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緩緩地起身,靜靜地望著那片綠湖,陷入了一片深沉的糾葛中。直到許久之時,他淡淡道,“她不能沒有我,哪怕傷害,我一樣可以扶著她,一直扶著她。”
先生渾身一顫,他們對望。那一刻,那張年輕的面容竟令先生顫栗,因為他突然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那時的他也與哲一樣不顧一切,可……他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良久,他嘆了口氣,淡淡道,“哲,你要記住你今日的承諾,你要扶著她,扶著她走下去……不管將來會遇到什么,明白么?”
哲怔怔地望著先生那雙清澈的眸子,為何他從他的眼底看到了那種說不出的憐惜?那種被壓抑的愛惜?
靜了,一片沉悶的寂靜。先生垂下眼瞼,緩緩地走了,背影竟顯得蒼涼蕭瑟,那在風中飛揚的發絲,仿若傷痛般顯得異常脆弱。哲靜靜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思。他突然發現先生竟令他難過,那種古怪的憂傷。
墨家堡。
墨衍靜靜地佇立在風中,那張斯文俊美的臉龐上渲染著捉摸不定的思緒。他背著手,腦中突然閃現出這樣一個古怪的念頭。他輕聲呢喃道,“北遼,竟敢搶我的女人?”
這時,燕七緩緩而來,恭敬道,“堡主。”
墨衍懶懶道,“如何?”
燕七正色道,“大軍已嚴陣以待。”
墨衍垂下眼瞼,唇角掀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突然瞇起眼來,那雙黑眸里閃動著奸佞狡猾。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清明哲,南哲郡王。他想起了他的一句話,“若連地上的野豹都無法捕捉,又如何能捕捉到天上的獵鷹?”
清明哲的話不無道理,墨爾默的翅膀確實還未長硬,若與大禹對立,北遼與葛爾伐定會趁機聯合對抗墨爾默,必定會加快其滅亡的速度。而若要強大,就得依靠大禹相互扶持,利用。如此一來,往后才能與大禹對抗,只是,鹿死誰手?
良久,墨衍慢條斯理道,“去把公子蘇找來。”沒過多時,待公子蘇來了后,他淡淡道,“依計劃行事。”
公子蘇正色道,“已安排妥當。”頓了頓突然道,“我還有一事不明。”
墨衍歪著頭,懶懶道,“何事?”
公子蘇唏噓道,“倘若那北遼聯絡葛爾伐……我軍又該如何抵擋?”
墨衍閉目沉思了陣兒,突然笑了,竟顯得妖異,他平靜道,“如此更好。”公子蘇皺了皺眉,實在不明白他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天藍,微風,晴。墨爾默已大軍整頓,暗中進軍北遼,偷襲。
夜里時,我莫名煩躁,總隱隱覺得不安。直到大半夜,整個北遼都陷入了一片驚恐莫名的慌亂中。突聽外面的仆人們驚呼,說敵軍侵入,我趁亂而逃,可沒跑幾步就被北牧平抓住,他氣急敗壞道,“賤人,就拿你抵命。”一臉兇神惡煞。我暗自哀呼,吾命休矣。
墨爾默的這招調頭令北遼措手不及,他們本以為那南哲郡王已起異心分裂大禹,故才借用此計挑撥墨爾默與大禹關系。如此一來,待大禹與北遼聯合鏟除墨爾默后,南哲郡王再作內應給大禹致命的一擊,可怎知……
墨爾默的直搗黃龍令北遼驚惶慘敗,北遼的防守在它的鐵騎下顯得孱弱,頃刻之間便潰不成軍。一夜之間,北遼小國便被墨爾默摧殘得遍體凌傷。由此可見,墨衍的軍隊是如此的驃悍勇猛,殘暴。
第二日,墨衍帶領大軍駐入北遼中心北陽城,但他們并未發現我的身影。墨衍向來冷靜沉穩,但這回不禁有些急躁了,倘若若我出事,那墨爾默恐怕就真得與大禹為敵了。
此時,我正被北牧平劫持趕往葛爾伐。突然,北牧平突然停下,一臉陰郁。有埋伏,竟有幾十名黑衣人。
我瞪大眼睛,一臉衰相,心道,這回可真完了。轉瞬,一干人等大干起來,我只覺得兩腿一軟,哪里還有逃跑的力氣?可我得逃,我給自己打氣,淮陽,你不是最能跑么?如此一想,我突然逮準機會逃了,就在眾目睽睽的眼皮底下逃了。就那么短暫的一瞬,眾人怔住,其中一名黑衣人突然道,“抓住她。”殺氣騰騰。
這時,一人準備用飛刀,卻被阻止,“你活膩了不成?”
一群黑壓壓的人向我追了過來,我扭頭一看,頓時便傻了眼,把心一橫,要比誰快不是?心念一動,撩起裙擺就開始逃命。
年少時的我神經大條,做事也糊涂得很,想法也簡單。那時候,我之所以逃,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我餓了。而我逃跑的唯一動力就是只有逃跑了才有機會找地方填肚子,那就是當時我的想法。后來,當我把這種想法跟墨衍說了時,他差點暈厥過去。可他說他喜歡的就是我的這份傻勁兒,傻呼呼的沖勁兒,而對于墨衍欣賞人的方式,我保持沉默。
我亂跑,我不知道我到底跑到了哪里,只覺得耳邊陣陣冷風,刺得我難受。直到許久之時,我又被北牧平捉住了,我被他挾持在手里,氣喘吁吁,而他也不大好受,所有人亦是如此。
那幫黑衣人小心翼翼道,“休要傷她。”
北牧平冷笑,暗自觀望此地地形。他突然瞇起眼來,心中一動,此地的不遠處有一處河流,而河流上面便是斷崖,那正是脫身的好地方。如此一想,便沉聲道,“若要保她性命……”
當時我未斟酌當前形勢,輕忽大意道,“你莫要傷我,我依你便是。”我這話正中下懷。北牧平挾持我,不動聲色地往附近的斷崖處走去,隱隱地還能聽到水聲。
黑衣人又驚又怒,一來怕傷到我,二來也怕北牧平趁此機會逃脫,其中一人突然靈機一動,叫呼道,“公主。”我一怔,不出聲。那人自作聰明道,“主子請公主回去。”
我怔住,渾身一顫,頓時便明白了他們是母后派來的。只覺得頭腦一熱,胸中仿佛被激烈地撞擊,腦中隱隱地浮現出一個古怪的輪廓。陰謀,這中間肯定隱藏著一個大陰謀……也在那時,北牧平突然一把攬住我的腰,縱身一躍……
水,好多的水。我像狗刨沙那樣在水中掙扎,也不知被沖到了哪里。直到許久之時,北牧平把我拖上岸去,我疲憊地睜開眼,長長地吐了口氣,唯一的感覺就是肚子更餓了。
我費力地爬起來,左右張望了幾眼,見北牧平疲憊不堪,突然逮準機會拔腿就跑。北牧平見我逃了,趕緊追來,怎奈他的身上有幾處傷,故追我也比較吃力。但沒過多時我就被他絆倒了,我跌了個狗吃屎,而他也重重地壓在了我的身上。我悶哼一聲,北牧平制住我,恨聲道,“想逃。”
我偏過頭,突然腦子一轉,狡黠道,“糟,追兵來了。”一臉陰陽怪氣。
北牧平一驚,趕緊扭頭觀望,知道上當后,心中一怒,他扭過頭準備扇我的耳刮子……我逮準機會,一肘子頂到他的太陽穴上。一陣天昏地轉,北牧平兩眼一翻,昏厥過去,這堂堂七尺男兒竟被我撂倒了?
我欣喜地爬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臉,沒反應?一陣竊喜,眼珠一轉,若等會兒他醒來定然會追我。我一副賊眉鼠眼,腦中突然又冒出了一個歪念頭。
沒過多久,北牧平就被我剝得一干二凈,只剩下褲衩。我又隨手把兩件佩飾取走,將衣衫丟入河中,一臉得意之色。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逃了,壓根就沒發覺我的此種作為有辱婦德,不符合禮儀教條。
直到現在我都還不敢相信當時的那個淮陽竟就是我自己,從小到大的宮廷教養已經深入我的腦中,根深蒂固,可我那時居然去扒一個陌生男子的衣衫。現在回想,雖不會臉紅,但也覺得羞恥,看來我的臉皮還不是一般的厚。
我在荒郊野外穿梭,猶如無頭蒼蠅,這才突然覺得驚惶不安,剛才的得意早已煙消云散。大約走了一個時辰,我迷迷糊糊地走到了一個鎮上,竟還未出北遼。興奮之余,趕緊用那佩飾換了一頓吃食,狼吞虎咽。待肚子填飽后,我便思索著到底要去哪里。
后來我一打聽,才知道北遼已被墨爾默攻下了。我迅速趕往北陽城,這回我學聰明了,如今看來我的周圍危機四伏,不宜外露,得見機行事。
我的厚臉皮證實了一件事,我是英明的。因為那北牧平在我離去后不久便醒了,但他并未來追我,因為他又暈了,被氣暈的。那是我十六年來第一次打敗了一個男人,雖然上不了臺面,但也算用了謀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