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你老鄉啊,艦長,她來找你干嘛?你現在又要去哪?把人家小蘿莉孤零零留在房間里,哦!我明白了!你們父母安排你們結婚,然后你為了逃避才從太陽系跑到這邊疆地界上,對!對!這下一切都說得通了!”
------------瑪麗恩.黎塞留(Marine.Richelieu),鐵流號驅逐艦航海長,兼損管長,兼雷達長,海軍上尉
第2章
過場
4049年,3月21日,16:40,奧拉夫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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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空蕩蕩的艦橋行政區過道上,軍靴踏著鋼板的響聲反復回蕩在這陰暗的密閉空間里。一個個環繞過道的LED燈管亮起照亮我腳步的前路,但先前的燈管就會立刻被關閉,就像我頭頂跟著一個燈籠。因為現在是停泊檢修模式,為了讓電氣系統的自動故障排查足夠精確,要盡量避免對電力的使用。兩側房門都是緊閉,只有門上的淡黃指示燈一直常亮。當我走過標識著“政委辦公室”的指示燈時,燈旁的廣播口響起黎塞留的聲音:
“艦長,你知道她是誰家的了?”
“你沒聽到我和她剛才的對話么?”
我抬起頭看著過道頂的監控攝像頭。
“剛才忙著刷微博了,你知道迪薩瑪瓦諾希么?就是那個唱《漫游星間》的那個?”
“我喜歡這首歌,但我只聽歌,不關注唱的人。”
“哎呀艦長你連這都不關注啊?!他上個月突然宣布退出娛樂圈,然后就從塞爾達星系消失了!整個黎曼魯斯星區都快爆炸了!”
我眨眨眼。
“于是你剛才在查戶籍資料庫的時候找到了這個人?”
“對~~~~~啊!就在奧拉夫格勒!還有個私生子!噫~~~~不過艦長你放心,除了審判庭沒人能破掉我的IP加密。”
“希望如此。”
我沒有停下腳步,前面走廊盡頭的氣密艙門邊緣有著黃黑相間的警示帶,上面的指示燈是紅色的。
“話說這小蘿莉父母是誰啊?還要你親自去打招呼。等等!你別說話!讓我猜猜。”
“不用猜了,她父母不是這里的人,他們家住阿爾卑斯山脈。在地球上。”
“喔!”
一個聲調就足以讓我腦海中浮現出黎塞留兩眼發光的既視感。
“那她是你老鄉啊,艦長,她來找你干嘛?你現在又要去哪?把人家小蘿莉孤零零留在房間里,哦!我明白了!你們父母安排你們結婚,然后你為了逃避才從太陽系跑到這邊疆地界上,對!對!這下一切都說得通了!”
“哇,你好厲害啊,黎塞留同志。可惜你又猜錯了,她就是那個新兵,還是個下士。”
“嗯?!怎么會,難道她是個軍事天才?或者說,她看上去是個小蘿莉,其實是個幾百歲的血族老太婆?”
“你這句話最好別讓愛麗絲聽見。”
我嘆了口氣。
“比你說的更厲害,她是一只龍。”
............
靠近我頭頂邊的廣播口開始發出尖叫。
“龍!!!!!!!!!!!!!”
猝不及防的我的耳朵遭受到了遠超它們承受力的打擊,聲音的分貝出乎了我的想象,我還不知道標準廣播口的喇叭膜片質量如此之好,能將這高亢的少女尖叫表現的毫不失真。
“嘶......啊!黎塞留!你再敢這樣對著我叫,我發誓我會動用行政權限刪掉你資料庫里所有的輕小說數據!”
“不要!啊,我是說,不要......”
我把頭抵在墻上,直到被震痛的耳膜慢慢緩解。
“對不起啊艦長,不過這太讓人吃驚了!我第一次親眼見到龍,一只極東星區的龍!還加入了海軍?!”
黎塞留刻意壓低的聲音難掩興奮之情。
“是啊,你可是在見證歷史呢。我有個建議,你為什么不和那只龍聊聊呢?說不定你也能載入史冊呢。”
我咬牙切齒的說。
“對啊!那艦長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行政區走廊的廣播口們又恢復了平靜。
“終于......”
我默默嘟囔著到了走廊盡頭。和普通的自動艙門不同,這個緊閉的氣密艙門邊上有個把手,用橙色的圓弧形向下箭頭標明了轉動方向,我握住了把手一轉,對接通道的氣密門便開啟了,露出另一扇緊閉的氣密門,就像我的人生一樣。我走了進去,身后的門向右合上,身前的門才正式開啟,露出兩長排附裝安全壓杠的金屬座椅。沒有舷窗,沒有顯示器,沒有操縱桿,完美的體現了它的乘客對自身命運的無力與未知。作為緊急逃生艙和短路程載人交通工具,穿梭機并沒有配備手動駕駛裝置,它完全依靠其安裝的預定程序去行駛。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不過這得等回來后才能向華倫蒂證實。我隨便選擇了一個座位,讓壓杠固定住我的肩部和大腿。
“啟動交通模式。”
“請輸入您的路徑。”
“奧拉夫格勒軌道平臺,2B區域對接口。”
“路徑已取得。”
和艦橋的對接斷開了,穿梭機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去。
相對于民用港區,軍用港區有著嚴肅的氣氛和一股經久不散的機油味道,讓頂上那個巨大的圓形換氣扇更像是個笑話。新兵們總是抱怨這味道讓他們感到頭暈,不過幾個月后他們就會習慣了。當然,你也總是能看見穿著工程外骨骼的地勤人員和海軍艦務兵們忙碌的在操作臺和各種機械前干著各自的活,指著窗外戰艦的殘損處低聲交談,不時有三兩成對的士兵低頭從墻上粘貼的宣傳海報邊走過,留意的繞開地上的油污和凌亂的電纜。我瞟了一眼已經有些褪色的某張,激動的人群背景前,上面端坐的男性軍人微笑著展示胸前的幾枚勛章,眼鏡后是兩團燃燒的驕傲。
“展現你的勇氣,我們將為你歡呼。”
——
“你又在看他,你為什么總是在看他。”
我回過頭,卡西米爾.拉茲羅大踏步走了過來,對著我的后背就是一拳。
“沒辦法,老同學。他還是明日之星,前途無量。你不也還是對著自己的船慪氣嗎?”
“去他的明日之星,”
他沖著海報就是一口唾沫。
“讓他和他的狗屁前途能死多遠死多遠吧,拋棄戰友的渣滓。來。”
我跟著他走到某扇巨型舷窗邊,看著他指著窗外的達瑞安號。
“看看,看看它,我們明明是同一條戰列線!還挨在一起。”
我咂咂嘴。相對于受損嚴重的達瑞安號,鐵流號的情況明顯好的多:謙虛地說,至少還有個船型。
“而且你的戰績還比我好得多!兩個人頭,兩個助攻,你還待在個驅逐艦里頭干啥?”
“不好么?”
我聳聳肩,“寧做雞頭,不為鳳尾,我老家的話。”
“不求上進,你和你那同學就是兩個極端。”
“我樂意。好了,我還有事,說幾句就走。”
“啥事這么急啊?“
卡西米爾問著,”話說你怎么現在才下船啊?”
“你還是那個老毛病,太想當然,目的性太強。“
我沒有理他的牢騷。
”第三分艦隊是一艘戰列巡洋艦,兩艘巡洋艦和四艘驅逐艦,首先你就不該幻想提督主動降低巡洋艦的航速來配合我們驅逐艦的戰列線,巡洋艦不去包夾側襲還玩什么?幫我們吸引仇恨?搞反了吧,卡西米爾同志,驅逐要有驅逐的本分。你當時真沒發現我們第一時間就加強護盾了嗎?”
“那也不至于把火力都往我身上撒啊?”
“就你還有能量去開側舷炮,鼠人憑什么不打你?好了,你自己慢慢總結,我先溜了。”
我拍拍卡西米爾的肩膀,留下他一個人背著雙手對著自己的大破戰艦咬牙切齒。當再次走到褪色海報旁時,我看了看卡西米爾,確認他的后腦勺不會看到我的舉動。
我擦掉了他留在海報男人臉上的痕跡。
“......張睦遲。”
和海報男人對視了幾秒,我繼續向著目的的走去。
他一直目送我走到第三分艦隊提督辦公室門前。
軍官的辦公室樣式都差不多。幾架書柜和儲物柜擺在墻兩邊,墻角的衣帽架掛著海軍大衣和軍帽,辦公桌上一臺沒開機的電腦,光看顯示器就知道是該進回收站的老古董。提督本人坐在他辦公桌后的位置上,背后是一扇舷窗。當我進門時,他用左手托著下巴,正仔細閱讀者右手上拿著的某份文件,直到當聽到艙門開啟的聲音后才把它放在桌面上。
他的名字是卡拉德蒙,他是極東艦隊第三分艦隊的現任提督,我的直屬上司。他是個戰陣經歷豐富的老兵,也是個典型的諾瓦人,就像他體積兩倍于我的身體上粗糙厚實的皺褶皮膚,和臉上那根用角蛋白質層層堆疊了二十多厘米的朝天中空鼻角一樣典型。不過他吃肉,按他的話說,吃肉的人才會擁有血性。
現在,這位有血性的男人正用他的黑色小眼睛冷冷的看著我。
“你打擾了我的工作,小子。如果你沒有什么合適的理由的話,我會讓你在醫務室待上至少一個小時。”
我想我展現勇氣的時候到了,于是深深吸了口氣。
“是的,提督,關于你剛才派給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