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送元慶去廣善堂，居然有種送孩兒上學的感覺，看來我得去測測心理年齡了……好在他那幫師兄弟嘴甜，一個個元櫻姐元櫻姐地叫，唬得我真以為自己多了一堆弟弟。其實也是專程拜會他師父，元慶說他師父長年在外云游采藥，難得到長安一趟，一定得這次給逮住。古時候要是父母雙亡，長姐當母，我便以家長的身份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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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藥師，姑父事忙，無法前來，我弟弟就拜托您了，他要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盡管教訓……”當從云澈那了解怎么稱呼醫生時，那種在經歷武俠江湖的感覺再次油然而生。

“那是自然——當初收下他也是看這孩子聰穎機靈，只是沒想到他還是將門之子——”陳藥師是個五十開外的須發老者，仙風道骨跟姜子牙似的，很難想象他一身行者裝徒步云游是個什么風景線。

“我們父母早逝，能隨師父您研習醫術是元慶的造化——”從看到這個名叫陳清的大夫的第一眼，我直覺上元慶跟了個好老師，雖沒被收為入室弟子，但跟著名師總錯不了。他們醫館據說是東市第二大，占第一的可是為皇宮進貢藥材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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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架勢，元慶可真的對醫藥感上了興趣，我會別陳藥師時，他正和那幫師兄弟跟那高達五六米的藥柜前對著方子嘀嘀咕咕，專注的眼神是在盯著籃球時才能看到，也罷，他活蹦亂跳了十幾年，安靜下來好生做個事情也好，至少能在古代為自己謀條活路。

元慶在這邊和醫館未成家的學徒住一處，我幫忙安排發現好歹是一人一間，到底廣善堂效益好，想當初在芙蓉坊，那么大個歌舞坊，我也得和四個下等奴婢擠一間。元慶這間在二樓，窗戶外就是花園，和自己那時比，這小子可謂踩著狗屎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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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沒事多來看看我啊~~”

“你小子，怎么不說你來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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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時，我們的對話是這樣的。真不想離開，才見面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又將脫離我的視線，可每個人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強求，小時候那種大家要永遠在一起的虛幻想法，到現在才發現是多么可笑，分別，是成長的第一步，看元慶堅定的眼神，他倒是釋然了。好在東市離安興和崇仁坊并不遠，騎馬也就十幾分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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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昨晚臨睡前，元慶突然冒出的聲音，還以為那小子已睡著卻原來又是裝的，估計我和云澈的話一字不拉全聽了去。當那句“姐，萬一我們真回不去了怎么辦”飄進我耳朵時，我腦海一片空白，不是沒想過，就因為想的太多而手無足措。“那就留下來，活下去。”我的回答也只能這樣，在這個本應與我們毫不相干的時代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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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云澈寶琳申請休假給批準，快馬輕騎奔西邊官道去給寶琳弟弟接風，對于這么大還需要人接，寶琳的解釋是他弟弟已經三年沒到長安，根本不熟悉新修的官道。早就知道和騰王逛三月三會出點兒啥流言，果然這兩日從秋娘的外報來看，長安城風言四起，說騰王上已節攜新女賞春。

“——他們哪只眼睛瞎了，把你們幾個都當空氣嗎？”我好笑，就算我和李元嬰單獨去櫻桃宴，可大部分時間還是和玉兒云澈一塊兒，再不濟還有之錦啊。

“不過是流言罷了，也沒指名道姓——這種風言在長安掀不起漣漪。”玉兒倒是看得開，還好她現在沒心思注意我話中“空氣”是個什么新鮮詞兒，因為，估計她郁悶著另外一件事兒。

“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動？”我看看輕蹙眉頭的小美女，她生日將近，容貌氣度愈發得耀眼了。

“就這兩天吧……”一聽就知道是敷衍。



三三剛過，江夏王府得到一道圣旨，說是跟往常一樣，每半年讓公主縣主郡主這幫皇族女兒們，做些刺繡女工詩書畫作上交，由宮內女官評定，最后皇帝欽定是否加封——等于跟皇子一樣，定期檢查功課，進步者有賞。可玉兒說，跟往年不同是，這次要求將各人對大唐山河或番邦風土融入創作中。

“你不是挺喜歡鴻臚寺那攤子事兒嗎，正對你胃口啊——”我抱著玉兒的白色哈巴狗在曬太陽，三三那晚春雨過后又是一片艷陽。

“作詩、寫賦、描畫、譜曲、刺繡，還加上五月的宮廷樂理，超出往年的量至少三倍！”她失神地看著桌上一攤資料。

“好啦，別的公主也要做呢，你做自己喜歡的東西，還怕什么。”我安慰道。

“往次都是云哥他們幫著弄——”她看看我，“——也不怕告訴你，可不全都我們是自己做的，我只知道十七公主每次詩賦都吳王在幫忙，淮南公主出嫁前上交的畫作全是騰王的作品——”

皇家八卦也還真多，兄弟姐妹間互相幫助當槍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一想到要是云澈幫玉兒刺繡女工之類，我還真的樂不可支，那場景估計跟張飛拿繡花針沒啥區別。

“你不是還有個哥嗎，他那時做什么不幫你？”別人都是兄弟幫忙，她卻是云澈，我好奇那個當哥哥的做什么去了。

“他？他大我那么多，我到年齡封縣主時，他早已被派往江南道，可比現在云哥他們忙了許多。”

“江南道？”我估計也就江浙那一帶，“怎么那么遠？”

“本來皇上想把他收入禁軍，爹爹非說什么‘男兒志在四方’，看這幾年，我哥總是在邊疆守著，我都替他難過——”她扔下資料，挪到我旁邊，輕揉著哈巴狗的毛。“……不過就快苦盡甘來，皇上念著他這幾年功勞，五月就能回京啦——”



看她開心樣，想必是個很疼她的哥哥。寶琳有親弟弟，她有親哥哥，元慶雖然是我堂弟，和親弟弟也沒區別，這樣看來，云澈倒是孤單，除了一堆表妹，據說還有幾個遠在天涯的表姐表哥，都不甚熟，面見過沒還難說，別說親不親了。



“……他可聰明了，從小我爹書房的兵法詩賦倒背如流，離京前可受長安女孩歡迎，和現在云哥差不了多少——”她一臉興奮說著，我想估計人家李劍山在長安呼風喚雨時，裴云澈還是個只會捉迷藏的小P孩，亦如當年。“——元櫻你肯定想見見他吧？”

話鋒一轉，我還真接不上。

“為、為什么你會認為我想見你哥？”我納悶。

“我……我覺得……”她開始變得吞吞吐吐來，我有不好的預感，“……我覺得……你當我嫂嫂挺合適的……”后面越來越小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