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躺在葉家莊的炕上,身子底下鋪著柔軟的草席。炕下,云伯正不緊不慢的辮著草繩,纏回來,又繞過去,再纏回來,再繞過去。葉明見此情景,不禁動容,竟驀地流下淚來。
葉明忽聞得身畔傳來個少女的聲音,那少女咯咯笑道:“喲!都多大的人了,怎的睡著了還哭鼻子?!”葉明一睜眼,但見面前一個紫色的身影一晃,猛地閃到帳外。葉明一驚,一個咕嚕爬將起身。他一起身,方覺自己正睡在一個木榻之上,木榻被一道青色的帳子包住。身下,也是青色的被褥。便是整個房間,也都是青灰色的陳列,并連墻上的裝飾都是青灰色。
那少女站在門口,著一襲寬博的紫衣,頭上覆了個紫色的羅帽,看不清其面目。葉明尋鞋下榻,躬身施禮,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那女子聞言,又是咯咯笑道:“葉少俠,著實客氣了。我若能救得你性命,那倒好了!這世上,能救你的,怕是唯有蕭琳姑娘罷?!”那少女說話之際,雖是巧笑嫣然,聲音若出谷黃鶯般清脆,口中卻滿帶調笑之意。葉明見她對自己知根知底,一時也摸不著頭腦,不知作何反應。待她說起蕭琳之事,卻也不由凝眉沉思起來。
紫衣少女見葉明眉頭緊鎖,冷哼一聲,道:“你若要尋那蕭姑娘,三天后便還到那衛家去尋她,倘若你上得丘山,自然見得到那蕭姑娘。”紫衣少女言罷,卻也不待葉明答話,徑自飄然而去。她身法極快,一身寬大的紫衣一晃,瞬間便隱沒了身影。
葉明見狀,皺眉高聲道:“敢問姑娘,在下這是身在何處啊?!”話音剛落,便聞得一個男子的聲音,呵呵笑道:“姑娘?什么姑娘?葉少俠,你終于醒了!”葉明抬眼望去,見門外正慢慢走進個黑衣黑帽的小廝。其手中,正端著個裝飾華美的梨木托盤,上面盛著各色吃食。
葉明見狀,向那小廝道:“兄弟,敢問這是什么地方?”那小廝聞言,皺眉道:“葉少俠,此處是盛樂樓,在河山二十八樓中最為靠北。這里,平時也沒什么人,便只我一人在此守望。兩天前,一輛馬車將你載到山下,命我好生照料。”葉明聞言,皺眉道:“那兄弟可知是何人將我送來?”那小廝亦是皺眉,沉吟道:“在下只是盛樂樓一個送信的,也不識得河山的上層人物。葉少俠,您昏睡兩日,想必也餓了。眼下,還是先吃些東西罷!”
葉明吃罷飯,緩步走出門外。但見此處樓宇,正建于山頂之上,上下三層。此樓頗為堂皇,最上面一層,中間掛一匾額,上書“盛樂樓”三個大字。匾額雖略顯陳舊,然字體飛揚,頗具霸氣。并周遭古松掩映,倒算得上是個頗為雅致的所在。葉明舉目向山下望去,正好能看見整個盛樂城。不用說,此處便該是在盛樂城北了。
葉明不解,思來想去,卻也想不起自己何時與河山幫的人有了交情。此前,除卻那趁火打劫的公孫谷,著實也極少見著什么河山幫的人。葉明見諸事皆無頭緒,便干脆不再去想。他雖心中急不可耐,但想起那日情景,衛家人物之奇,修為之高,令他不由倒吸涼氣。他心中系著蕭琳,一時便不敢輕舉妄動,只等三日后,再去衛家領地。
第二日午后,大雪。葉明正于榻上閉目修習,忽聞得門外傳來陣輕盈的腳步聲。待睜開眼時,見昨日那紫衣少女又已然閃進屋來。此刻,她仍舊著一身寬松的紫衣,頭戴個紫色羅帽,一襲紫羅,將面部完全覆住。她進屋之時,也帶進了幾片翻飛的雪花并一陣掠人的涼氣。葉明尚不及說話,便聞得那女子冷哼一聲,道:“你這人,當真是個呆子!我教你三日后再去那丘山,你便當真再等三日?!看你這人生得比那漠上的野馬還壯實,怎的竟如我那驢兒般蠢笨?!”
葉明聞言,眉頭一皺,不待答話,她便又一陣風兒般閃出屋子。旋即,樓下松林中,便傳來陣悠揚的驢鳴。驢鳴抑揚頓挫,正伴著風雪之聲,漸行漸遠。葉明見狀,心下暗忖道,我又何嘗不欲早些赴那丘山?怎奈琳兒落入衛家之手,我又哪里敢輕舉妄動?卻也不知這姑娘是何人,倒冒雪給我送起消息來。
葉明猶豫再三,決定此刻便即動身。他旋即自墻上摘了個大斗笠,走出屋外。葉明方一出門,恰逢得盛樂樓送信的小廝正自屋外回來。他見葉明欲出門去,便如同沒見著一般,徑自向后堂走去。葉明見狀,躬身施禮,道:“幾日來,多謝兄弟照料!”那小廝聞言,微微回身,咧嘴一笑,旋即回身到后堂去了。葉明袖了蕭琳的短劍,出門便見一行淺淺的蹄印。想來,定然是那紫衣女子的坐騎留下的。葉明便隨了那蹄印,一路踏雪下山。此時,季節本不甚晚,然這大雪一下起來,便似不欲停歇一般,倒著實反常得緊。
那驢兒行得極快,葉明一路順著那淺痕,峰回路轉,雪愈下愈大,痕跡也愈來愈淺。待葉明下山時,山上的蹄印便漸漸沒于雪中。再回身往山上望去,但見天幕蒼涼,松柏森然,竟不見了那盛樂樓的所在。葉明見狀,心道,倘不是這女子指引,在這風雪天氣,自己下不下得山來,實也未可知。她雖言語上與自己不甚客氣,但畢竟是在指引自己。葉明眼見這蹄印似是徑直向衛家領地走去,便干脆一路尾隨而去。
葉明加快了步子,行出半日,已不知行了多遠。眼見天色漸暗,又到了掌燈時分。他四下望去,皆是雪白一片,便連方向,遠近也辨不得了。地上淺淺的蹄印,也已然漸漸隱沒于夜色中。葉明見狀,兀自發力前奔,待眼前事物漸趨模糊之際,終于遠遠地看見些斑斑點點的燈火。
葉明愈走愈近,一坐險峻的孤山便漸漸顯出了輪廓。這山甚是高峻,已經全然被雪覆蓋住,和天幕一個顏色。倘或不走到跟前,竟當真難以察覺。山腳下,是一片松林,松上已滿是積雪。松林深處,隱約可見一個以成段松木搭就的小木屋。那點點燈火,正是自那屋中傳來。葉明見狀,在四下看看,遂裹了裹衣服,快步向那林中木屋走去。
葉明甫一踏入松林,便見地上血跡斑斑,似是人血。如此慘相,伴著隱隱呼號的晚風,觸目驚心。葉明正猶豫間,驀地四下陣陣狼嚎響起,頃刻間傳來陣奔跑聲。葉明只覺渾身一震,頭皮發麻,再回神時,便已然教一行十余匹草原狼團團圍住。群狼體型出奇得大,各個長俞六尺,周身的絨毛在雪中張開,便如小牛犢兒般粗細。此刻,群狼正呲牙咧嘴地瞪著葉明,發出陣陣急促的低吼,仿佛隨時都會撲將上前一般。
葉明緩緩走了兩步,環顧周遭,見十幾雙綠油油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看。狼眼隨著自己的移動,也緩緩向前移動。葉明見狀,不禁一陣苦笑。他驀地想起初見云伯之日,葉家莊群狼尾隨自己的往事來。葉明正自躊躇間,見狼群中一個體型巨大,毛發盡白的頭狼已然在距自己六尺左右的地方停住。它鼻子在地上反復呼吸,似是聞到了什么。伴著一陣尖聲嗥叫,群狼徑直回頭,慢悠悠地隱沒到林中了。
群狼方一散去,便聞得咯吱一聲,木屋的門打開了。內里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道:“五尺九寸!進來罷!”葉明聞言,不知那人言下何意,卻也慢慢踱步向前走去。越往前走,陣陣細碎的說話聲漸漸傳入耳中。葉明甫一進門,見屋內甚是寬闊,竟比屋外大出兩三倍。往里看去,原來這木屋與山體相連,雖有門窗,但多半是山洞。門口,一個滿面皺紋,衣衫襤褸的老者蹲在地上,正照望著一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大鍋。見葉明進門,那老者緩緩抬頭望了一眼,眼神清澈,竟明亮得如十幾歲少年一般。然而,這雙美麗已極的眼睛,掛在他那長滿皺褶的臉上,顯得詭異異常。
正對門的山洞內,左右排布了兩排矮幾,三三兩兩的坐了七八個人。這幾人服飾各異,年齡參差。每人面前,各擺了一大盆冒著熱氣且煮得爛熟的牛肉,并一大壇已經拍碎泥封的酒。葉明聞到這酒香與肉香,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再看那坐在幾旁的七八人,均是愁眉不解,間或小聲嘀咕兩聲,再看一看那個不住往灶下添柴的老人,眼神之中竟帶著幾分怯懦。
葉明進屋之后,也帶進了一身的寒氣。那老者慢慢站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走到門邊,慢慢將門掩上。回過身,老者又拿了張獸皮扔到幾邊,又從鍋里撈了大半盆牛肉端到幾上。他伸手一指,示意葉明坐下。葉明側身一揖,施禮道:“多謝老丈款待”,遂轉身落座。他大半日不曾進食,一坐下便吃起牛肉來。坐上眾人,見葉明大吃大喝,毫無顧忌,皆是滿面疑惑地看著他。葉明每吃一塊肉,他們的臉便會抽搐一下,好似葉明吃的,正是他們身上的肉一般。
葉明見狀,大惑不解,正待問訊時,卻聽得那老者嘿嘿笑道:“吃罷!吃罷!這是你們最后一頓了,吃完了好上路!”老人言罷,干咳兩聲,繼續道:“諸位只管現在愁眉苦臉,當初招惹衛家的時候,如何又想不到如今的下場?既然來了,就等著一道闖山去罷!萬一有幸到得山頂,不但能免去禍端,還能讓衛家做一件事,豈不是好得很?!”說罷,老者又嘿嘿笑了起來。這老者說話間,滿帶譏誚之意,仿佛在他眼中,屋內眾人皆是如押赴刑場的囚犯一般,定是有來無回了。
葉明眉頭緊皺,聽得云里霧里,正待問詢,卻聞得屋外陣陣狼嚎聲不絕于耳。老者聞聲,又嘿嘿笑道:“諸位能進得屋內,自然是好身手!衛家給你們一次闖山的機會,已經算得上是網開一面了!這群畜生,是衛老先生喂養,鼻子極靈,能識人武功高低。倘或在三尺之外,它感知不到你的修為,便要上來將你撕碎了。”說著,老者嘿嘿干笑了兩聲,繼續道:“倘若你的武功教它在三尺外聞不出來,那你也絕不是它們的對手!”葉明聽到此處,方才恍然大悟。原來老者所說的五尺九寸,是群狼聞出他修為的距離。
葉明不禁一怔,暗忖道,這老者果然厲害,于夜中竟連群狼與自己的距離都能看透,足見其目力之強。再看老者雙眼,又不禁暗嘆道,如此目力,非是有如此一雙眼睛不行了。老者緩緩側過臉來,見葉明正望向自己,嘿嘿笑道:“你修為不低,衛老先生交待,狼群不敢入六尺之內的人,便教我送到山頂。可惜啊!可惜!我在此近二十余年,你還是第一個如此接近的!”
葉明眉頭一皺,又待問詢,忽聽得屋外一陣狼群的低吼,想是狼群欲發動進攻了。葉明心中一凜,不禁為屋外之人捏了把漢。那老者朝窗外瞅了一眼,嘿嘿笑道:“這人完了,狼群離他連一尺都不到,還好他有點肉,夠這群畜生吃上一頓了!”話音剛落,便聞得屋外一個頗為洪亮的聲音,大叫道:“兄弟!快來救為兄!”葉明一怔,心道壞了,一定是大野智來了。他并無修為,怎的也到了此處?葉明不及細想,拉開門來便要往外奔去。那老者見狀,卻驀地動了,將身子一橫,正好擋住葉明去路。
老者這一下,身法出奇得快,便是連葉明,都未能看出他是如何到得自己身前。老者橫眉,正色道:“衛老先生的規矩,還沒有人敢打破!你若出去,便是與整個衛家為敵!再無生還之理了!”說話間,群狼已然撲將上去。此時,葉明便是欲救大野智性命,也已是不及了。
剎那間,但見大野智驚慌之下,迅疾脫下破爛到露出腳趾的鞋子,向狼王頭上砸去。這一下,并沒有多少力道,那狼王見狀,卻是尖叫一聲,向后跳去,直跳到一丈開外。狼王瞅了瞅大野智,旋即灰溜溜地向林中奔去了。余下群狼見狀,便也嗥叫一聲,跟著狼王遁入了松林深處。
大野智見狀,顫巍巍的撿回鞋子穿上,走到木屋門口,向老者大叫道:“這是你養的狗?!怎的還咬人呢?!也不知道拴一拴!”他不及老者答話,又轉頭向葉明,罵罵咧咧的道:“為兄差點教狗咬了,你也不來救我……哎?這里還有牛肉?”不等說完,肥壯的身子便已然沖到幾邊,再不管眾人詫異的目光,手抓著牛肉,便大吃起來。
老者深深地皺眉,將屋門關了,滿臉疑惑地看著大野智。自他進門以來,眾人皆不說話,只是怔怔地望著大野智大快朵頤。屋外,寒風卷著雪花透過窗縫,搖曳著鍋下的篝火,偶爾發出陣陣嗚咽之聲。除此之外,若還有別的響動,那便只能是大野智旁若無人吃肉喝酒的呲溜聲了……
大野智吃了半盆牛肉,又咕嘟咕嘟喝了半壇酒,禁不住打了個飽嗝。他呵呵笑著站起身來,摸著肚子,向葉明道:“兄弟,咱們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眼下也該走了!看這些人的樣貌,這不是咱們該待的地方呀!”說罷,拉起葉明,轉身便走。
那老者聞說要走,嘿嘿冷笑道:“衛家,也是你欲來便來,欲走便走的嗎?”大野智看了老者一眼,哈哈大笑道:“這話,閣下倒也說得!三十年前,叱咤江湖,號為“萬夫所指”的陸萬夫!必于夜中殺人,酬勞只取谷米五斗。一對招子,勝過狼眼,與人夜斗,從未失手。直到,撞進了衛老鬼手里!江湖盛傳,你已然死了。沒成想,卻是被打成殘廢,在此隱姓埋名,做起賣肉估酒的勾當來!”
那老者聞言,雙目一瞪,怒道:“胖子!你到底是何人?!看你年紀,不過三旬,怎知曉我的名諱?!”大野智呵呵笑道:“你這對閃亮的招子,除非是教人刺瞎了,我便不識得你!”老者聞言,又是嘿嘿冷笑,道:“不錯,是我!不過,你幾人縱然知道我的底細,也已是將死之人了!衛老先生規矩,得罪衛家的人,便只兩條出路,坐以待斃,或來此闖這丘山!倘若僥幸闖得上去,便能逃出生天。嘿嘿,若是闖不過去,便是死在了這山上,也是活該!”
大野智回頭,向葉明緩緩道:“兄弟,你可曾得罪衛家?”葉明凝眉,道:“不曾!”大野智轉頭看向陸萬夫,哈哈笑道:“我也不曾得罪衛家,我兄弟二人只是偶然到此,現在便可以走了罷?”陸萬夫聞言,慘然一笑,道:“不管你二人先前是否開罪衛家,眼下只要踏出這個門,便算是得罪下了!即便我攔二位不住,衛老先生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你們的!若要逃過他老人家之手,倒不如闖了這丘山容易!”
說到此處,屋內眾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中間一個精瘦的漢子道:“那先前,可曾有人闖到山頂?”陸萬夫橫眉冷笑道:“有!有!你們吃好喝好,放心去罷!”大野智聞言,狠狠地啐了一口,道:“那你倒說說,有誰可曾闖上山去!”陸萬夫聞言,嘿嘿笑道:“二十七年前,天師道長寇謙之闖上去過!二十五年前,不死妖蕭夭女闖上去過!”眾人聞得兩人名諱,不禁一怔。坐中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聞言,忍不住顫聲問道:“還有……還有呢?”陸萬夫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沒有了!不過,他二人并非開罪衛家,而是因衛老先生閉關修煉,欲要見他,強行闖山的。”
葉明轉身,向大野智道:“大野兄,琳兒已然落入衛家手中!任它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話音剛落,便聞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冷笑道:“莫說得必死無疑似的,我說你能闖到山頂,你便能闖到山頂!只不知,你的心夠不夠誠了!”說話間,一個紫衣女子推門而入,仍舊是那個戴著個紫色羅帽的女子。陸萬夫見女子進來,長身一揖,道:“老奴見過姑娘!”那紫衣女子將手一擺,徑直走到葉明跟前,咯咯笑道:“眼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現在走,可還來得及!衛家會治好那姑娘,也保證不尋你麻煩!只不過……”
葉明道:“只不過什么?”那女子道:“只不過,你需得保證,再不見那蕭姑娘!”葉明皺眉道:“既是如此,勞煩姑娘指引,何處上山!”紫衣女子聞言,冷哼一聲,側臉嗔怒道:“不識抬舉!”遂轉身出門去了。片刻之后,門外便傳來陣悠揚的驢鳴,伴著風雪之聲,漸行漸遠。聞得驢鳴,不知怎的,大野智竟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捧住肚子,笑出些淚來。陸萬夫直起身來,明亮的雙目直勾勾地盯著葉明,竟驀地嘆了口氣,高聲道:“開門!”話音剛落,伴著陣窸窸窣窣的鐵鏈碰撞聲,洞里內側的巖壁竟慢慢打開,閃出道一人寬的窄門來。
陸萬夫伸手一指黑漆漆的洞口,道:“都進去罷!是生是死,各安天命!”葉明看了大野智一眼,轉頭慢慢向洞內走去,大野智沒有說話,哈哈笑著跟了上去。屋內其余七八個漢子,邁開顫巍巍的步子,膽戰心驚地向洞口走去。當然,其中一個五短身材的胖子除外。他看著那黑漆漆的洞口,便好似見了魔鬼一般,尚未邁開步子,便已然癱軟在地。陸萬夫嘿嘿笑著,在小個子的尖叫聲中,將他一把提起,扔進了洞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