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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線生死語成讖

葉明剛翻開獸皮,一行大字映入眼簾:“功法無上,純金非赤。僧本西來,號為童壽。生子二人,娶妻宮授。為性放達,不厲小修。受吾法者,譬如臭泥蓮花,但采蓮花,勿取泥之臭。”葉明看到這段話,不由得笑了一下。看來,這的確是那鳩摩羅什所傳。鳩摩羅什,又名童壽。細細想來,這篇心法該是鳩摩羅什晚年,佛法大成,心懷坦誠時所作。甚至,連自己曾娶宮女為妻,并生有二子的事情,都毫不隱瞞。

這心法,并無名稱,但第一句“功法無上”,意義頗多;似是隱晦的稱這功法名為‘無上’,又似乎在指所謂的功法并沒有最上乘,還像是在暗示沒有比這更上乘的功法。葉明心道,姑且就喚它作‘無上心法’罷!這“無上”二字,似又與道家又有什么關系;只是不知,這心法怎么便到了汪廣陽手上。

再往下看時,葉明發現,這確是一份難得的上乘心法。他摒棄雜念,隨著上面說的方法運氣修習,渾身便涌起一種暖融融的感覺;便好像是自己體內是一塊冰,而此刻,這塊冰正慢慢融化成水一般。不覺間,豆大的汗珠滴了下來。再繼續運功,感覺到像是有新的冰融化之時,先前消融的部分,反倒會再度凝結。

葉明暗忖道,這可能便是汪廣陽為什么教自己只要駕馭一點這真氣,便立即輸入他體中的原因了。因為,照這樣修煉下去,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完全駕馭這股氣勢磅礴的真氣的。如若真的做到了,那自己不僅沒有受這真氣損傷的危險,反倒能將其化為己用;加之自己之前的內力,反而會高出汪廣陽一截。葉明隱隱察覺到,這種修煉方式,并沒有完全達到這功法應有的效果。只是自己,包括之前修煉過這心法的汪廣陽在內,沒有找到真正的法門罷了。

不覺間,外面已然慢慢黑了下來。寒風又起,窗口不嚴,呲拉拉的透著涼風。葉明除上午吃了點東西,直到現在,都不曾進食。他練了這心法之后,覺身體舒坦了些,饑餓感也更重了。葉明正尋思起來找點吃的,忽聽得外面一陣撲棱棱的聲音;這聲音,正伴著個輕巧的腳步聲,愈來愈近。葉明出門來,見是剛才那少女。她一手提了個剛燒開的水罐,一手提了只栓了爪子,正不住撲騰的老母雞。

少女已經換了身干凈的粗布衣服,好像也已洗梳了一番;整個人都白凈了許多。這少女天生唇紅齒白,一張鵝蛋臉上,點綴著兩個淺淺的酒窩。如若稍加修飾,決計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二人目光相觸,葉明忙將頭低下;他見這少女容貌,不覺間,一下子便想起蕭琳來了。

少女指了指屋內的木墩,示意葉明坐下休息。她在鍋里燒上水,之后,便拿了把刀,在院邊的磨刀石上使勁鏜了鏜,抓過母雞腦袋按到一個陶罐上,一刀下去,干凈利落。母雞抽搐一陣,很快便沒了動靜。宰完雞,這少女將母雞扔到一邊,端著盛血的陶罐遞給葉明,又指了指他手指上的傷口。葉明呵呵一笑,道:“喝血不用了,這是你自己家養的雞?你這是拿來給我吃的嗎?”少女點點頭。少女指了指葉明的肚子,又做出個吃飯的動作。葉明知道她是問自己餓了沒有,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自下午與她見面以來,這少女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此時,葉明已經明白,她不能說話,也沒有再問她。這少女見鍋里的水開了,便舀了點開水,澆到盛雞血的罐子里,加上些鹽,使勁攪了攪。片刻之后,里面的雞血便凝成一塊,成了血豆腐。少女用刀切成小塊,拿了只碗盛了,遞給葉明。一邊自己用手從碗里抓了塊,放到嘴里,示意這個好吃。

葉明倒也不與她客氣,用手抓著吃了些。少女自顧自的收拾母雞,在割開母雞肚子的時候,從里面掏出個已經成型的軟皮雞蛋來。再往里看,尚未成型的顆粒狀的雞蛋,就更多了;少女一陣心疼,眼圈便紅了起來。她舀水清洗,收拾好后,便整只下到鍋里。

葉明到院外抱了些柴草進屋,那少女便燒火;兩人坐在灶邊,沒有說話。過了會兒,天徹底黑了下來;院外的風更大了,透過任何可能的縫隙,擠到屋中,嗚咽作響。零星的雪花飄到屋內灶臺下,吹得兩人瑟瑟發抖。少女將院門和屋門都關上,屋內便逐漸暖和起來。鍋底的柴草,冒出些許煙味,發出微微的噼啪聲;輕輕搖動的火光照到兩人臉上,于這天地的清冷間,閃耀了一絲寧靜安詳的氛圍。此刻,任它外面天寒地凍、風雪飄搖,好似所有的煩惱和磨難,都與二人無關。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那少女掀開鍋蓋,一股雞肉的香味便鉆進了葉明的鼻子。葉明的肚子,又不禁咕咕響了幾聲。少女聽見,扭頭一笑,用筷子在雞上戳幾下,見雞肉已經差不多煮爛。少女將雞撈出來,放到一個陶盆里,撕下了整條雞腿,放到碗里;又從鍋里澆上些雞湯,端給葉明。葉明又指了指她,教她吃。少女笑了下,又指了指雞,意思是還有這么多。葉明實在饑餓難忍,又聞到香噴噴的肉味,也顧不上燙,抓起雞腿便啃了起來。啃完雞腿,又吹著熱氣,喝了碗雞湯。

不多久,這少女已將雞肉拆成一塊一塊的,放到個陶盆里。她見葉明吃完,便又給葉明碗里裝滿雞肉。葉明站起來,拿了只碗給她;少女接過來,盛了半碗,和著熱湯默默吃著。葉明吃了兩碗雞肉,又喝了碗湯,總算是吃飽了。一股暖流,徐徐在腹中蔓延開來;葉明挪一挪身子,倚墻坐著;這是他自從被雪蛇咬到以來,最舒服的時候。

此時,鍋底的明火已漸漸熄滅,只剩些紅紅的木炭閃爍著暗光。少女起身,將剩下的雞肉和碗筷收拾起來。當她走到鍋臺邊,欲要舀出鍋里雞湯的時候;卻突然放下勺子,跑到了葉明身后,面帶恐懼的指指門外。葉明一眼看去,沒有看見什么;側耳聽時,卻聽見好似有什么東西正悄悄接近屋門,像只貓一樣無聲無息。

葉明不由得佩服少女的耳朵,想她雖口不能言,耳朵卻比自己還要靈敏。葉明走到門前,猛地將門拉開,見門口赫然站著個少年。這少年衣衫破爛,上身著一件短襦,下身則是一件破舊的羊皮袴;在雪地中,雖打著雙赤腳,卻并沒有冷得發抖的跡象;想來,必然有很深的內功支撐。

少年見到葉明,卻似并不吃驚,咧嘴嘿嘿一笑。葉明認出了他,正是當日自己掉落樹上時所見到的少年。葉明正要問他,那少年卻已看見葉明身后的少女,猛地向她撲來。他十指如鉤,直如餓虎撲食一般,敏捷異常。

葉明見狀,忙回身阻攔,右手抓住這少年腳踝。饒是如此,仍慢了半分;少女躲避不及,胳膊已被他抓出兩道傷痕,鮮血慢慢滲出。這少年雙手撐地,向前一掙;葉明瞬間覺得一股強勁粗野的內力,涌向右手,差點被這股力道震開。葉明擔心他掙脫后直撲少女,便將內力灌注右臂之上,猛一甩手,將這少年甩出屋外。這少年飛出丈余,四肢著地,又是嘿嘿幾聲。他繞著屋門轉了半圈,后退幾步,似是蓄勢待發。

葉明搖搖頭,原地提氣而立。他高度警覺之下,只覺這少年似是運足了內力,一股熱浪裹挾著周圍的空氣,逐漸蔓延開來。果然,這少年雙腳猛蹬地面,騰空而起;一對利爪,直沖葉明胸口。葉明原地不動,雙掌并排拍出,正中少年胸口。這一下,葉明用了七成力道;那少年驚叫一聲,倒飛出去,重重摔到雪地上,滑出老遠。饒是如此,在飛出的瞬間,少年猛地一抓,也劃破了葉明胸口的衣服。

葉明從門口走出,正要走向那少年;少女忙拽他胳膊,不教他出去。葉明正納悶,突然聽見嘿嘿兩聲干笑,飄下一個人來;正是汪廣陽。汪廣陽走到那少年身旁,在他身上拍了兩下,道:“起來罷!這點傷,你死不了!再去其他人家門口看看罷!這里,以后便別來了,你打不過他!”那少年一咕嚕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

汪廣陽上下打量葉明一眼,道:“恢復得不錯嘛!這么快,便能打傷我調教了五六年的狗!”葉明道:“你的狗?!”汪廣陽道:“他本來是這村里一個無父無母的癡傻兒,這村子只能內部嫁娶,親上加親,怎的可能不出些不健全的后代?!我調教他五六年,他只聽我一人的話;我缺個耳朵,每天晚上,他便替我監視每家每戶動靜;這,與狗有什么區別?!”

葉明不再說話,轉身正要往屋里走,卻聽汪廣陽說道:“打傷我的狗,便這樣走了?!”葉明回頭,道:“你想怎樣?!”汪廣陽嘿嘿一笑,走上前來,握在葉明腕上,點了點頭,道:“你果然練了我給你的心法,這雪蛇的真氣,已有些個分散的跡象了。不如,你現在便將可以運行的內力輸入我體內?”說罷,又嘿嘿笑了兩聲,貪婪之態畢現。葉明心道,如若自身修煉出的內力也可以像這雪蛇真氣一樣輕易傳授于人的話,想必他早就逼迫自己,將內力盡數傳授與他了。

想到此處,葉明冷冷的道:“我剛修習這心法半日不到,哪里有真氣傳你?”汪廣陽道:“我再給你五天時間,到時候,倘若你還不能給我輸入真氣的話,留著你,也沒什么用了。如果你覺得自己死了也無所謂的話,便該想想邊上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到時候,我將你殺了,然后將她配給我那條狗,嘖嘖嘖!想想就不忍心,是不是?!”此話一出,嚇得屋內少女瑟瑟發抖。葉明怒喝道:“夠了!五天之后,我給你傳功便是!”說罷,轉身向屋里走去。

此話一出,汪廣陽卻黑下臉來,拂袖道:“站住!我汪廣陽縱橫江湖三十年,哪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今天你打傷我的人,難道事情便這么算了?!先吃我一掌再說!”說話間,振衣向前,拍出一掌;一道剛猛的勁力隔空打來。雖然沒有實際接觸,這一掌拍出,直如排山倒海一般,躲無可躲,只能以內力硬抗。葉明左腳跺地,身體略前傾,待那股勁力到來時,雙掌變拳怒吼一聲,兩拳揮出。這兩拳,將汪廣陽的掌力盡數卸去后,余力尚存;擊得汪廣陽衣帶翻飛,不由倒退了兩步。葉明內力本就不弱,今日蛇毒消退后,運功的阻礙又少了許多;此刻面對汪廣陽,自然使出了全力。

汪廣陽只用了四五成的功力。他雖然動怒,但需要葉明煉化那真氣,卻也不想重創葉明,只想教他吃點苦頭罷了。不成想,卻被葉明的古怪內力震得連退兩步。葉明適才擊退那少年,便開始覺得體內的雪蛇真氣有隨著自己運功慢慢涌向心口的跡象;此時出盡全力,這真氣便已在心口處凝成一團。葉明只覺渾身冷得難當,心脈更像是要被凍結一般,一絲內力也提不起來。

葉明心下忖道,倘若此時不立刻修習“無上心法”,說不定自己會被這股寒氣凍死。又想起上次,這股真氣強沖心脈之時,汪廣陽曾全力一掌將它打散。雖然痛苦異常,但這股真氣猛地退后,好似已有部分融入到自己脈絡之中;現在,已被自己原先的內力融合。這可能正是自己內力有所增強的原因。此時,也只能孤注一擲,受他全力一掌;倘若不死,也便證明了自己想法。

葉明故作鎮靜,道:“汪廣陽!這便是你的本事嗎?我看你是老了罷?‘狂僧’的名號,是不是該拿掉了?”汪廣陽怒道:“你說什么?!”葉明道:“你不是說讓我受你一掌嗎?現在看來,你的黑煞掌力,也不過如此罷了!”汪廣陽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葉明道:“你不是不敢殺我,你是根本就殺不了我!你之前打敗的,不過是一個深中劇毒的我罷了!怪不得這么急著讓我給你傳內力,想是你本身便沒有多少內力罷了!我勸你,以后也別來找我了,你根本就是我的手下敗將而已!”

汪廣陽聞言,憤怒已極,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自二十歲以來,內功日益精進;三十歲后,內功已爐火純青。今日為葉明內力震退,已是奇恥大辱;沒想到,葉明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遜。

葉明見收到了效果,繼續說道:“有本事,你便再朝我心口拍一掌;倘若我倒退一步,便算你贏!”盛怒之下,汪廣陽早將利用葉明之事拋到九霄云外,哪里還能識得是計?他臉色鐵青道:“黃口小兒!今天,我便教你死在這兒!”只見他左腳伸出,腳尖在雪地劃一個半圓;雙臂抬起,左手握拳后猛地伸直垂下。右手壓在左上臂,右腿略彎,又復站起,最后雙掌并排向前。這動作,極為怪異;葉明也不識得他的套路。汪廣陽這一系列動作極快,周圍的溫度也好似提高了許多;飛舞的雪花飄落下來時,也便化作了滴滴水珠,撒向雪中。

此時,葉明自然知道,接下來,自己必然要承受汪廣陽所有怒火。縱使自己此時能使出全力,也定然不是他對手。只是倘若自己死了,便再也見不到云伯,見不到蕭琳了。除此之外,這個少女,可能也會遭遇不測。此時,葉明已經覺得自己的心脈發痛,汪廣陽仍然在持續做著些怪異且兇狠的動作;周遭的溫度,也愈來愈高,三九寒冬,也好似變作了炎炎夏日。

葉明覺得,自己方才真是低估了汪廣陽的掌力。不過想到自己真的難逃一死時,反而更加不管不顧了。只聽葉明哈哈大笑道:“這舞跳得不錯啊!不知道姑娘家家的花拳繡腿管不管用啊?!”汪廣陽瞪大了眼睛,猛地騰空而起,大吼道:“小子,受死罷!”揮掌似疾風驟雨般,朝葉明胸口打來。

葉明閉上了眼睛,默默念起“無上心法”的法訣;但此時的他,又怎可能靜下心來?葉明身體的脈絡按照心法運行、調息,心中所想,卻是蕭琳、云伯、娟子等人。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鳩摩羅什所說的話。倘若沒有早年的娶妻、生子等一系列對出家人來說的這些“淤泥”,可能也便生不出大徹大悟的“蓮花”。鳩摩羅什之所以不教修行之人效仿他這些“淤泥”行徑,便好像似是在修煉內功中心神不定一般;雖然有走火入魔成為絕世高手的先例,但這種萬中無一的境遇,并不是值得效仿的。但此時的葉明,確實已到了不入魔不能成佛的時候了。

眼看汪廣陽毀天滅地般一掌擊來,葉明周身經脈中,卻提不起絲毫真氣。想到從自己身體各處漸漸凝聚到心口的真氣必然會被打散,順各經脈擴散開來。此時的汪廣陽,使出了全力;而上次被汪廣陽打散之后,雪蛇真氣已有所削弱;這次,真氣被沖散后,其余力,也定然對身體造成損害。

但此時,若要集中自己內力到心口,已然做不到了。葉明隱約覺得,此刻,也唯有逆行經脈,才可能抵擋。逆行經脈,固然是習武之人大忌。一旦經脈逆行,輕則武功盡失,重則走火入魔而死。但此時,有外力沖擊,即便經脈逆行后,也能被汪廣陽至剛至純的掌力震回原樣。這樣,也便大大減少了因掌力直沖經脈,致使經脈盡斷的可能。

葉明并不十分了解其中的道理,生死一線之際,他也只是孤注一擲罷了。他在汪廣陽的鐵掌接觸心口的瞬間,以最后的力量,強行逆轉了周身經脈。葉明只覺得像有一個巨大的火爐重重摔到身上一般,這火爐在自己身上碎裂開來,強勁的火焰鉆進心臟;心口一時冷暖交融,似冰火兩重天。良久,兩者相互結合,化成了一股股暖流,自心口猛然噴薄而出,沖向周身脈絡;原先逆行的經脈,剎那間被沖回原樣。

葉明感覺周身疼痛不堪,每一處脈絡,便如同強行撐寬了一般;十四經脈暢通無阻,引得這股暖流在體內翻騰;便連同自身的真氣,也被裹挾著四處亂竄。下一刻,這股逐漸擴散至身體各處的真氣,竟猛然間迅速流向心口;葉明覺得心口處一陣膨脹,繼而,隨著一陣剛猛的內力傳來,心口又猛地一陣收縮。

這所有一切,盡發生于電光火石之間;汪廣陽這一擊使出了全力,葉明也賭上了自己所有修為。汪廣陽的黑煞掌力,剛猛霸道;一擊得手,片刻間便將大部分雪蛇化作的真氣打散;加之葉明逆轉經脈,自身由那潭中之魚激發出的雄厚內力便開始瘋狂的與雪蛇的真氣融合。這股真氣被打散,并與葉明的真氣融合之后,一時間不會為葉明所用;又因受心口殘余真氣的吸引,所以裹挾著葉明的真氣猛沖心口。不料,卻再度被汪廣陽的掌力打散。片刻間,汪廣陽以掌力兩度沖擊這股真氣;特別是第二次沖撞尤其劇烈,兩股內力猛地碰撞,兩人倒飛出去。

葉明本站在距屋門不遠的地方,倒飛出后,直接撞碎了門框,又跌落到院中;落地之時,猛地噴出兩口鮮血。他瞬間清醒過來,掙扎著爬起,盤腿坐下,慢慢調整氣息。屋內的少女見狀,忙跑出來將他扶住。汪廣陽倒飛出去時,并沒有遇到障礙,直直的飛出五六丈后摔到了雪地上。他渾身瑟瑟發顫,強忍著爬將起來;卻是再也忍不住,哇哇的吐出兩口血來;可知,他必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汪廣陽眼珠瞪得和牛一樣大,伸手指著葉明,顫聲道:“你……你……究竟是誰?!你……你……還我……內力!”

原來,這狂僧貪心不足,在第一次沖散那股極陰的真氣后;感覺到葉明體內的雪蛇真氣變化,又試圖以自身強悍的內力,將葉明的真氣吸到自己體內。沒想到,反引得葉明體內真氣全部涌入心口,直沖向他雙掌。一旦這磅礴的真氣,全部注入,非震碎他經脈不可。汪廣陽無奈,只得發力撤掌;沒成想,這股陰柔的勁力霸道異常,其回流之力,又將他手掌牢牢吸住。頃刻間,自己的內力反被它吸進兩成。汪廣陽眼見不好,為阻止內力急劇流失,便冒著被震傷的危險,強行扯功,被震飛出去。葉明此時雖傷得不重,體中內力陡增,一時間卻也無法駕馭;故而只是坐起,只管運功護住心脈。任由一身的內力在各經脈中到處亂竄,周身上下,卻是動彈不得分毫。

葉明雖慶幸自己死里逃生,但畢竟兩人實力差距懸殊,卻也擔心他再來給自己補上一掌,遂冷冷的道:“還不快走!”一抬眼,卻是叫苦不迭。原來,方才那被葉明震退的少年,正快速向這邊跑來。看他步伐,之前的傷,并沒什么大礙。那少年跑將上前,將汪廣陽慢慢扶起。汪廣陽咳嗽兩聲,甩一甩袖上的雪,狡黠的看了一眼葉明,壓抑住顫抖,道:“我就不信,你……你沒有受傷?!”轉頭看了眼那少年,道:“你……你過去,將他殺了!他現在身受重傷,奈何你不得!”那少年瞅一眼葉明,右手成爪狀,試探著朝這邊走來。起初幾步,似是頗為顧忌;側身再行幾步,見葉明沒什么反應,便明顯加快了步子;待他走到葉明身前時,葉明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汪廣陽見狀,吼道:“快!動手啊!”那少女卻自一邊搶步上前,張開手臂,攔在葉明身前;站定之后,揚了揚下巴,朝著自己的脖子指了指。意思是,“要殺他,先殺我”。之后,便高抬下巴,怒目圓睜,鄙夷的望著那少年。那少年抬起右手,舉到半空,卻又停住,滿臉悲戚且疑惑的看著她。汪廣陽喝道:“你想要她?!那便先將她扔一邊!等你殺掉坐在地上的人,她便是你的了!”這少年頓時欣喜的抓住少女手腕,任憑少女不住拍他打他,仍是不放。汪廣陽極不耐煩,又咳嗽幾聲,怒道:“你先將地上那人殺掉,再抓她不遲!”情緒激動之下,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少年轉向葉明,滿臉怒容,就像野獸看到搶走自己獵物的同類一般。他將少女甩到一邊,右手運足內力,五指變爪,抓向葉明。少女見狀,猛撲到葉明背上護住。少女雖有心護衛,卻也遲了;這少年的右手,已經抓上了葉明的面門。汪廣陽劇烈的咳嗽著,冷笑起來;可是,他只笑到一半,便僵住了。原來,這少年甫一用力,右手便被牢牢吸住;內力便不受控制地瘋狂涌入葉明體內。他雙腳離地,滿臉的憤怒,也早已變成了恐懼和掙扎。

饒是如此,卻是無論如何也脫不得身。那少女雖趴在葉明背上,但因她并無半分內力,只覺前身被牢牢吸住,渾身血液狂涌胸口;一時間,憋悶異常,四肢不住掙扎。繼而,那少女覺得一股燥熱的內力,自葉明身上傳來。這股力量直涌心口,下一刻便猛然爆開,散向少女全身。劇烈的疼痛下,她全身抽搐,手腳不住亂揮亂舞。

葉明剛剛吸收了大部分雪蛇化作的真氣。這真氣,一時與自己體內原有的內力相沖撞,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將那少年體內的大部分內力吸入了自己體中。少女為了保護葉明,趴到他背上,但她體內并無一絲內力,便只是將她經脈猛然向外拉扯。在葉明自身真氣亂碰亂撞之下,陰差陽錯的,竟將那少年的大部分內力,連同少量的雪蛇真氣傳入少女體中了。

隨著內力的不斷涌入,那少女身上的經脈猛地擴張,自然疼痛異常。只是她想叫,卻叫不出來,眼淚早已像斷線的珠子般,隨著扭動的身軀灑滿了葉明的后背。葉明心知這樣下去,不但會吸干這少年的內力;便連這少女,也會因內力地劇烈涌入震壞經脈。當下雙手下壓,盡量收攏著自身可以控制的內力,緩緩沉入丹田之中;隨即,猛地爆向身體各處,將二人從自己身上震開。葉明強行用力,一時走火,不由得又噴出口血來。

那少年滾落在地,遲遲不能站起。身后的少女也撞到墻上,悶哼一聲,滾落到葉明腳邊;面色潮紅,雙目緊閉,有氣無力的躺著。葉明這次發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量,再不能控制自己體中內力,只能任它們于體中游走。他任督二脈俱通,脈絡之中,內力澎湃,猶如大江大河般奔騰。那與自己本身內力融合的雪蛇真氣,顯然比自己原有的內力要強悍得多,也寒涼得多。即便大部分真氣已然與自身的內力融合,但它每游走至一處,幾乎將經脈凍傷。而吸入體內的汪廣陽的兩成內力,卻猶如烈火般灼燒著自己的經脈;好在,兩者相互碰撞,有慢慢融合的跡象;但痛感,卻是有增無減。

汪廣陽看了眼躺在地下的少年,狂吼一聲;接著,便是陣劇烈的咳嗽,幾欲吐血。他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他不甚明白其中曲折,只覺得在上午時,還尚無還手之力的毛頭小子,到了晚上,卻能將自己重傷;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一個絕對自信的人,往往更難以承受失敗地打擊。汪廣陽不知道在自己困居山中的這些年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現在的他,真的再想出去看看。可是,還有希望嗎?現在,他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或許,這便是老天對他作惡多端的懲罰?汪廣陽沒有再看葉明,他緩緩走過去,扶起少年;兩人相互攙著,一瘸一拐的走了。

此時,夜深風停,就連紛飛的雪花也止住了。四下寂寂,寂靜得,能清楚的聽見腳下少女的喘息聲,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葉明沒有絲毫力氣,便只能垂手坐著;他慢慢的仰頭看時,云彩正慢慢散開,遠處的山頂上正傳來野狼的嗥叫聲。聞那少女呼吸漸重,葉明緩緩低頭,見少女正看著自己;她面帶恐懼,左手正緊緊的抓住自己手腕,兩行淚水,從眼角滑落。想是少女感覺自己傷得極重,感覺要死了。

葉明伸手,使勁將她向前拉了拉,教她枕到自己膝上。葉明抬頭,望著天空,喃喃道:“看,月亮……月亮出來了!”那少女抬眼看了看天上,又望了葉明一眼,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此時,正值子時;一輪皎潔的明月正沖破彤云密布的天幕,將片片柔光,撒向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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