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拜師？”聽了我回來第一句話的玉兒是這樣的反應。

話說在巴錦肆李元嬰讓我給有空寫份兒“辟邪符咒”之后，準備真正地宴請我這為師的一餐，出于禮貌和真的是剛吃過午飯完全沒空間裝其他食物的狀況下，我再三推辭，終于讓這頓午宴推移到正式拜師之后。一回來就看見玉兒正在自己的起居室和一貴族小姐說話。

“小聲點。”我示意她那位貴族小姐還在不遠處喝茶。

“待會兒再你細說……”

“——呀——這不是宇文姐姐嘛——”那貴族小姐一見我進來熱情過度地貼了上來。

“哈哈哈，你好——”我瞬間掛上見到主席般燦爛笑容。我腦海里怎么沒有儲存這個人的相貌，叫我姐姐？我可比你小一千多歲……

“這是長安京兆尹的女兒，你們在李府宴會上見過啊——”玉兒過來引薦，我模模糊糊記得在李府宴會上那個話語最多的女生，其實只記住她的姓氏，模樣還真是丟人堆里找不到那種，不過身材圓潤，在唐朝估計也算個美女吧。

“宇文姐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哪——”

“哪有哪有，皇甫妹妹怎么有空過來坐啊，難不成是王府的茶把你給吸引來的——”說著這么官方的話我捶胸頓足。

“那是自然，誰不知道江夏王府的東西跟太極殿的都有的一比呢——我也坐了一會兒了——”

自然這些P話都是每個貴族見面都不可避免的，明知是奉承，卻也樂得你好我好大家好，后院和官場也一樣，古今都是這個理。

“哎，接著說你的事兒啊——”玉兒示意大家席隨便坐，秋娘適時端上來幾盤小點心，玉兒轉頭給我解釋，“——剛才她為她哥哥接風去了——”

“——后面我哥哥也就是說了些什么時候府兵撤回啊給我們帶些什么特產之類的，你們不會感興趣的——”

“府兵！”“特產！”我和玉兒同時出口，原來不同的人抓字眼的地方都完全不一樣。

“哎……那軍事上的我們這些女兒家也不明白……”皇甫輕輕擺擺手，“——特產，涼州那地界兒也只有沙棗啊什么的，哪有京里邊的東西好啊——”話語里明顯有敷衍的口氣，我和玉兒也就不好多問的。

“……宇文姐姐你從哪兒回來啊，我剛在西市看到個人和你很是想象呢——”

“恩？”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哦，為我哥哥接風就在巴錦肆六樓，快走時看到五樓谷雨閣有個很像你的人走了進去，不知——”

“哦，那是我?！蔽乙豢趹聛?，原來這八卦女人剛才的敷衍是急著問接下來的事，所以要說這世界上哪種人最八卦，不是娛記也不是狗仔，而是這些存活于封建社會的上流小姐們。

“怎么，姐姐是去會人嗎？”看她那八卦的眼神，就知道這幾天肯定在家關久了，見到點料跟貓見老鼠一樣。想起李府宴會上她看裴云澈的眼神兒，我腦子里偷偷盤算了下。

“沒錯啊?！蔽倚π?。玉兒看向我。

“是哪位公子值得宇文姐姐如此垂青，說出來我們好幫幫姐姐啊——”

“呵呵，讓你失望了，是我表哥裴云澈，我也替他接風?！惫荒腔矢Ρ砬槟塘艘凰查g，卻又輕笑起來，玉兒也知會地笑了，我則臉上燦爛微笑一直沒變過。

“哎，我當什么呢，裴校尉不是在皇宮當差嘛，還要接什么風啊——呵呵呵——”

“皇宮當差也是差啊，一個月接風一次是我們家族的傳統呢——嗬嗬嗬嗬——”

突然間，皇甫不笑了，像李元嬰般表情收放自如，果然這些貴族都不是吃閑飯的，至少在表演課上的可以拿滿分、，外人根本看不透他們的下一步行動是什么。皇甫收住笑，我們也同時放下嘴角，不知面前的女孩兒葫蘆里賣什么藥。

“……其實今天是過來告訴你們……”她語調也不似之前的高亢，而是平淡如死水，“……我定親了……”看玉兒的表情是相當吃驚，我到沒什么，只要不是我定親，誰結婚還不都一樣，這些大家小姐們始終有一天是會嫁出去的，定親還只是個開始。突然有點后悔剛才和她開的小玩笑，現在倒好，別人定親了，鐵定得放下她喜歡的裴云澈……等等！

“——不知皇甫妹妹和誰定的親啊——”我脫口而出，心里默念一萬遍，千萬不是他千萬不是他千萬不是他……

“……是和潞國公家族聯的姻……”她低下了頭，不愿多說。

潞國公？我努力回憶云澈給我普及的朝廷知識……潞國公……侯君集？侯君集！可侯君集老婆雖死好久，也沒見要續弦……侯成！看皇甫這年紀，十成十是和侯成定親了。侯成嘴雖討厭點，可人還不錯，到底也算裴云澈那班子的人，我對他印象比較深，侯成要地位有地位，要長相還是有的。長安京兆尹四品官雖不大，卻關系重大，皇帝的親命都在手里，京兆尹的女兒配大將軍的兒子，外人看來還是很相配的，這法子估計非龍椅上那位小李的欽點莫屬。

“是皇上賜婚？”玉兒快成我肚子里蛔蟲了。

皇甫點點頭，眼淚都快流出來：“……過兩天就下聘禮，五月一過就得過門……我怕以后沒時間，才先來和各處的姐妹們見見……”我這下徹底后悔剛才的話，她們都是一群可憐的人，終生幸福不能自己決定，別人的亂點鴛鴦譜就能決定一生，都是官場政權的犧牲品，女人在封建男權社會里根本就是被他們完全忽略不計的一筆。我和玉兒沒法說“恭喜你”之類的違心話，也更不可能安慰她，她也許比某些女子幸運，不必嫁給個可以當自己爺爺的重臣，可她也更沒法自己選擇……

“……五月就得過門，比琪兒比更快啊……”玉兒眼神里的若有所思看得我心慌，難道她也在擔心？

“不用為我擔心——”皇甫仰起頭，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女人總是要嫁人的，我們只能選擇接受，不是嗎……”怎么如此悲壯，渭水送行嗎？

“……你和侯成根本就算不上認識……”

“——認識？！”皇甫打斷我的話，“你以為總角之交就能走到最后嗎？那只是一個夢，出嫁那天就都碎了，所以在我沒變成另外一個人之前，我想再好好看看以前的朋友……”

她這話開始是有點針對我嗎？我也不想去探究，對于一個即將和自我生活告別的人，我存留的只有同情，原來她和玉兒也是一樣的。朋友，這個詞對她們這樣階級的人來將太過虛幻，不是沒有夢，那李府宴會上那燦爛的笑臉是為誰綻放的，只是那人再也看不到了。她付出過去追夢，卻在還沒沾到夢境邊沿前被打碎。

起居室里終于嚶嚶泛起了抽泣聲，面前的兩個人都淚流不已，我哭了嗎，我想有我哭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