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沒有把眼睛無法分辨出眼色這個事實告訴秦川，也沒有把喉嚨的不適告訴他，所以在他看來我更多的沉默寡言足不出戶只是因為我長久以來植物人生活留下的后遺癥，他耐心的幫我勸解開導我，從來不怪我不說話，也不會故意刺激我。

這段時日是我這輩子都幸福的日子，雖然很多的時候我都不說話，有時只是不經意的一個眼神，秦川就能讀懂我的意思，難倒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嗎？此刻的秦川，距離我是這樣的近，我們完全可以不用語言去溝通，美麗得好像一幅畫。

我總擔心著這樣美好的日子總會有一個完結，我怕完結的時候來得太早，我祈禱著能再多給我一分一秒，可是上帝似乎覺得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于是在出院后的一個禮拜，我不安的情緒總算找到了源頭，婷婷出事了。

在醫院爭吵然后擅自跑掉的婷婷果真像我感覺的那樣出了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我推著喊著秦川快點去找她，或許是我的意思沒有表達準確讓秦川誤會了，以至于后來婷婷出事了，我把一大部分的責任都歸咎在我自己的身上。

接到醫院電話的是秦川，我發現他神情突然變得很緊張，我心里的那面鏡子就撕拉一聲碎了一地，我扯著秦川的衣袖用懇求的目光緊緊關注著他的眼睛，他一直在躲避，我喊不出那幾個字，費勁力氣也喊不出。

“婷婷出事了。”秦川終于緩緩蹲下，憎恨的抱住自己的腦袋不停的捶打，“我就應該知道她那天跑出去會有事，可我以為這么些天都沒消息應該是沒事，我不該這么大意的，我不該……”

我抱住秦川憤怒的身體，灼傷的喉嚨依舊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于是我拉著他的手臂往門外走，秦川似乎是知曉了我的意思，“你不能去，就讓我去好了，你身體還沒有復原。”

我拼命的搖頭，不，我必須去，現在出事的那個人我要承受很大的一部分責任，不，是我們，我和秦川都得負責。我不停秦川的勸告，速度披上了外套，換好了鞋，沖出門去。秦川很無奈的在身后關上的房門。

依舊是熟悉的那家醫院，這幾個月來我一直沉睡的地方，秦川帶領我徑直走向了婷婷的病房。一切都是那樣的諷刺，起初是我住院，她照顧我，現在輪換一下，她住院了，我還不知道能否得到她的允許去照顧她。

婷婷住在加護病房里，我們去的時候她已經打了鎮定劑，睡下了。

護士拉住我們很小心的走到監護室，叫我們透過玻璃窗看看婷婷現在的樣子，她再三的叮囑我們一定要小心，婷婷的情緒還很不穩定，鬧騰起來很不好對付。

透過大大的玻璃窗，我輕輕拉開一條百葉窗的縫隙，看見婷婷安靜的躺在病床上，手上插著輸液管，纏著繃帶，長長的卷發凌亂的散落著。

心里點滴的痛苦頓時蔓延開來，現在躺在里面的這位女子，就是被我親手傷害的，她緊閉著雙眼，偶爾會抽動一下身體眉目也頓時緊皺在一起，干裂的嘴唇微張著似乎是要說些什么，但不過幾秒鐘這樣的神情又會馬上轉變成另一種幸福的微笑，她似乎是在回憶。

走出監護病房，我們問護士，婷婷到底是怎么了。

“你們誰是姚婷的家人？”護士抬都沒有抬眼的問道。

我身體向前彎曲了下，準備說“是我”，該死的我還是沒有辦法吐出一個字，秦川用手掌按住了我，就像是在保護一個受傷的小兔子。

“我，我是她姐夫。”對于秦川這樣的說法我也沒有疑義。

“喔？”護士小姐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原來是你！”看樣子護士小姐像是認出秦川了，“你在我們醫院挺出名，就是你那植物人女朋友，被你不過三個月時間就給喚醒了吧？挺奇跡的！”護士小姐竟然在這個時候和秦川拉家常。

秦川善意的笑笑，繼續問道，“我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

“喔……”護士小姐拖了很長的一個音，然后隨意的甩出兩個字，“自殺。”

自殺？從這樣一個看似平靜的護士小姐的口中說出，我真有些不敢相信，怎么會自殺？善良樂觀的婷婷，怎么會有這樣一個愚蠢的念頭？我的眼睛已經盡最大可能的睜到了最大，耳朵“嗡……”的一聲便什么都聽不見了，眼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腦袋里亂極了。

秦川搖晃著我的身體，問我是不是接受不了，如果覺得難過就先去休息，可是此刻的我怎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呢？那個自殺的女孩是我害的啊！

我的眼睛濕濕的，淚水便墜落了。

“護士小姐，可以跟我們說一下當時的情形嗎？”秦川把我緊緊的抱在懷里，似乎在給我最大的支撐力。

護士小姐沒有力氣的念著，“被送來的時候是前兩天，割腕了，那時候看樣子似乎血還沒流多，人也挺不在意的，包扎了傷口跟她說要留院觀察，結果她給跑了……”護士小姐搖了搖頭，“看樣子這個割腕她也沒放在心上，這不，還不死心，又割，還喝了很多酒，被送來的時候又是洗胃又是止血，醒來之后還發瘋，所以我們只好叫家屬了。”

我清清楚楚的聽護士小姐用那樣隨意的口氣把整件事情講完，一個星期里面，婷婷竟然割腕了兩次！兩次！

看來她真的是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已經滅絕了想要活下去的信心了。

“那她醒來有說過什么嗎？”秦川繼續追問道。

護士小姐想了想，“我們跟她說要叫家屬，她就給報了一串電話，說她有個姐姐吧……對了，她還說她不想見到那個什么情的，說的不清楚，我也沒聽清，應該是害她變成這樣的人吧。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