛見到此人，連忙將門打開，恭謹地低下頭。

西涼國京城汴州城內，條條街道將城市劃分成齊齊整整的棋盤狀，店鋪府邸鱗次櫛比，商旅行人往來不絕。而此刻汴州城最熱鬧的地方，當屬皇城門前張貼的皇榜處，只因此處張貼的皇榜乃是此次春試中舉進士名單。

十年寒窗，一朝天子門前。雖說聞道有先后，才學畢竟有高低，皇榜上的名字數目遠遠少于圍觀者的人數。春試三年一輪，而天下讀書人又有幾何？小小一張皇榜，承載多少期望。而千人萬馬的獨木橋，注定了幾多歡喜幾多憂。

皇榜之前，吸引最多人目光的自然是三甲第一人——狀元郎的名字了。

皇榜首位所書寫的名字，三個字，慕容歌。

不遠處，一個清俊公子負手而立，一向清淡的臉上緩緩勾出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