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她是在威脅我。我被她拴在手里，旁邊是穿梭著的汽車，一不留神便有卷入車輪下的危險，如果我在這個時候刺激她，指不定有什么后果，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或者同歸于盡都挺嚇人。于是我決定先安全到達目的地，雙腳落地后再說分手的事情。不過看她的樣子，肯定當真了，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

我們到達洋貨市場的時候，人滿為患，馬路上過道上都擠滿了，有些比較活躍的甚至上了大理石做的大花盆上，像猴子一樣攀在那里，有的作觀望狀，有的則在大聲呼喊自己走丟的女朋友或者老公。真是一排熱鬧的景象，遠遠看挺像北京奧運閉幕式里那掛滿了人的柱子，我和付桑笛大吸一口氣，一猛子扎進了人海。

我看她瞳孔放大，眼神渙散，包羅萬象，毫無焦點，陷入了一種可怕的茫然狀態里，我最怕逛街的女生呈現這種狀態，因為它意味著該女生對自己要買什么毫無打算，最多確定是來買哪種行業的產品，比如服裝行業，電子行業，或者工藝品行業之類，沒有再細致的分類，這也意味著她非要把一整條街的店逛完才可能看中想要的東西，這還是建立在該女生記性好和專一的前提下，如果碰到一個朝三暮四的女生，你就死定了，她總會覺得之前看到的一個東西比眼前的好，于是再逛一遍，這個時候，她又退回到了原來眼神渙散的狀態。噩夢便重演。

歷史總是出奇的相似，每朝每代都會有這樣的女性。我相信原始社會也不例外，當兩個野人去打獵的時候，女野人走馬觀花地挑選了半天，最后指著一頭大象說：“我要吃這個。”男野人便冒死打來，累的半死，而女野人只是撩起臉毛才咬了一口，皮都沒咬頭，又說：“親愛的我還是吃剛才那只狼狗好了。”

男人的痛苦由遠古社會一直延續下來，現在輪到我。

我懷著僥幸的心理問她：“你決定買什么了嗎？”

“買衣服。”

“……”

歷史開始重演。

她帶著我竄上竄下，每個店里都瀏覽了一番，到最后連一根線頭都沒買。我們回到了大門口。

她喘著粗氣在我身上來回巡視幾遍，最后落到我的手上，說：“我的先不急，先給你買副手套吧。”

我連連擺手：“我不用，你別買。”

“不行，得買！”說完她就要拉我，我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終于說：“其實，我有話跟你說。”

她扒拉著散亂的頭發回過頭來：“說唄，我聽著。”

“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我鼓起勇氣說這話時，旁邊一個小店的老板忽然舉起大喇叭吆喝：“跳樓大甩賣啦，老板自殺價啦。”

付桑笛似乎沒聽清楚，側過頭來問：“你說什么？沒聽清楚。”

“我們……”我提高了音量：“我們散了吧。”說完后我愧疚地看著她。她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過了一會兒，又湊近了點說：“我還是沒聽清楚，回去再說吧。”

我的嘴巴離她耳朵那么近，她不可能沒聽到，我覺得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在裝傻。當我準備再說一遍的時候，她扭頭拉著我再次闖進人流中，再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這次她走得很急，購物效率也大幅度提高，我們剛逛到第一家店，她便挑了條牛仔褲，迅速拿著跑去了更衣室。

她在里面呆了很久，直到導購員來敲門，她才穿著自己的褲子走出來，她把褲子交給導購員說：“太小了。”

“等等，我給您換一件。”

“不用了。”說完她拉我出來了。她的眼睛是紅的。她松開我的手后，一個人在前面走，我不敢看她，她也不想讓我看。我的心里像忽然長滿了毛，非常難受。我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表現，照理應該是冷冷說一句：“哼，這個世界果然是這樣。”然后很酷的走掉，或者是罵我一頓之后再扁我一頓。無論是上面兩種表現中的哪種，我都可以接受，但現在卻成了這樣。

難道她真的愛上我了嗎？

走了一陣，她在一個賣手套的小攤前停住，扭過頭來笑了笑，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一樣，說：“你喜歡哪個式樣的，選一個。”我支支吾吾了半天。

她沒等我回答便取過一雙灰白格子的線手套，對著我的手比了比大小，看剛好合適便馬上付了錢。然后塞到我手里。

“別了，不用，真不用。”

她逼過來：“拿著。”我后退一步：“說了不要。”

她一瞬間沒了動作，肩膀開始抖動，忽然惱怒地大叫一聲：“拿著！”然后把手套重重甩到我身上，轉身鉆進了人群里，漸漸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