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在客棧睡得正香。直到大半夜時,突聽樓下嘈雜不堪,我趕緊起身觀望,頓時便清醒了過來。一大群人打著火把擠在樓下,看樣子是來找人的。我暗自驚呼,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些人上樓來了,我趕緊躲到了門背后,又順手拎了根棍子,一陣激動。
沒過多時,門就被踢開了,一名男子沉聲道,“你們給我挨著去搜。”待一群人四下散開后,那名男子緩緩地走進屋來,微微蹙眉,這間屋里的人呢?正當他準備轉過身時,我逮準機會就當頭一棒敲了下去,卻被他敏捷地躲閃開了。我再來一招餓虎撲食,整個人向他撲去,那人似沒料到我會來這招,一時站不穩腳,倒了下去。
我趴在他的身上,并沒有咬他的脖子,而是驚天動地地痛哭流涕,他竟是公子蘇?我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得意忘形道,“你真是公子蘇?”
公子蘇差點被我掐斷了脖子,唏噓道,“你……我,我快不行了……”
我這才意識到失態,趕緊松開他。公子蘇不可思議地望著我,皺眉道,“淮陽?”頓了頓又道,“天老爺,我可算找到你了,天可憐見,我總算有幸保住小命……”
我們從地上爬了起來,公子蘇急迫道,“快跟我回去,墨衍正抓狂呢。”
我縮了縮脖子,唏噓道,“抓狂?”頓了頓又道,“我若回去,豈不就成了出氣筒……”
公子蘇一臉郁悶,心有余悸道,“你可知這北遼剛被墨爾默踏平,其中暗藏的反撲勢力隨時都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我打了個冷顫,唏噓道,“有理有理。”
第二日,北陽城,北牧府邸。
此時,我正與墨衍對峙。我盯著他,板著一張臉,仿若一個滑稽的小老太婆。而墨衍則半躺在椅子上,饒有趣味。好半會兒,他懶懶道,“燕七,去聯絡大禹。”待燕七離去后,我突然出聲道,“你卑鄙。”
墨衍挑了挑眉,淡淡道,“卑鄙?”頓了頓居然恭維道,“多謝公主賞臉。”
我一怔,瞪大眼睛,突然沖動地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恨不得撕爛他臉上的那抹明媚。墨衍瞇起眼來,淡淡道,“怎么?想吃人不成?”一臉得意的吊兒郎當。
我恨得咬牙切齒,一想到我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我就憤恨不已,想吃人?我突然盯準他的耳朵,就一口咬去……
墨衍似沒料到我會如此瘋狂,驚道,“死女人,你還真咬。”
二人在椅子上拉拉扯扯,動作甚是曖昧親密。也在這時,公子蘇剛準備進屋,驚見這一幕,還以為我們正親熱,尷尬地準備離去,卻聽墨衍氣急敗壞道,“公子蘇,快把這瘋女人拖開……”
待一場惡戰后,墨衍氣喘吁吁,心悸道,“見鬼。”
我死瞪著他,而公子蘇則一臉郁悶。好半會兒,墨衍一臉正色道,“得盡快把她送回墨爾默。”也在這時,兩名丫頭來了,把我請了下去。公子蘇唏噓道,“堡主準備如何處理北遼?”
墨衍摸了摸耳朵,一臉煩躁道,“容我再想想。”
公子蘇偷瞄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墨衍瞪了他一眼,公子蘇突然正色道,“據聞淮陽是被北牧平劫持的,可聽大禹那邊的消息說北牧平失蹤,而淮陽……她又是如何逃脫北牧平之手的?”
墨衍一怔,微微蹙眉道,“大禹沒抓到北牧平?”
公子蘇點頭道,“今早傳來的消息。”
墨衍摸了摸下巴,淡淡道,“我再去問問她。”
公子蘇居然不怕死道,“小心你的耳朵。”
墨衍的臉又變黑了。
我正在后院里苦思冥想,可我想破頭都無法將母后,哲,墨衍連接起來,這實在詭異得很。而對于想不明白的事,最簡單,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問。良久,我看到墨衍來了,他盯著我,淡淡道,“你是如何逃脫北牧平之手的?”
我一怔,眼珠一轉,反問道,“你怎知我被北牧平劫持了?”墨衍突然就不說話了,我繼續追問道,“祭祀那天我被劫持……可是你與哲聯手策劃的?”
墨衍懶懶道,“不是。”
我起身,向他逼近,他敏感地后退一步,看來又怕我咬他。我瞇起眼道,“那你與哲之間又有何協議?”
墨衍微微蹙眉,心道,這小妞兒精明起來倒也狡黠得很,不動聲色道,“沒有。”
我不信,叉腰道,“若沒有協議……那北遼又怎會中計?”一臉精明睿智。
墨衍盯著我,慢條斯理道,“女人似乎不應該關心這些。”
我一怔,突然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混蛋,老娘我差點死于非命……”我突然捂住嘴,暗自一惱,淮陽,你怎越來越沒品行了?平時的禮教都丟哪兒去了?可我一看到墨衍就會失去理智,總覺得好像所有事都是他攪出來的,而他就是罪魁禍首。
墨衍饒有趣味道,“然后呢?”
我挫敗道,“罷了,罷了。”心中已明白,這一切定然是大禹利用我來充當誘餌,而目的就是用墨爾默來鏟平北遼。
墨衍突然不動聲色道,“你還沒說你是如何從北牧平手中逃脫的。”
我眼珠一轉,得意道,“我把他敲暈了。”
墨衍皺眉道,“怎么敲的?”
我指著太陽穴,正兒八經道,“敲這兒,他暈了我就逃了。”
墨衍瞇起眼來,饒有趣味道,“就這樣?”
我干笑一聲,突然眨巴著眼睛,一臉嚴肅道,“然后我就剝他的衣服,然后再把衣衫丟入河里,漂走了。”頓了頓又道,“如此一來,就算他醒了也無可奈何,光的怎么能到處跑?”
墨衍低下頭,微微揚起唇角,突然惡作劇道,“你就不怕被人說閑話?”
我一怔,仔細思索了陣兒,狡猾道,“又沒人看到。”頓了頓居然還厚臉皮道,“那北牧平總不能自己到處宣揚才是,多丟人。”
墨衍一臉古怪,突然若有所思道,“你果真是淮陽?大禹公主?”
我的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不解道,“不妥?”
墨衍一臉郁悶,突然又道,“那你可知北牧平的去向?”
我瞪了他一眼,不滿道,“廢話,我都逃了,哪能知道北牧平的去向?”仿若他是一個大白癡。墨衍一怔,微微懊惱,我突然瞇起眼,奸詐道,“看來夫君的腦子也不大好使呢。”一臉惡意的調侃。
墨衍也不生氣,一臉捉摸不定,他突然笑了,露出一副饒有趣味的樣子。
那幾日,墨衍細細安排人手駐守北遼,以防變異。待一切安排妥當后,他正色道,“如今北遼還未安定下來,得小心行事。”頓了頓又道,“這北遼與葛爾伐的邊境得嚴加防守。”
大將軍葛云正色道,“堡主放心便是。”
墨衍點了點頭,又道,“至于城中北遼子民,最好莫要騷擾,若引起民怨,恐怕會星火燎原。”
公子蘇沉聲道,“堡主放心,屬下已與寇大人安排妥當。”
墨衍垂下眼瞼,細細思索了陣兒,良久,平靜道,“這幾日我便與淮陽回墨爾默,主持內部事務。”又突然道,“得盡快找到北牧平,斬草除根。”
三日之后,我與墨衍返回墨爾默。這一路上,墨衍恨不得掐斷我的脖子,因為我令他煩躁得很。可我突然發現,我似乎越來越喜歡招惹他了。
隆冬,墨爾默被一片大雪掩埋。我蜷縮在皮裘內,怔怔地望著那片銀白,突然想起了宮中的飛雪,一陣悵然若失油然而生。
良久,我突然百無聊賴地呵欠連天,頓感疲倦。這時,突見燕七朝我走來,懷中仿佛還抱著一團雪白。他對我笑了笑,細聲道,“小主,這是太夫人送給你的雪狐。”
我頓時便興奮起來,趕忙起身,饒有趣味地盯著他懷中的小東西,驚嘆道,“這就是雪狐貍?”
燕七道,“才出生一個多月的雪狐貍。”
我左右端詳,那身雪白柔順的皮毛令它看起來優雅而惹人憐愛,不禁嘖嘖嘆道,“果然是天生的尤物。”我小心地將那雪狐抱在懷里,待燕七退下后,我便把它放到地上,與清兒一起逗弄。
那小東西甚是有趣,但它的脾氣顯然比墨衍還要壞,沒過多時便想逃之夭夭。
果然,接下來我與清兒慌得手忙腳亂,那雪狐貍竟真的逃了。我趴在雪地上四處搜索,找了好半會,突聽清兒驚呼道,“小主,它往長廊邊逃去了。”
那狐貍激起了我的倔強,我把身上厚重的皮裘脫掉,今兒我還真就不信我抓不住它。我一身輕便地往長廊奔去……
現在時值隆冬,故河面已經結起薄冰。那雪狐貍直沖沖地往河面逃去,我緊追不舍,身后的清兒一把抓住我,“小主,不可。”
我眉毛一掀,看了看河面,一本正經道,“我會浮水。”
清兒的臉頓時就黑了一大半,我不聽她的勸告,沖向了雪狐貍。河面雖已結冰,但有多處地方卻甚是稀薄,仿佛還能看到冰塊下的水流。
突然,我的心底突然一咯噔,哪里來的聲音?難道是肚子餓了?遠處的清兒呼道,“小主,快回來……”
我突然扭過頭,哭喪著臉,唏噓道,“回……回不來了,我,我掉了……”撲通一聲,果真掉進了窟窿里。
水,灌入了我的眼耳口鼻,令我窒息。我拼命地掙扎,怎奈河面上的薄冰頂得我頭疼,好大一塊地方的冰塊都被我弄破了。岸上的清兒幾乎失去理智,狂吼道,“救人,快來救人……”
我只覺得四肢漸漸麻木了。那漆黑的青絲在水中漂浮,仿若海藻般柔順;衣衫在水中緩緩地舒展開來,變得異常唯美;蒼白的皮膚在水的瀲滟下竟顯然古怪的魅惑,仿若一具完美的雕塑。那瑰麗的身軀在水中緩緩地下沉,散發著死亡冰冷的氣息。
突然,我奮力掙扎,仿若垂死的老人般回光返照。也在這時,一干人等迅速趕來,墨衍一臉陰沉,撲通一聲便跳入了冰窟窿里。眾人不禁打了個寒噤,就在我準備晉見閻王之時,我突然被拖上岸。墨衍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我‘哇’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