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長安少年(五)
- 游夢初唐.流云落櫻(原游夢盛唐穿越)
- 飛天兔俠
- 3369字
- 2009-03-27 15:35:16
照理說,這個年級的女生在赴帥哥的宴之前都應該內心小鹿亂撞之類的,可我久經沙場早已練就了抗帥能力,再說又不是豆蔻的小蘿莉了,我這年齡的唐朝多數女子小孩兒都會說話了,害羞不屬于我,即便是一名聲遠揚的少年王的邀請,也很能心平止水。多洛猶豫了瞬間還是跟了我進去。
“小月,我們又見面了。”那話里透出的饒有興致不是我聽不出來,而是現在正在給這位小王行禮無暇顧及。對于他給我的這個代稱,只能選擇無視。
“宇文氏見過騰王殿下——”脫掉幃帽,在李元嬰的示意下跪坐到他面前方桌的正對面,多洛行完禮后跪坐在我左后方。
“為何如此生分,我們不是還較量過一場球賽嗎——”說著,他那半月形的雙眼瞇起了笑,似乎輕柔拂過全身,九轉百回,我還沒見過哪個人的眼神能形象到這程度。
“這又不是賽場,小女自當——”我回笑了笑,目光卻鎖定到他身旁跪坐著的人身上,瞳孔瞬間放大。
一身量瘦小的人正在為我斟茶,皮膚白皙,細碎過肩黑發低垂,前方少許隨意的劉海遮住垂下的臉,卻在我心中立馬勾畫出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來……
“這是我新來的隨從——”李元嬰示意道。只見那少年停止斟茶,規規矩矩跪著行了禮。我半晌沒說話,雖然現在是干干凈凈一個人兒,但臉部的輪廓卻是我不可能忘記的,想起法門寺那時腌臜的臉和現在完全像換了個人,人靠衣裝這話果然沒錯。
我并不是驚訝于他居然是被騰王帶走,而是在于那副過于完美的面容。雖說來到這個時空看過的美人兒不少,像騰王之類絕品,但這孩子的真正容貌雖不能稱為絕后,但至少也是空前。還記得上上世紀有位好萊塢明星叫伊麗莎白泰勒還是什么的,那張無比完美的臉被后世所有人奉為空前絕后,而我有幸托舅舅的福偷偷親眼看到那女明星十八歲時的面容,那張臉,詮釋了什么叫傾國傾城動心心弦,即便我是女人,也無法嫉妒她,她年輕時的美是無人能匹配的。
這孩子擁有一張神似泰勒的面孔,甚至那微垂的雙眼比她更為出眾,消瘦面頰蒼白的沒有同齡人的血色,卻平添了一分哥特式憂傷。濃墨的眉與睫毛宣示著他不屬于中原,現在臉龐潤白干凈透露著來自西域的神秘氣氛,最為驚嘆的是,在他眼圈睫毛周圍,躍然著細細的一圈黑色眼線,像是紋上去的……
“…你和多洛先去‘春分’那邊等著——”李元嬰眼神兒流轉于幾個人間,讓另外兩人出去。
我剛從那孩子的面孔中抽身出來,他已經輕輕起身,和多洛一起穿上鞋出去了。
“你認識多洛?”我再次驚訝,這次的理由是他沒有像一般人稱呼他為昆侖奴。
“你不也讓他一起進來了嗎,看來我們對待下人上很有共同點。”他輕輕把抿了口茶。
“他不能進來嗎?”聯想起多洛在進隔間之前的瞬間猶豫。
“——他是奴隸,我是王——”
這句話語氣雖輕,也沒有輕賤的意味,力道卻是足以阻斷任何可能的。是的,奴隸,這個被人為劃分的等級致使他們永遠不被人看得起,王和奴隸豈能同坐一室?我和他的共同點,是都沒把多洛當成奴隸看待,這點對于一個封建王朝的親王來說,著實令人費解。
“你和我表哥很熟嗎?”我試探性的問,其實答案自己早就知道,看元宵練兵倆人的情況就明白,他們非友,也談不上敵對。
“你是說為什么我會認識他的下人——”笑容又浮現的他臉上,沒有那晚的魅惑,只是淡淡一笑而已,慘白昏暗的陰天似乎被這笑容照亮。“——那還是好多年輕的事了,那會兒好像萬國上拜皇兄‘天可汗’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初春時節……”
看著一美人兒沉浸在回憶之中的表情是相當容易讓人沉醉的,仿佛跟著他的訴說,我也回到了那個和現在天氣完全不同的落英繽紛季節。試想想,貞觀初年,萬國來朝,當時的驛站碼頭該是怎樣一個繁榮的景致。我腦海里仿佛勾勒出一幅幅生動的畫面,著漢服的日本新羅使臣,渾身珠光寶氣的天竺來使,金發碧眼的波斯使者……都在初春明艷的光影中來往穿梭,而畫面集中到了碼頭一裝載奴隸的運船上……
“……我那時還小,六七歲的小兒什么也不懂,下人陪著逛到碼頭,看到那幫昆侖奴被鏈子銬下船時,當真覺得這世界無奇不有,人能長的如此彪壯——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昆侖奴還是個新鮮玩意兒,連皇兄都不一定見過——我琢磨著就想弄個回去……”
“你就瞧到多洛了?”我向來愛聽故事,也愛發問。
“——那可不,一船二三十個昆侖奴真是什么長相的都有,個個兇神惡煞跟夜叉似的——那時的多洛要瘦點,也是我唯一看著不反感的——”看來美人兒都是外貌協會的,大多數時候人們都還是以貌取人,面相果真是很重要的,“——可這會兒一小孩兒出來攪局,他也在買昆侖奴——”
“裴云澈?”我幾乎能想到縮小版的裴云澈和李元嬰在人潮涌動的碼頭上為了爭一個昆侖奴而互相較勁兒,努力憋住笑,“于是呢——”
“于是,不負眾望的打起來了——”他望向窗外,看來自己想起都覺得幼稚的可笑,雖說小孩兒都不解什么是話術冠冕,通常是憑喜好做事,但就為爭個昆侖奴就打起來,這倆貴族小孩兒也太不把自家面子放在心上了吧。
“那我表哥他——”我想基本不用再問勝負情況,雖然李元嬰現在是清瘦高挑,可論身板兒估計任何時候都不能和裴云澈正面對抗。
“小孩兒嘛,控制不住情緒就鬧,一鬧不贏首先就想到搬出自家背景來……那時先皇還是太上皇,可對方聽到后卻并未示弱,直到下人們把我們拉開——”
乖乖,為個新鮮玩意兒,太上皇都搬出來了。不過誰小時候沒做過一兩件蠢事呢?(小李:我爹爹可是太上皇!小裴:太上皇?就是玉皇大帝也不能跟我搶!打得就是你——)
“你就這樣讓給他啦?”我覺得相當不可思議,裴云澈小時候的個性不服輸,可李元嬰也不像個怕硬的主兒。
“還能怎樣,當時覺得面前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沒準兒順勢把我推下河都有可能,怕了唄,就讓給他了——”
聽完故事,我再也忍不住,笑得沒了形象。看來任誰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裴云澈當時還真夠霸王的,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兒單論喜好而出手打架在今天看來,也不過就是幼稚輕狂的表現,還好人家小李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不然真糾結到太上皇那邊,裴家可得兜著走了。原來我家“表哥”還是當年長安一代裴小霸王,難怪從不拿騰王當回事兒,人家可是小時就占絕對上風的。
“讓你看笑話了,可不許往外傳哦——”這個事后諸葛亮,其實就他現在的名聲頭銜,也不在乎多這一條。
“我保證……”強忍住繼續笑下去,端起茶盅潤潤剛才差點笑岔氣的嗓子,想起為我斟茶的孩子來,“——沒想到騰王還真能記仇的,把剛才那孩子搶過來是為了給我表哥‘還禮’嗎?”
“什么?”怎么一臉茫然,難道不是嗎?
“新來的隨從——那孩子本最初是要被送到裴家的,你怎么會不知道——”我想起辯機說給那位帶走烏莫爾的公子說過。
“是嗎,那我還真沒注意到,怎么又和他扯上了……”估計他是想說裴云澈陰魂不散之類的,看他精致的臉上輕扯出一絲不易察覺恍然頓悟的表情時,我確信他是真沒注意到。
“那你——”雖說烏莫爾進裴府的事兒是歪打正著,可這兩人的交叉點也太戲劇性了點。
“——我喜歡漂亮的東西。”他立馬解釋了我的疑惑,“而烏莫爾很漂亮不是嗎?”
“嗯……”其實我想說當時烏莫爾衣著破舊都能被您慧眼識珠,我簡直覺得自己白長一雙眼睛了,他果然是外貌協會的,還是常駐會員,“——你倒是很懂享受生活,這么個隨從,就擺在旁邊也是能給你騰王府上長臉的,要跟我表哥,沒準兒就讓他管馬廄去了——”
“呵呵,帶兵之人向來不同于一般士大夫,對他們而言,實用比觀賞更重要。”
“這倒也是,但誰都喜歡漂亮的,我也是啊——烏莫爾在你身邊,你就不怕他過幾年搶了你在長安城的風頭?”
“哈哈哈——你倒是考慮的深遠——放心,對于我自己的魅力,我還是很有自信的!”第一次看到李元嬰開懷大笑,不是我夸張,那真是瞬間的撥開迷霧見朝陽,豁然開朗,要說他這自信度,我還真相信,一個人的魅力不是外貌能夠直接客觀表達的。
“我是說笑呢,烏莫爾再怎么也是個外族下人,哪能和你騰王一爭高下呢——”幾月的王府生活,練就了我見民說俗話,見官說官話的風格。李元嬰似乎聽出話里的生疏,收住了笑容。
“——你什么時候又和我這樣冠冕起來,還是顧及我是先皇之子嗎?”那雙歐式雙眼皮鳳眼(好復雜一串形容--\\)看得我不得不低垂下頭,難道美人要發脾氣啦?
“騰王你拿我當一個可說話的人,我自當是感激,球場上可以不分高下,正式場合卻不能你我相稱……”我越說越小聲,記得玉兒教給的那些規矩理論,腦瓜已逐漸被封建思想化,不是我想這樣,世事逼人,是我在融入這個不平等的社會,而社會是不會將就我的。
“……”對面一會兒沒出聲,“……算了,慢慢來吧,孫神醫也是幾年后才成為我之知己的……”
“多謝你的體諒。”我一句話讓他又輕輕露出笑容,自己在沒覺察的情況下,從剛才的冠冕又回到了‘你我’相稱了,原來我對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下意識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