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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三生夢·百年心
  • 十三兒
  • 2993字
  • 2013-08-03 00:13:23

隆冬,大雪繽紛。我一身雪白的皮裘,像雕像那樣靜靜地坐在亭子里,陪宮慈說話。她默默地望著我,柔聲道,“你在想什么?”

我癡癡地望著那片雪白,不語。直到許久之時,我突然伸手指著那些孱弱的雪花,呢喃道,“它們都會被你捏碎。”

宮慈渾身一震,驚異地望著我,我緩緩地起身,慢條斯理地走進了那片銀白,一個人默默地離去了。宮慈呆呆地望著我遠去的背影,呼道,“淮陽,你站住。”

我并未理她,徑自往承陽宮走去。我知道,皇帝很需要我。

承陽宮。

宮內一片寒冷,我默默地站在門口,淡淡道,“皇上呢?”

李公公小心翼翼道,“在宮里。”一臉擔憂。

我推開大門,頓時便聞到了宮內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那種是一種年輕的沖動與反叛的氣息。我緩緩地走了進去,淡淡道,“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待我進去后,李公公趕緊把門關上。

一片陰暗的寒冷。我靜靜地凝視著坐在案前的皇帝,他的臉堅毅如剛石,卻蒼白得脆弱,他的手緊握住,關節發白。從他那張年輕的臉龐上,我已看出他在忍耐,再忍耐。

我默默地走到皇帝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我的手溫暖,給他帶來了熟悉的親情。良久,我緩緩地掰開了他的手指,一個,兩個……突然,他一把將我攬進懷里,把頭埋入我的頸項,哭了。我笑了,溫柔道,“傻瓜,母后只是在替你分擔憂愁。”

皇帝抬起頭來,望著我,那雙被淚水洗禮過的眸子清澈得令人心顫,他憤怒道,“她在逼朕,她在逼迫朕。”

我緩緩地起身,擁他入懷,輕撫他的背脊,柔聲道,“母后會知分寸的。”

皇帝緊握住我的手,輕顫道,“可朕惶恐,朝中大臣也都驚惶不安。”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平靜道,“皇上,你應該相信母后,她是愛我們的,一直都愛著我們。”皇帝平靜了下來,不說話了。良久,我輕聲道,“別想得太多了。”

皇帝點了點頭,沉默了,我們靜靜相擁。我們是姐弟,親姐弟,我是愛護他的姐姐,從小就愛護他的姐姐。只是,我又怎知皇帝卻不這么想,他竟把我當作了理想中的女人,他唯一想娶的女人竟是他的親姐姐。他還是個孩子,我不計較,可直到談論他成親時所爆發出來的反叛,我才深刻地意識到,我不能讓他繼續沉淪下去了。

從承陽宮回去后,我一身疲憊。我突然回想著,我到底有多久未見過念城了?我突然覺得累,異常疲憊,我不想呆在宮里頭,一點都不想。

在我回宮的那段時間內,我都沒有見過哲,他似乎非常了解我,也明白此時不宜招惹我。可我萬萬沒料到,我們見面的方式竟異常火爆,我竟莫名其妙地躺在了他的床上,而且還渴求他。而這一切便是母親的杰作,是的,是她把我送給了哲。這招生米煮成熟飯令我幾乎崩潰,母親,她怎能如此對待我?

隆冬是寒冷的,皇宮總比墨爾默更冷些。而我對念城的思念幾乎每日每夜都啃噬著我的心靈,我想他,擔憂他,與天底下的所有母親那樣擔憂我的孩子。我擔心他晚上睡覺會踢被子,擔心他沒吃飽,擔心他會冷。

我的憂郁被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久而久之,真的就恍惚起來了,腦子也不大好使了。我好像又開始瘋了。事實證明我似乎天生就有這個本事,攪亂人心的本事。母親又開始煩躁了,因為我不僅會摔盤子,而且還喜歡聽到那種布匹被撕裂的聲音。

我經常散亂著頭發在宮中的每一個角落里穿梭,呆呆傻傻的,有時也會盯著那片雪白看上老半天,然后一臉天真無邪。每當我亂跑時,宮慈總會緊緊地跟著我,生怕我出意外,她那把老骨頭恐怕也被折騰得夠嗆。

姜,畢竟是老的辣,母親并不笨。與其留著一個傻公主,還不如把我嫁出去,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暫時穩住清明哲,也可讓他好生照顧我。

清明哲等了我八年,這讓母親心虛。他的忍耐力與承受力仿若一個無底洞,你永遠都無法摸清楚他的底線到底在哪里。只是,若要我乖乖下嫁清明哲怕是不易,而我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她想來想去,這嫁也麻煩,不嫁更麻煩,該如何是好?

有些人似乎總能想出非常好的法子,不管卑鄙也好,歹毒也好,但目的總是一樣的。宮慈的煩惱依舊逃不出小玄子的心思。近年來,她似乎越來越寵愛這個小太監了,因為他不但懂得給她分擔煩惱,也更懂得在什么場合說什么話,什么場合該干些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不會給她惹麻煩,不必要的麻煩。

小玄子給宮慈出了一個主意,先來軟的,軟的不成,就只能來再軟的。何謂再軟的?那‘玉女醉’的威力可想而知,而荒唐的是,宮慈竟然還采取了他的意見。

那件事,清明哲是這樣說的,“宮慈果然體貼人心,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如果有人將我心愛的女人送到我的床上,傻子才會拒絕,更何況還被下過春藥。不是我趁人之危,而是那藥量下得太重了,我也只好小小地犧牲一下,我也算受害者。”

這就是清明哲。什么時候該拒絕什么,什么時候不該拒絕什么,他清楚得很。他絕對不是一個正人君子。他曾厚臉皮地對我說過,“我是個凡人,有情有欲,有色心,也有賊膽,并非四大皆空,也還六根未凈。”這句話令我郁悶很久,他確實有賊膽,偷色偷心的賊膽。

景陽宮。

我與宮慈正泡在溫泉里,愜意舒心,我望著那片煙霧繚繞,一臉迷蒙。宮慈突然游了過來,溫柔地捧起我的臉龐,輕聲道,“你瘦了。”

我怔怔地望著她,拿開她的手,偏過頭沉默。宮慈微微嘆了口氣,嘶啞道,“淮陽,你折騰夠了沒有?”

我笑了,那張異常白皙的臉龐上渲染著淡淡的嘲諷,我突然掀開身上透明的內衫,指著腰際上那道粉嫩的疤痕道,“這是葛爾伐人刺傷的,母親,您瞧,是不是覺得很刺眼?”

宮慈怔住,一臉蒼白,我又指著背脊上的兩道疤痕道,“這傷差點要了我的命。”一臉燦爛明媚的笑靨。

宮慈的唇角微微顫抖,一臉抽搐,她突然一把將我擁進懷里,顫聲道,“淮陽,吾會好好疼你的,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仰起頭,望著她,平靜道,“你果真會好好愛我么?”

宮慈點頭,她突然道,“你還記得,在你和親之前曾訂下過的婚約么。”我怔住,暗自握緊了拳頭,她又柔聲道,“南哲郡王是個不錯的孩子,與你又曾有過婚約,若你……”

“夠了。”我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哀傷,我鎖住她的眸子,質問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么?利用我鏟除清明哲?”

宮慈怔怔地望著我,唏噓道,“吾以為……”

我偏過頭,冷笑,我突然戳傷她道,“大禹朝綱明確規定,寡婦是沒有資格再婚的。”

宮慈渾身一顫,慌忙道,“吾改,現在就去改。”

我譏諷道,“母后,請您放過我罷,我不想再次成為您的棋子。”

宮慈呆了呆,癡癡地望著我,小聲道,“淮陽,吾只是希望看到你幸福。”

我懶得理她,徑自爬上岸去,隨手拿起衣袍批到身上,淡淡道,“只有墨衍才能讓我幸福。”我冷冷地走了,身影慵懶頹廢。

“淮陽,你記住,墨爾默已經成為了過去,他們已經不在了,不在了。”身后傳來宮慈氣急敗壞的聲音。

這次,我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趕忙跑過去對她說我錯了,不該惹她生氣。不會了,我已經不再是八年前的那個淮陽了,對于清明哲亦是如此。可我會后悔的,我今日的頂撞令宮慈生氣了,她真的很生氣,若不然,她為何一怒之下竟把我摔出了宮門,摔到了清明府?

清明哲,當我醒來時我恨不得把他捏死,那小子簡直活膩了。

汝寧宮。

宮慈一臉陰霾地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直到許久之時,她平靜道,“小玄子,把你的軟肋拿出來罷。”

小玄子小心道,“太后,這東西可得小心使用才是。”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陶瓷小瓶。

宮慈細細端詳,淡淡道,“這藥沒有其它作用么?”

小玄子道,“太后放心,這藥是不會出毛病的。”

宮慈垂下眼瞼,突然又道,“去,派人去通知南哲郡王,命他今夜不準出門,在清明府候著。”

小玄子諂媚道,“奴才這就去辦。”

待小玄子退下后,宮慈揉了揉太陽穴,青筋暴露,恨聲道,“淮陽呵淮陽,這倔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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