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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躑躅漠南類轉蓬(下)

兩人下坡不久,坡東七八里便疾速馳來數百鮮卑人馬。只不過,為首的,卻是兩個漢人。其中稍年輕的一人道:“大哥,不是有探子說,昨晚那兩個叛賊在這邊坡上?!”“他娘的,教老子白跑一趟!”那年齡稍長的漢人罵罵咧咧的道,“要是抓到他倆,司空大人可是重重有賞呢!”“興許,他們在坡西呢?”那年輕男子遲疑道,“咱們,咱們不過去看看?!”

那年長的漢子雙眉緊鎖,憤然道:“不去了!待會兒天黑了!南門守城的,已然換作了太子殿下的人,若是回去得晚了,便又要尋咱們事端!”“大哥,你是怕了罷?”,那年輕男子笑道,“那小子,昨晚可是廢了司空大人三位高手!”那人聞言,沉聲喝道:“你小子,小聲些個!以后,還不知怎樣呢!咱們啊,還是不要與司空大人走得太近!”說罷,回頭看了看,用鮮卑語向身后眾人輕喝一聲,回馬疾速遠去了。

蕭琳、葉明二人隨著大野智,一路來到個氈房前。此刻,氈房外生了堆烈烈的篝火,一群胡人圍著火堆烤肉吃。大野智聞到烤肉的香味,回身嘿嘿一笑,將干糧袋丟給葉明。他走上前去,嘴里嘰里咕嚕的說了一陣,又轉回頭來,向葉明道:“兄弟,你身上,可是有銀子沒有?!”葉明伸手探了探,自懷中摸出兩塊碎銀子丟給了他。大野智接過來,看了看銀子,挑出一塊硬塞到火堆邊一個老嫗手中,另一塊則揣到了自己懷中。葉明見狀,大笑道:“野豬兄,我可是什么都不曾看見!”

大野智聞言,嘿嘿笑道:“這個,算你孝敬為兄的。你還愣著干嘛,過來吃肉!那隱龍寺中,可沒得肉吃罷?!”葉明聞他說辭,也不答話,將那老馬拴在氈房前的柱子上,扶蕭琳到火堆邊坐下。蕭琳勉強吃了幾片肉,便開始喘息,似已累極了一般,倚在葉明身前休息。葉明眼見人多肉少,也不好意思多吃,只略微吃了些,便不再吃了。唯獨大野智例外,他一邊嘰里咕嚕的與眾人說著鮮卑話,一邊大口吃著肉,將蕭琳、葉明二人晾在了一邊。

眾人吃得差不多了,便坐在火邊閑談,不時發出陣陣笑聲。驀地,遠處傳來一聲長嘯,聲音極響,有如驚雷。嘯聲剛過,黑暗中便緩緩走出個人來。這人體型頗巨,肥頭大耳,周身衣衫襤褸,足下打著赤腳。他邊走邊嘿嘿笑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火堆上殘存的羊肉。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賀拔熊。

蕭琳一看見他,不由一怔,抬頭向葉明道:“明哥哥,這不是在那幽州澗中,與你我交手之人嗎?!”葉明摸了摸她腦袋,道:“正是,正是!不過不打緊,沒了那越石漢木琴的琴音,他便不會動怒。你看他裝扮,便知他也是個可憐之人了?!笔捔章勓裕c點頭,往葉明懷中縮了縮身子,卻是不再看那賀拔熊。

賀拔熊晃晃悠悠的到火堆邊席地而坐,雙目看著仍在大口吃肉的大野智,滿臉艷羨。大野智朝賀拔熊嘿嘿一笑,賀拔熊也向他嘿嘿一笑。大野智將最后一點肉吃完,向賀拔熊攤一攤手。賀拔熊見狀,又看了看火上剩下的羊骨,嘿嘿一笑。大野智嘆了口氣,轉身向邊上的老嫗說了幾句,又將塊銀子塞到她手中。老嫗站起身來,笑著推辭幾次,便收下離開了。

不一會兒,那老嫗帶了兩個壯年男人,抬了半只剛剝好的羊來。三人干凈利落,收拾停當,又架到火上烤了起來。葉明看了眼正舔著嘴唇,雙目發直的大野智與賀拔熊,越來越覺得兩個胖子滑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蕭琳本倚在他胸口,昏昏沉沉的似要睡去,葉明一笑,便將她笑醒。蕭琳嘟嘴,狠狠錘了葉明的一下,葉明卻笑得更歡了。羊肉外層漸漸烤熟,羊油啪啪的掉到火堆上,發出陣陣嘶嘶聲。大野智遞了把小刀予賀拔熊,兩人舔著嘴唇,一層一層的大快朵頤起來。

蕭琳看了會兒兩人吃肉,倦意襲來,不由得打了個哈欠。一邊的老嫗呵呵笑著,站起身來,向蕭琳說了幾句話。大野智邊吃肉邊回頭,道:“她說,要是困了,便跟她休息去!”大野智說罷,回過頭去,見賀拔熊正斜瞅著自己,悄悄撕下條羊腿。他呵斥一聲,賀拔熊便又嘿嘿笑著,縮回手去。葉明扶起蕭琳,又看了兩人一眼,便跟著老嫗向帳中走去。

三人進了小氈房內,老嫗將氈子鋪好,向葉明笑了笑,便帶上帳門出去了。蕭琳本已孱弱,經過一天的奔波,此刻困倦已極,臥在氈上便沉沉睡去。葉明吹熄了燈,給蕭琳蓋好被子,便也在一側臥下。帳外,寒氣逼人,并有絲絲冷風伴著搖曳的火光透過氈子,進入賬內。帳外,大野智與賀拔熊雖衣衫單薄,似也顧不得冷,仍在嘿嘿笑著吃肉。

葉明聽著身側蕭琳均勻的呼吸聲,轉過身來。穿帳而過的微弱火光中,蕭琳嬌俏的面龐顯得愈加可愛。蕭琳已然睡熟,一張粉黛不施的俏臉朝向葉明。此刻,她似是在做夢般,眼珠轉了轉,嘴角上揚,旋即露出了一絲笑意。

第二日,葉明睜開眼來,覺蕭琳已然睡到自己邊上,雙手環著自己的腰。葉明皺眉,暗忖道,怎的又是這幅模樣?我須得離開了些,不然教她看見,便又該要說我了。葉明悄悄將蕭琳的胳膊拿開,正要起身。他一動之下,蕭琳卻猛地咳嗽起來。她重重地咳嗽三聲,一聲悶哼,便偏過頭去,嘴角竟帶著絲絲血跡。葉明見狀,一下慌了神,待伸手試她額上,覺她額上滾燙。

葉明慌忙站起身來,欲尋那大野智想辦法。一拉帳門,只聽咕嚕一聲,帳中滾進個人來。這人體態渾圓,正呼呼睡著,身上落滿了雪花,正是大野智無疑。帳門甫一打開,便有陣陣寒風吹帳子,外面草地上,竟已然下了厚厚一層。大野智滾落到地上,過了會兒,慢慢爬將起身來,睡眼惺忪的道:“兄弟,那個……你和弟媳,我什么也沒看見……我是在門外睡……睡著的……”

葉明聞言,皺眉,道:“這冰天雪地的,你睡在外面,也不怕凍死了?!你……你快來看看,琳兒……琳兒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染了風寒?!”大野智從地上爬將起身,伸手便搭到蕭琳的腕上。良久,大野智面色一沉,急道:“她……她這不是染了風寒,是要毒發了!”

大野智渾身顫抖著,將手慢慢自蕭琳身上拿開,在帳中來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語,道:“啊呀!不好了,不好了!不知道,時間還夠不夠了,夠不夠了?怎么辦?怎么辦?莫不是我算錯了?!我算錯了?!”說罷,猛一抬手,扯下氈上的一片羊毛,往地上一扔。他猛地抬起頭來,向葉明道:“你快看看,快看看!她極泉穴和心口,現在是什么顏色?!”葉明道:“脫琳兒的衣服?”大野智狠狠瞪了葉明一眼,道:“什么?!你這小子!太也守規矩,這都什么時候了?!”葉明道:“可是,可是……咱不如去找個女人來……”

大野智聞言,猛然暴怒起來。他輪圓了胳膊,啪的一巴掌打到了葉明的臉上。他怒吼道:“你記住,優柔寡斷,是會害死人的!”葉明不禁一愣,也顧不得男女之別,隨即掀開了蕭琳的衣服。葉明一見之下,不由大驚失色,道:“不好了!琳兒的毒已經蔓延到腋下,極泉穴已變作黑色,心口也已然發紫了!”大野智顫聲道:“發紫,發紫?!還有一天,一天時間!快!快!今日日落之前,無論如何,你須得設法將她送到衛老鬼那兒,衛奴的爺爺,衛老鬼!快!快去!”

葉明一愣,道:“好,好!我這就去找匹快馬!”大野智顫聲道:“不,不,她受不得顛簸,我……我……不,你抱著她奔到盛樂去!直接進入衛家!若有人攔你,你便直接闖進去!”葉明看一眼蕭琳,便將她連同氈子一道抱起,匆匆走出帳外。臨出門,看了眼大野智,剛想致謝。大野智見狀,卻驀地怒吼道:“滾!”葉明轉過身來,提氣向西北奔去。葉明一出門去,大野智旋即一個踉蹌,癱便坐到地上,喃喃罵道:“臭小子!我當真算錯了?!不,我是不會算錯的!”身子卻是抖得厲害,欲站起也不能了。

帳外荒原,早已覆蓋了白白的一片。雪花猶且不止,鋪天蓋地,有如鵝毛般飄灑下來。葉明將蕭琳緊緊抱在懷中,冒著徹骨的寒風,踏雪向西北奔去。一路上,葉明見到多隊遷徙的牧民,有人示意他坐上氈車。但這氈車,委實也太慢了,葉明只得加速向前奔去。

在這蒼灰色的陰冷天幕下,葉明一路奔來,也不知到了什么時候。他似是忘卻了疲憊,忘卻了饑餓一般,使出了奔命的力氣,只顧前奔。風雪漫天,幾近辨不清方向,體力早已透支。他渾身散發著陣陣蒸騰的熱氣,心中便只有一個念頭:自己懷中的人,定要教她活下來!

在一片風雪的陰霾中,葉明翻過山隘,踏冰過河,終于到了盛樂城。盛樂城,魏國的廢都,曾經長久的經營,如今大多建筑也已沒落不堪。期間殘垣斷壁,街道參差,靜靜的埋在一片冰雪之下。葉明四處看了看,見街上行人甚眾,多是胡人打扮,各自行色匆匆。葉明上前打聽,他們卻聽不懂漢話。葉明無奈,用手比劃半天,各個卻只管搖頭。葉明再沒了主意,便只得奔著些稍微體面的宅第,一個個打聽。他也偶爾遇著些漢人家族,眾人聞說衛家,卻似是極為恐懼,避而不談。

這盛樂城,雖不甚大,挨門挨戶,卻也無異大海撈針了。葉明尋了好久不到,眼見天慢慢黑將下來,街上行人也已然漸漸隱去。他心中愈發焦急,抱著蕭琳,在不甚平坦的道路上橫沖直撞。待拐過一所宅院,正欲往前奔去,卻驀地聽見身后岔路處,傳來了咯咯吱吱的聲響。葉明一驚,驀地回頭,將岔路上的人嚇了個哆嗦。那人身子一顫,猛然看見身前站著個眉發冰結的人時,轉身便跑。

葉明一見那人模樣,大喜道:“嬰文兄!”那人一怔,聞聲止步,慢慢轉過頭來。其人,正是李嬰文。李嬰文看了葉明一眼,亦是大喜,道:“葉兄弟?!你也到盛樂來了?!”說著,便走上前來。他見葉明懷中抱著一人,遂關切的道:“葉兄弟,玉兒怎么了?玉兒……這是病了嗎?!快先到我家中,教她暖暖身子!曉月這幾天,還老是惦記著玉兒呢!”葉明聞言,急道:“李兄弟,現下來不及解釋了,你可知道,這衛家在什么地方?!”

李嬰文聞言一怔,臉唰的一下白了,小聲道:“葉兄弟,可莫要惹了那衛家!衛家在漠南,可是厲害得緊!”說到此處,李嬰文又四下看了看,小聲道:“衛家,也邪門的緊呢!城西那邊,方圓二三百里的草場,水草豐美,都是衛家的地盤。莫說是人不敢進,便是吃草的牛羊,到了它地界,都要轉頭!衛家的宅第,便是在那草場中央的一座山中。那里,誰都沒進去過,據說,也著實邪門得緊!”

葉明聞言,皺眉道:“便是在這城西?!”李嬰文道:“葉兄弟,你還是聽我一言,莫要去了!”葉明道:“嬰文兄,顧不得了,我告辭了!”說罷,頭也不回,向西疾馳而去。李嬰文大叫道:“葉兄弟,你定要去的話,可莫要惹惱了他們,不然……”話沒說完,卻早已不見了葉明蹤影。李嬰文暗暗嘆了口氣,喃喃道:“可惜了,可惜了這一對兒!”說罷,遂轉回身去,躬身推起了滿載布匹糧食的獨輪車,咯咯吱吱的北面去了。

葉明眼見天色漸暗,心焦難耐,遂愈奔愈急。寒風夾雜著雪花,落在他散開的頭發上,凍結了,又被周身的熱氣化開。發梢上,卻早已被牢牢凍住。葉明到了城西,風雪卻似是驀地住了。一輪滾圓的紅日,也穿破天幕,正漸漸隱沒于地平線上。此時,四下寂寂,唯有咯咯吱吱的踏雪聲并葉明粗重的呼吸。蕭琳微微轉醒,猛地咳嗽幾聲,喘息良久,柔聲道:“明哥哥,你心跳得好快。你,你可是累了嗎?”葉明看了看前方落日,輕聲道:“琳兒,你先莫要說話,咱們這便到了!”

蕭琳聞言,凝眉道:“明哥哥,天這樣黑了,你怎的能看得清路?!”葉明聞言,心中一凜,低頭看向蕭琳眼睛。此刻,蕭琳雙目赤紅,便似是包了層朱砂一般。葉明低聲道:“琳兒,我也看不清路。這腳下是別人踩熟了的,我只管順著它走便是了。”

蕭琳聞言,柔聲道:“明哥哥,你也莫要誆我,我知道你是看得見了。方才,你的心抽搐了一下,這我尚能察覺得到。我看得見太陽的顏色,卻是怎么也看不見它了。”葉明抬頭,遠遠的看見塊黑色的巨石,矗立在百余丈外,遂低聲道:“琳兒,你莫要害怕,咱們這便到衛家的地盤了?!闭f罷,加快了步子,徑直向黑石奔去。

蕭琳嘴角上揚,微微一笑,喘息道:“明哥哥,我已然覺不到痛了,也看不見你了。我的日子,該是已然到了。”葉明道:“怎么會,等咱見到了衛奴的爺爺,他能治你的毒?!笔捔蛰p嘆一聲,喘息道:“那衛奴,也已然五六十歲了,他怎的可能還有爺爺?明哥哥,你先停下,我有幾句話說予你聽?!比~明道:“琳兒,你可莫要說了,你先歇著,等你的毒好了咱再說!”說話間,二人已然到了巨石邊上。這巨石高約四五丈,正中間篆書一個赤色的“衛”字。夕陽之下,與地下的積雪紅白交映,透著股無盡的威嚴,似在警戒著過往的行人。

葉明毫不猶豫,徑直奔了進去。巨石西側,枯草甚長,幾近三尺,顯是常年無人放牧。蕭琳渾身一震,輕聲道:“明哥哥,咱們這是進了什么地方,我怎覺得似是到了山洞之中?!”聽蕭琳一說,葉明果然覺得,這草場頗有股陰森森的氛圍。周遭枯草圍繞,多有坑池,雖在冰雪之下,竟隱隱有股泥沼般腐臭的味道。

“琳兒,咱這是進了衛家的地盤了。”葉明詫異道,“這巨石內外,怎的便相差如此之大?!”蕭琳道:“我聽二叔說過,這衛家是在一片沼澤之中,非是寒冬之際,沼內冰封,外人不能進出。沼中亡魂,實也不計其數,其氛陰森可怖,便也順理成章了?!闭f罷,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葉明撫了撫她的頭發,柔聲道:“琳兒,你再忍一會兒,前面有座山,咱們該是到了!”蕭琳喘息幾聲,道:“明哥哥,可能……可能來不及了,其實……我騙了你,但眼下,不管天上地下……我都會一直……一直一直等到你。”蕭琳說罷,嘴唇顫抖著,似要再說些什么,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

葉明抬眼望去,此時,紅日正散發出最后一點余光,逐漸隱了下去。葉明見狀,亂了分寸,加之體力不支,奔跑中一個踉蹌,跌倒在冰上。葉明擔心摔到蕭琳,倒地之時,旋即一個翻身,將蕭琳托到背上。葉明正欲詢問蕭琳,卻只聽一聲怪笑,一個灰影閃過,便已然將蕭琳卷起,向山上飛掠而去。其身法之快,實屬匪夷所思。人影微一晃動,瞬間便沒了蹤跡。葉明疲累已極,追出數里,摔倒在地,再沒了一絲氣力。

此時,天邊的紅日徹底隱沒下去。葉明俯臥在地,側首望著四下漸濃的夜色,淚水便似斷線的珠子般灑落于近在咫尺的大地上。他艱難地挪動著身子,又仰倒在地上,忽而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便又抱頭痛哭。經年以來,幾度到來的希望、失望,再有希望,再度失望。反復的煎熬,已令他身心俱疲。而今,希望再度破滅,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從地上爬起來?冰天雪地中,驀地又下起雪來。葉明只覺一股寒意慢慢自四肢向心口蔓延,身子也漸漸堙沒于冰雪之中。

意識模糊間,葉明覺身前緩緩走來個身披蓑衣的矮小身影。那人低頭看了看,手掌按到葉明右肩上,一股暖流自肩部傳入葉明體中。頃刻間,便是連同身畔的雪花,都融化掉大半。葉明知道,此人正以內力給他御寒。那人將手撫在他的肩上之際,他周身的內力便被帶動起來,在體中飛速運轉。

初時,葉明覺那人似是極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繼而又冷哼一聲,轉身而去。旋即,身后便過來個巨大的身影,嘿嘿笑著,扛起葉明向遠方走去。葉明腦袋撞到他寬闊的背上,只覺此人背部堅硬如鐵。沖撞之下,一陣頭暈目眩,便再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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