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書房的窗戶可以看到天上明亮渾圓的月亮，圓圓的月亮和雪亮的月光提醒人們這是個中秋的夜晚。但江滬和如煙覺得這個中秋的夜晚是那么的詭異和漫長。

這本該是個溫馨團聚的夜晚，可是這個夜晚從丁正開始講述天鴇和玄夷開始，江滬就覺得這個世界也許真得沒有他原先想象得那么簡單，作為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浩瀚地歷史簡直就是滄海一粟上的一個灰塵，與這些神奇的往事相比，什么股票、什么投資根本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

當江滬突然發現這個熟悉的世界并非是他想像中的那樣時，當他突然發現原先在他腦子里的那些常識性的東西被丁正一個個的顛覆時，他最關心已經不僅僅是解開自己的那些所謂的謎團，他更加關心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歷史是什么，過去的那么長的時間里在華夏大地上到底發生了些什么……也許當這些事情弄清楚了，才會真正知道人活著是為什么，人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丁正的講述中了，他現在只是平靜地等待丁正把想告訴他們的事情全部說完，然后豪情滿懷、義無反顧地去干點具體的事情，比如先什么都不管地好好睡上一覺，然后起來改變這個世界……

如煙神情木然地聽著，一言不發地靜靜地聽著，一個晚上聽到這么多奇怪的事情，她從最初的不可思議、懷疑、震驚，漸漸變成似乎不再有什么強烈地情緒波動了。只是她還是無數次的想不再聽下去，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但不管他們兩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當他們一起看到丁正本子上“夏羿殺妻，雌雄突變”這八個字的時候，還是不自覺得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難道真的有嫦娥？這不可能啊？”江滬說。

丁正微微停頓了一下，推了推眼鏡看了江滬一眼，不置可否地說道：“夏羿是個女人……因為只有她戴面具作戰。玄夷族人雖盛產勇士，勇猛無敵，但世代征戰，而且總是沖鋒在前，人丁漸漸稀薄。蚩尤之后，一度衰落，在奵眉的書里也提及那之后再也沒有出過什么能夠一統九夷，稱霸一方的大英雄。直到夏朝，出現了夏羿……”

“不是在堯帝的時候還出過一個羿嗎？”江滬忍不住插話道。

“他們是兩個人，但也許是一個人……我后面會說到的。”丁正回答道。

江滬看了看丁正疲憊的樣子，沒有再追問下去，因為他知道，也許他將又會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既然丁正后面會說，那么還是不要打攪他的思路了。

“到了夏朝的時候，玄夷出了夏羿這個英雄。她是個女人，還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據奵眉的記述，夏羿有一個丈夫，叫常君，他們非常恩愛。常君是當時玄夷的首領，起初常君只是帶領族人在東海蓬萊一帶休養生息，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但是，九夷其他部落常會來侵擾，常君為了保護族人，勇敢應戰，在一次戰斗中傷重不治而死。那時候玄夷青黃不接，老的老，小的小，壯年所剩無幾而且多是平庸之輩，無奈之下，夏羿接替了常君，為了在戰場的震懾對手，夏羿制作了一個恐怖的面具遮擋了自己美麗的臉龐。隨后玄夷的發展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于夏羿超出常人的武力和聰慧，在夏羿的帶領下，玄夷很快統一了東夷，夏初為了反抗夏的暴政，還一度曾經奪取過中央政權，但是，玄夷族人本來就很少，在經歷過幾次大的戰役之后，所剩更少。面對夏朝持續不斷的反撲和鎮壓，東夷其他各族不斷被瓦解分散，在一次和夏朝的決戰中，玄夷族人大部分被殺，夏羿僅帶了十三個勇士回到故里。為了繁衍，夏羿決定和鳳夷通婚結盟，十三勇士分別娶了鳳夷的女人，但不知道中間出了什么問題，夏羿隱瞞了自己的性別，娶了鳳夷的部落首領帝嚳的女兒惠萼，這也是我們族人悲劇的開始……”丁正說到這里，停下來對江滬說：“江滬，你想想為什么夏羿要隱瞞自己性別？”

江滬想了一會兒，說：“換作我的話，我也會隱瞞的。夏羿大概是這樣考慮的，族人所剩無幾，要保留玄夷一族，必須和鳳夷通婚，而要通婚，她手下的十三勇士沒有問題，在當時中國傳統里，生的孩子是隨父親的。而她不行，她是首領，又是個女人，如果她隱瞞性別，就不是娶了，而是嫁到鳳夷，那么玄夷一脈還是保留不住的。”

“嗯，有道理，應該就是這樣的。”丁正點頭道，“可是啊，有一個謊言就會有第二個謊言的。一個人無論怎樣保守秘密，自己的枕邊人多少總會知道的。惠萼很快就發現了夏羿的秘密。當時鳳夷是東夷里最強大的一個部落，惠萼如果把這個秘密告訴她的父親，被欺騙的鳳夷一定不會放過夏羿。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也是為了保護族人，夏羿決定殺掉所謂的妻子。殺掉惠萼后，夏羿編了一個故事，就是那個大家都熟悉的奔月的故事。”

江滬聽到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自言自語地喃喃地說：“常君、惠萼，常、萼，嫦娥，難道嫦娥是這么來的？”

“也許吧，歷史的真相本來就是撲朔迷離的。”丁正說。

“那么西王母呢？在我的印象中，我看過的書里只說過兩個人見過西王母，一個是后羿，也許就是這個夏羿，另一個就是周穆王。”江滬問。

“夏羿確實見過西王母，但是那是他殺了惠萼之后的事情。有關西王母的記錄，最早出現在《山海經》中。《山海經》是一部年代久遠的百科全書，它以傳奇般的筆法，記錄了遠古時代的山川、民族、物產、祭祀、神話等諸多內容。《山海經》曾對西王母做出過這樣的描述：豹尾，虎齒，善嘯，蓬發戴勝。和對我們玄夷祖先的描述一樣，都被形容成了一個半人半獸、不倫不類的怪物，而在方教授看來，西王母應該和夏羿一樣，也是一個豐姿綽約的美人。他認為：當代人考察古籍時，往往忽略了語境轉移和喪失的因素，這就很容易引發不必要的困惑。他為我曾經還原過他心目中西王母的形象。他認為西王母是一位長發披肩、面帶虎飾、頭戴玉器、身披豹皮、善于唱歌的部落女酋長。1981年，考古學者在青海天峻縣發現一個石室坐落在關角吉日溝一座嶙峋的小山內，石室共有外室、內室和側室組成，內室中有一個天然的石炕，很適合居住。后來，被史學家們論證并命名為西王母石室。”

“那么一些比較權威的歷史古籍里面有相關的印證嗎？”江滬問。

“有的，有的，你等一下……”丁正很快地把本子翻到后面的某一頁，他說：“你看，我在這里記著呢。據《論衡?恢國篇》記載，漢王莽時期，羌獻其魚鹽之地，仙海，西王母石室等。方教授認為，史書上所說的魚鹽之地指的就是今天的茶卡鹽湖，仙海就是青海湖，西王母石室正好位于青海湖和茶卡鹽湖之間，地理位置和史書記載十分吻合。而這一看法得到了最近幾年考古的印證。其實很多書里都提到了，比如《山海經》中對西王母主要活動區域的描述是：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后，黑水之前。這樣的描述與青海的地理環境也是相吻合的。方教授認為，西海當指青海湖，流沙在柴達木盆地隨處可見，赤水指的是今天藏族自治州共和縣內的恰卜恰河，黑水就是發源于祁連山南脈流入河西走廊的黑河。也就是說，西王母生活的核心區域就是QH省境內黃土高原向青藏高原過渡的區域。如果方教授的假想成立的話，我們不難推斷，虎豹有可能就是西王母所在部落的圖騰，為了顯示自己威儀，西王母就把老虎作為了面部的裝飾，并將豹子的尾巴垂于胯下。這一點和夏羿是一樣的，那個時代的女首領還是戴著面具比較好。”說到這里，丁正突然有些哀怨，自怨自艾地說，“女人啊，就是比你們男人命苦……”

江滬看著丁正現在男人的形象，完全想象不出他曾經作為女人是怎樣的一個風姿綽約，溫婉多情，尷尬地笑了笑。

“你不是我，你理解不了的。”丁正看到江滬的表情，嘆了口氣，接著說：“為了印證自己的說法，方教授讓我看了他在QH省DTHZTZ自治縣孫家寨村出土的舞蹈彩陶盆的照片。這只陶盆距今已有五千多年的歷史了。彩盆中垂于五名舞蹈少女腰下類似飄帶的東西，就是一根豹尾。而司馬遷在《史記》上的一段話，更加讓我堅信，歷史上西王母確有其人。《史記》《周本紀》中記載：穆王十七年，西巡狩，見西王母。東晉學者郭璞也曾斷言：所謂西王母者，不過西方一國君。”

“我知道了”，江滬突然恍然大悟，叫了起來，“我現在能夠理解夏羿為什么殺‘妻’之后，要編個跟西王母有關系的故事了。而且，你剛才說夏羿是殺‘妻’去見西王母的，我現在明白了。西王母只要是確有其人的話，一切都非常符合邏輯，很容易理解。”

如煙詫異地看著江滬，丁正則興致盎然、滿是欣賞地看著這個乘龍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