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湯屋記(下)
- 游夢初唐.流云落櫻(原游夢盛唐穿越)
- 飛天兔俠
- 4296字
- 2008-11-24 23:18:59
云飄霧繞,蒸汽飄渺。窗外是能刺進骨頭和血液的凜冽風雪,這里卻如瑤池仙境,是有的人一生都無法進入的寶地,不論在哪個時代,貧富差距總是絕望地將一切可能阻隔起來,讓人望而生畏。
我輕輕靠在浴池光滑的壁上,任香料和霧氣將我包圍,恍惚中幾乎舒服地快睡過去。要是我沒有被玉兒救,沒有遇上尉遲寶林和裴云澈,自己是否也無論如何都不能奢望能躺在這里,有時候人生的轉化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剎那間翻云覆雨,格局轉變。這時候,自己又不爭氣地想到了元慶……雖然不好把唐朝妖魔化,但和如此的封建社會相比,元慶就像掉入黑森林的一只沒有任何甲胄修身的小白兔,隨時都有被吞噬的危險,更別說那道湍急的河流了……
強忍住眼淚,透過霧氣看看角落的玉兒,也是昏昏欲睡。她幸福,卻沒有自由,但對于現在的我,比起活著,什么更可貴呢?沒有。只要活著,人在,就總能見面,這是我奉行的宗旨,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而失去了生命,一切都沒有可能了……
終于淚珠還是掉進了池水,臉上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還是淚水。
半晌,除了遙遠的樓下傳來隱隱絲竹聲,隔壁也沒了動靜,估計都和我們一樣泡的舒眉展眼,愜意地不行。正想著,那邊男生又漸漸聊開了,好像在展示著這次訓練帶的隨身物品。
“……就你帶這娘們兒唧唧的玩意兒,哪個相好的送的呢?”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閉嘴!亂說什么——”有點嚴厲的聲音是裴云澈的。
“——不就一荷包嗎,也至于……”那男聲歪歪唧唧嘟囔會兒,越說越小聲。
“哎,跟你們說啊——”尉遲寶林連忙轉移話題。“我這個掛墜兒可是大食國胡商那兒淘來的,怎么樣?”
那邊吱吱呀呀一片議論聲,看似都在觀摩他的掛墜。
“——那有什么,看我這個——”還是那個陌生的男聲。
又是一片吱吱呀呀。
“這個刀還真是奇怪啊——”侯成說。
“沒見過。”
“怎么里面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云澈看似也湊了上去。“做什么用的?”
“看傻了吧——”那個陌生男聲。
哎,一幫子男生還虛榮心挺強的,到底都是些小孩兒,我往自己身上抹了點雪蓮精油,正欲繼續閉目養神之時,突然一個詞兒猛然將我全身的注意細胞轉移到了腦部。
“士瑞?這是個什么意思?”裴云澈的聲音。
“不清楚,我也沒問。”
士瑞?士瑞是個什么玩意兒?
“你從哪兒搞來的,看著好像很好用哎——”侯成道。
沒等尉遲寶林說完,我想起了什么像被打了激素似的猛然出聲,半個身子除了水面,把正在養神的玉兒給驚醒。
“——那刀上寫的什么!!”我沒法平靜下來,“快告訴我!那刀的柄上寫的什么————”
那邊一瞬間鴉雀無聲,看來被我嚇到了。
“……恩…士瑞——”那邊傳來寶林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的聲音
“——那刀是不是柄是棗紅色!上面從左到右是金色的‘瑞士’兩個字!里面還有螺旋刀,開瓶器那些東西!!”我也顧不得他們懂不懂“開瓶器”之類的了,只自說自的,興奮地差點從池子里面跳出來。
“……好像……還有一行什么奇奇怪怪的鬼畫符,有點像吐火羅文……”
等不及他們再說下去了。單憑上面的倆字就能認定這就是元慶的軍刀,這幫家伙還遵照古代的書法從右到左地讀,是瑞士!后面是英文!英文!瑞士懂不懂兄弟們!!我從來沒有像這么一刻感謝過這個歐洲小國。
在玉兒無比驚訝的神色中,我飛快躥上岸,找了件大浴衣身上一裹,赤著腳丫子光速沖出了丑字號的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釘在了子字號的門前,不顧身后玉兒的輕聲呼喊。
“快點快點給我看看——”我把浴衣往緊了裹,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的雙腳上飄上了點點雪花。
“什么————”屋子里邊一陣騷亂。
“快點快點!我進來了啊——”說著重重敲了敲門,里面騷亂更加嚴重起來,還伴隨著某人的驚呼。情況緊急,我比較單線條的神經容不得現在腦子里除開元慶之外的一切,急著就要見那件和我一同來自22世紀的事物。根本沒顧上里邊呼天喊地的叫聲,我將門一推陡然闖了進去,子字號的浴池呈現在我眼前。
又是一瞬間鴉雀無聲,要不是我心急如焚,至少能看到他們頭上的大汗珠和黑線以及天空中呱噪的烏鴉。
“快給我快給我,那個刀那個刀!!”話都說不清楚了,直接無視了那群全身泡在飄滿花瓣浴池中只敢露出個頭的男生(其中三個還算得上是花樣美男),準備跳上離門口幾米遠的浴池臺子接那傳說中的“士瑞刀”。
“——停、停、停——停!”集體大喊道,那手持刀的男生話都說不清楚了,手抖著扔出個拋物線,那東西就落在了我的腳前,命中率還比較不錯嘛。
又是在一片寂靜中,看著腳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物件,一瞬間似乎全身軟了下來,拾起它時,指尖的觸感激發了無盡的回憶,不經意間,心糾結到一起,淚水剎那模糊了視線。是它,沒錯,那棗紅的色澤是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過的鮮艷,燙金字體在柔和燈光中也金光閃閃,里面被男生們給掰開的刀芯,那些由22世紀最先進軍工廠制造出來的生生鋼具,也從視線中扎進了我的心間……
“元櫻……”
沒意識到這是在隔壁浴室,完全忽略的那幾個人的存在,云澈的聲音將我喚回到眼前。我半跪在進門口的地板上,捧著個軍刀哭的一塌糊涂。
“……你是在哪兒找到這個的……”我在淚水婆娑中看了眼那個扔給我的男生。他瞅了瞅兩邊的云澈和寶林,看似被我的樣子嚇到。云澈輕輕擺了下頭,示意他說出來。
“……春節前,我和父親正欲從藍田往長安趕時,在官道邊的茶棚里一個姑娘落下的——”
“姑娘?你確定?”居然是云澈問的他,他似乎已經聯系到這個軍刀關系的人了。
“那我還能記錯!”那男生輕輕拔高了點聲音,“——我還清楚的記得,那個姑娘穿著一身突厥衣裳,我拾到后還沒來得及給她就一晃上馬離開了——哎,別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真的!要不,我給你們說是西市買的皇上賞的,你們信嗎——”
“你——”寶林給了他一腦瓢,“她都這樣看了你還開玩笑——”卻不小心碰到身后的云澈,云澈被撞得上半身出了點水面,又迅速縮進了水里。
“我不這在說理嘛——”那人繼續。
“——行了行了,知道你這家伙有隨地撿東西的愛好——”侯成笑他卻被潑了瓢水,“呀——你這小子!”
“鬧什么!”寶林示意他們我還在場。
“謝謝——”我慢慢起身。
“什么?”正打鬧的那人停下來。
“謝謝你——”輕輕拭去并未止住的淚水,“能…把這個給我嗎?”
“這——”
“這什么這!沒看見這東西對她很重要嗎!”裴云澈又輕輕呼了他一腦瓢。
“——又不是你的,本來就撿來的嘛——”寶林也跟著說道。
“行了,你的人生總算做了件好事兒,別給機會積德不要啊——”
“各位各位——我也沒說不給啊——”
我和剛剛闖進來一樣,顧不得給這幫男生道歉,也沒心思聽他們吵嘴,輕輕出去合上了推拉門。
本來以為看到這個東西我會有點心安,但相反的是內心更加忐忑,要是現在去照心電圖,估計線條肯定比股市還波折。這個軍刀我已經不記得元慶在掉下去之前到底有沒有揣進口袋里,只想得到他拿著它防土匪的襲擊。當想著刀的出現并不一定能昭示元慶還活著時,心一糾,眼睛又洪水泛濫了。
“…元櫻……往好的想啊,你看,那個帶刀的女子是從官道下方往長安來的,說明她是在河流的下游得到這把刀的啊……”這會兒已經夜深,東市基本沒有房屋再亮著燈,黑暗中風雪將月色隱去,剛才隔壁那個拾到刀的男生在睡前還在追問關于元慶的事情,現在那邊已經只剩下鼾聲。伸手不見指的神湯屋丑字號屋里,玉兒躺在我旁邊安慰道。
“……恩。我也希望這樣……”我將頭蒙在被窩里,往臉上一抹,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鼻涕,聲音像感冒了似的。
“——要是她在下游得到這把刀,那證明你弟弟已經被人救起來了——”她還在小聲鍥而不舍得努力著,執著地可愛了。
“……”
“——崇明河沿岸還是很多村莊的,而且正巧那那幾天都是上旬出行的日子,沒準兒現在他正在哪個農家里邊呀——”
“…………”
“——事情總是會往好的方向發展的,你不是之前才告訴我的嘛——”
“———啊!”我憋足了勁卻只能輕輕喊一聲,突然將被子一掀,壓力瞬間釋放,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覺到玉兒肯定以疑惑的眼光盯著發出聲音的地方。
“怎么了?”
“……你說的對——”被子半拉搭在我身上,沒有蓋住的地方雖沒外面刺骨的冷,但也能感覺到冬日的冰。“我得樂觀點,畢竟已經看到一點希望——”
“——這才是嘛,早點睡吧,補足覺才有精力找他呀——”
不一會兒,和我同樣嗜睡的玉兒已經能聽到輕微安靜的呼吸聲,這個為了安慰我一直撐著不睡的小家伙現在完全進入深度夢鄉,平時斷斷續續至少要睡十一個小時的我卻一點困意都沒有,小半是希望,多半卻是擔憂。
今晚要是在軍刀出現以前,我幾乎沉浸在舒服的浴屋把元慶忘的一干二凈……現在想起真恨不得在眾人面前恨恨扇自己一巴掌,放著自己弟弟生死不管,居然能如此開心地玩樂,元慶要是知道是要嘮叨死了……不過,這小子也許正躲在那戶農家的棚屋里偷偷笑呢,他就是這樣的人,要是看到我現在活的好好的還泡著如此奢侈的浴湯,絕對痛哭流涕外加裝可憐地上來沉痛聲討我不去找他的罪狀,而假如他以為我已經不在了,只會面無表情地將悲痛藏于心中……
“……明天……我再去四處找找他的下落……”
黑暗中,隔壁此起彼伏的鼾聲中傳來輕輕的說話,那分貝剛好這邊的我能聽清。
“你怎么知道我還沒睡……”我輕輕回了裴云澈一句,心里卻和外邊的寒冷相反。
“玉兒睡覺很踏實,從來不翻身——”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現在又想笑。
“秋娘告訴我的唄……”聲音雖小,卻一聲正氣地讓我覺得懷疑他都是種罪過。
“你又怎么還不睡——”我黑暗中瞅瞅隔著我們的那塊木墻板,卻什么也看不見。
“這不有人翻身翻地我睡不著嘛,更何況——本來人多了我就睡不著——”
“你啰嗦——”
漆黑的眼前,浮現出元慶的影子,不知道他穿上古裝是個什么樣子呢,而且還是短發。
“哎——”又過了會兒,我朝那邊叫了聲,再次壓低分貝。
“什么?”
“……要是元慶找到了,你教我和他馬球吧——他也是個喜歡運動的——”我幾乎在幻想元慶穿著古裝打馬球的樣子,沒想到那邊卻傳來這句話。
“——你不是愛蹴鞠嗎?”
這句話讓我又有想起來踩他幾腳的沖動,成了他表妹好像連人最基本的交朋友的權利都喪失了。
“——哦?那倒是——那我還是帶著元慶另尋名師了,蹴鞠也不錯,騰王的確踢的很好……”
“算了算了,還是馬球好,又學了球又學了騎馬,一舉兩得,多好——”那家伙急得冒出一句來,卻似乎把旁邊的人吵醒了。尉遲寶林昏睡中嘟囔了兩句什么“你在說什么啊”之類的,云澈說“夢話,夢話”之后就沒再做聲,一會兒之后,我也帶著笑意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