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確切地點后抽身就從推拉門閃出去，心里盤算著全是馬上去東市，找到那個廣善堂，立馬問明是否有人出現在那里，把消息提供者們全然忘在腦后，直到已經沖上了橫街，才發現只有云澈跟了出來。

“我腿腳快，和你一塊去。”只是淡淡說了句，便不知從哪兒牽來一匹白馬，在華燈初上的夜色中是那么的顯眼。

“玉兒呢？”雖然滿腦子元慶，可還意識到歌舞伎坊實在不是一個親王女兒應該久留的地方。

“寶林送她回去——來——”轉眼間，這人已經跨步上馬，在馬上向我伸出手，我想也沒想，搭上手一把被拉上馬，“抓緊??！”輕聲轉頭囑咐，并大力控制韁繩，扭轉馬頭，我抓住套著寶林家特制于闐族徽的馬鞍，白馬扭頭朝東市奔去。



平康坊和東市雖然緊鄰，但怎奈云澈說藥店基本都在東市東南角，用馬代步也得花個一會兒。馬兒飛奔經過大街小巷，穿過人群花燈，光影在身邊飛馳著，我怕掉下去，雙手從馬鞍轉移到他的背上，背太寬不好抓，卻沒來得及猶豫，在一個急轉彎下雙臂緊緊環住前面人的腰。隔著薄薄的春裝，感覺到雙臂上傳來溫熱的體溫，看著前面寬寬背脊，不禁將頭也靠了上去。

安全。最直觀的兩個字閃現在腦海中，雖然環著的腰是細到一點贅肉都沒有，可從接觸到他背影的那一刻，只感覺到滿心的充實，從到唐朝以來，我一直做強硬狀撐著的心臟在這刻卻松懈了下來。我向來以強勢女生自居，但還不至于站在道德頂端，累得時候也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像來之前在公寓自己偷偷流淚的事情，我不想再重復第二次了，不想……



“哎，哎，到了?！?

在云澈動了動肩胛骨后，我才意識到已經到目的地，便為自己還保持馬上緊靠著他的姿勢而鬧了張紅臉，連忙自己跳下馬。

“難道還睡著了嗎？”他怪怪瞅我一眼，帶著笑牽馬轉身朝那闕藥店鋪群走去。

果然節日的夜晚都會解除宵禁，看東市的三月三夜市，這只不過是藥市區，都如此燈火通明，難道晚上藥店生意也這么好，那得多少人生病啊……帶著疑問和焦急，我們看到正前方的“廣善堂”幾個豎型大字。



“……請問兩位有什么需要——”一個伙計的青年上前，我看大堂里人來人往，有這么個人看到招呼我們實屬不易，便把事情如實道來。

“身高八尺……”那人琢磨著，“難道是今日才來的那個？”

“就是今天才看到的——他叫什么？”我連問，急切希望那個期盼的名字能出現在他口里。

“叫宇文悟空。”

“啥？！”我大叫著脫口而出，周圍病號們以責怪的眼神瞅向這邊，我降低分貝，“悟空？？”我確定自己耳朵沒出問題。

“頭發短得跟個山寇似的，師兄弟們都覺得他肯定是才還俗不久的僧人，”那青年湊近神秘兮兮說道，“不然誰起名字跟法號似的——”

我轉臉看看云澈，他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暗沼钗膶Π?？”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心臟再次飛升到仙界，“他現在人在哪兒？帶我們去看看——”我左轉右轉在大堂里飛速掃視著。

“……哦，他剛來，趕上三月三，跟著師兄出去逛了……”

“去的什么地方？”我正要沖出去，云澈拉住我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說是在西市附近看花燈?！?



等我意識到呼吸時，我們已經下馬到了西市，東市且燈火通明，這邊是個什么狀況就更不必細說，摩肩接踵這個詞就是為描述此刻狀況而誕生的。云澈努力不讓我離他太遠，怎奈這人群來勢洶洶，比白天的芙蓉園更甚，個個手持花燈奔向河邊。巴錦肆背后有個半月形湖泊，連接的河流能貫穿整個長安城。

“為什么那么多人放花燈？”我只記得七夕時現代人喜歡花燈逐水，可也不像這一個個跟排隊看演唱會似的，人群中踮著腳四處尋人。

“上巳之節可不就是在河邊慶祝的，燈隨人愿啊，飄到哪便是福兮所在……”他還給我拽文起來，“——感興趣的話我去給你弄倆來——”

“哎，得得！找人要緊！”我抓住云澈手臂，拽到人少的石階上，眺望著黑壓壓的人群，誰說古代人少了？計劃生育看來得從古開始！“……元慶那小兔崽子，再逮不到他我可真不知怎么辦了……”



本來一塊的我和云澈在半小時后最終還是被人群擠散。我索性脫掉那礙事的履鞋，爬到一株看著挺結實的歪脖子樹上，在樹叢掩映間居然連湖對面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還多虧了那些花燈，明晃晃將持燈之人照得通徹透底。于是我便跟個猴子似的騎樹上觀望。

當我快眼花之際，瞅見樹下不遠處有個身高八尺男子，可惜是長發……那不裴云澈嗎？他也左右張望企圖尋找我，我沒心思搭理，繼續趁自己還沒暈頭之前努力定睛尋找……那湖邊一群人放了花燈還圍著做什么呢，嘻嘻哈哈一點兒都沒古人民人群眾的矜持意識，肯定不是漢人……不對！那人群中赫然看見一瘦高男子站立其中，只有背影，卻沒有長發……

我飛速跳下樹，把周圍過路人嚇得不輕，跌跌撞撞死命往那邊擠，不知自己腳下踩到了多少人的腳丫，也顧不上周遭人的叫罵，眼中只有前方那個似曾相識的背影。



“……哎呀，他那叫什么，我見過比這好看多了的花燈……”

一陣離別了三個月的聲音從嘈雜的人群中清晰地飄來鉆進我的耳朵，是那樣清晰。當撥開人群看見中間那高大且略顯單薄的背影。正對著別人的花燈毫不避諱地指手畫腳，我迎上去擁住了這個背影，卻沒注意到已經是哭得不能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