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刻鐘功夫,小毛驢似是不耐煩起來。它亂叫了幾聲,便去石堆中尋草吃。想是覺這枯草無味,它便東聞聞,西看看,只顧亂走。葉明站在坡頂,見一輪西沉的紅日,光輝灑將下來,映在坡下被蕭蕭林木隔開的河岔。一時間,半河金光燦燦,半河秋水瑟瑟,正如同葉明此刻的心情般,亦憂亦喜。葉明正望著坡下出神,忽聞得陣急促的驢鳴,正待回身之時,卻驀地覺腦后一陣迅猛的掌風襲來。葉明猛然側身,斜跨一步,勉強回身站定。那偷襲之人,著一身白布衣,以白巾蒙面。他見一擊不中,旋即轉身側迎,揮掌又向葉明攻來。
兩人上下纏斗,掌掌迎扣,轉瞬間,便已然拆了十七八招。葉明見這人招式雖快,氣力也著實不小,卻不似有意傷人。觀其身法,卻又似極為熟悉。因而,葉明便僅以守勢,與其周旋,以圖看穿此人路數。那人見葉明身法極快,應之泰然,便漸漸使了全力,掌掌直沖要害。
頃刻間,白衣人出掌速度明顯加快,招招迫命。每每欺身上前,便是三四掌連環拍出。其掌風凌厲,帶著寒氣,逼得葉明連連后退。葉明不覺皺眉,愈來愈覺得其身法熟悉。他怕誤傷人性命,雖已然漸漸左右支絀,應接不暇,卻仍舊只守不攻。
那人見狀,怒道:“生死之際,如同兒戲,教我豈能信得過你?!你若再不出手,我便一掌將你打死了事!”說話間,白衣人猛然縱躍而起,形如白練。隱隱間,寒氣逼人,竟果真使出了十成力道。葉明先是一驚,再欲躲時,卻為時已晚。間不容發之際,葉明將右腿迅速側出一步,左手捏一個指訣,內力隨即灌注右臂,于那人剛猛的掌力迎頭劈下之際,也驀地揮出一掌。這一掌,看似平淡無奇,實則精妙無比。剎那間,一股陰柔且渾厚的掌力猛地綻出。氣勢雄渾,隱隱煞氣,教人膽寒。
這一招,正是‘疾風勁’第十一招,‘斜陽西風’。卻說葉明這一招,用了近八成內力,甫一使出,便覺一陣極其寒涼的掌力自那人掌中傳來。那人一招擊出,旋即撤身急回,倒退五六步,方才勉強站定,輕咳兩聲。葉明受他一掌,衣袖猛地一揮,雖將他掌力順勢卸去,卻也禁不住倒退兩步。
葉明甫一站定,瞪眼大驚,道:“蕭前輩,你作何要以‘寒冰掌’傷我?!”那人聞言,雙眉緊皺,旋即將面上的白布取下。其人,正是蕭秋野。蕭秋野看了看葉明,又輕咳兩聲,嘆氣道:“葉少俠,老朽這寒冰掌,怕是以后,再奈何你不得了!”蕭秋野頓了頓,驀地仰天長嘯,慘然道:“琳兒啊,你看到了嗎?!你從此,再不必擔心他安危了!”說罷,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葉明皺眉,詫異道:“蕭前輩,琳兒呢?!她在哪里?!”蕭秋野又咳了四五聲,緩緩抬起頭來,看了葉明一眼,指了指坡頂一側,默默閉上了眼睛。
葉明順著他手指望去,映入眼中的,便只那座新堆的荒墳。葉明見狀,先是倒退兩步,頓覺似五雷轟頂,天旋地轉。他一個踉蹌,便撲到墓正面。只見墓碑上,歪歪斜斜的刻著“蕭氏女琳兒墓”六個字。葉明抱住墓碑,再也忍不住,大聲號哭起來。葉明自爺爺去世以來,哪怕遇到再多的苦楚,也能忍住。他自十一歲教狼咬過之后,便極少落淚。此刻,卻是悲痛難禁,再也繃不住滿腔的情緒。
葉明痛哭一陣,松開墓碑,抹了抹淚,喃喃道:“琳兒,不管怎的說,我這總算見到你了。此后,也再沒了種種牽掛。你莫要害怕,我怎能看你在此處孤零零的一個人?你等著我,我這便要下去陪你了。”說罷,葉明猛然將蕭琳的短劍揮出,劍鞘應聲彈開,寒光閃爍的刀刃徑直向頸上抹去。蕭秋野見狀,暗道不好,驚惶之際,猛將袖中匕首甩出。只聽當的一聲,伴著陣刀劍相擊的顫音,將葉明手中的短劍打落。饒是如此,葉明頸上,也已然被擦出一道血痕。
葉明心灰意冷,再無求生之念。他怔怔的看著蕭秋野,道:“蕭前輩,我死之后,你若不嫌我微賤,將我與琳兒葬了一處,也便是我的造化了。”說罷,掙扎起身,又要去撿拾地上的短劍。蕭秋野見狀,鐵青著臉,呵斥道:“小子!你不能死!你不管遇上什么事情,最先想到的,便是死?!如此,你教我怎能信得過你?!”
葉明聞言,慘然一笑,搖頭道:“蕭前輩,到了現在,琳兒已然故去。你當真以為,你信不信得過我,我是在乎的嗎?!”說著,便又流下淚來。葉明擦了擦眼淚,又看了看蕭琳的墳塋,繼續道:“對!我現在是不能死,我不能教琳兒呆在這個孤單寂寞的地方!我要先給她尋個好去處,之后再下去陪她!”
蕭秋野皺眉,搖頭道:“難道,你不想替琳兒報仇嗎?那給琳兒下毒的崔家小畜生,你難道不想殺了他?!”葉明抬起眼來,雙目無神的看著蕭秋野,凄厲道:“報仇?便是我替琳兒報了仇,那又能怎樣?報了仇,琳兒便能活過來了?!你蕭家,為一人復仇,搭上了多少人的性命?!結果呢?!結果又如何?!那晚,我夜入蕭府,欲帶琳兒離開。你兄弟二人,卻又苦苦相逼。你兄弟二人,見我知道你們復仇的事情,暗運內力,便要出手。你雖只一剎那運氣,但殺氣甚重。蕭前輩,你以為,我真的便什么都不知嗎?!”
葉明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大哥,更是與我百般為難。他知我在你家中后,自始至終,便沒一刻不欲殺我!倘若不是他顧忌我那一掌之力,我又豈能活過半刻?!他雖許我帶琳兒離開,畢竟十分不愿!琳兒為什么教我離開?因她最擔心的,便是我與你弟兄二人以命相搏,兩敗俱傷!蕭前輩,我便問你一句。當晚,我若抵死相拼,帶琳兒走,你兄弟二人,便有把握勝得了我?!”蕭秋野搖了搖頭,道:“你若定要帶琳兒走,我兄弟無論如何,怕是攔你不住。”
葉明嘆了口氣,凄聲道:“當時,若是琳兒跟我走了,便尚有回轉的可能。我回去尋她,于郭中流連月余,便總不見你蕭家人身影!你既知我在隱龍寺,卻為何不尋我?!這害死琳兒的,不光是那崔家的小子!你蕭家也有份!難不成,我也要與你蕭家尋仇嗎?!”蕭秋野道:“葉少俠,你錯了!我兄弟二人,怎舍得琳兒便去送死?琳兒說什么,也是我蕭家的女兒!”
葉明冷哼一聲,道:“終歸是沒疼愛到,肯為了治好她,便不教她復仇的地步!蕭前輩,你也莫怪我多言。若琳兒此番行刺成功,蕭家于劉宋來說,便是立了極大的功勞!你蕭家,在劉宋朝廷,便能飛黃騰達!怕是你蕭家有些人,根本之目的,不是復仇,而是在此罷?!這從頭到尾,便是一個犧牲琳兒一人,刺殺魏帝的陰謀!我在那皇帝身上留下個‘蕭’字印記,倒遂了某些人的心愿了罷?!”葉明此時,心灰意冷,于諸事皆不在意。說起話來,也難免尖刻。卻也是將憋在心中許久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蕭秋野聞言一怔,驀地嘆氣道:“我蕭家中,確是有人欲借此謀取利益。這也便是我,沒與他們一道回劉宋的原因之一!”葉明說完,卻再不理蕭秋野,又呆呆的看著蕭琳的墓碑,喃喃道:“琳兒,我這便帶你走!離開這禽獸出沒的地方!”說著,便以手去挖那墳上的土石。
蕭秋野見狀,又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慢慢扶起葉明,道:“葉少俠,你待琳兒如此,我便早該將她托付于你了?!比~明聞言,慢慢回身,喃喃道:“現如今,說這話,還有什么用?你若真心,待我死了,便將我與她合葬一處,也算遂了我的心愿?!闭f著,便又低下身子,去挖那墳塋。
蕭秋野站直身子,看著悲不自勝的葉明,驀地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葉少俠!琳兒果真沒有看錯人!我方才,便是在試你的武功與待她的心意。若不如此,我蕭秋野,便怎的忍心將琳兒托付于你?!”葉明聞言,猛地站起身來,緊緊抓住蕭秋野的胳膊,道:“蕭前輩!你說什么?!這么說,琳兒尚且活著?!”蕭秋野點頭,道:“還活著!”葉明道:“琳兒在哪里?!”蕭秋野仍是指了指墳塋。
葉明見狀,急道:“在這墳塋里,又怎活得了?!”說著,便又去挖那墳上的土石。蕭秋野皺眉,道:“葉少俠,不急!你且隨我來!”說著,便將葉明帶到了坡邊的一個亂石堆中。蕭秋野指了指一塊斜倚在坡上的巨石,道:“葉少俠,你先將它搬開!”葉明聞言,忙上前去,將巨石轟隆隆搬開。巨石之后,赫然是個一人高的山洞。洞口是新土,想是方開挖不久。洞內,則是漆黑一片,并無絲毫聲響。那洞壁上,正直直地撐了排木棍,想是為防止坍塌。
葉明急不可耐,也管不得洞內黑暗狹窄,急急的鉆進洞去。蕭秋野見狀,便也跟了進去,點亮了洞壁的蠟燭,洞內便豁然亮了起來。葉明借著燭火,向洞內望去,見身前兩丈遠處,有一個七尺見方的平地。平地上,置了口半開的黑色棺材。葉明見狀,忙奔將上前,將棺蓋慢慢推開。棺木之中,一女子平躺在內,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此刻,葉明終于又見到了蕭琳的臉。只是,這張明艷俏麗的面龐,卻是愈加清瘦。她穿著純素的衣服,靜靜的躺在棺中的錦被上,此刻,正雙目緊閉,似是睡著了一般。
葉明顫抖著伸出手,探她鼻息。而蕭琳,竟似沒了氣息般。蕭秋野見葉明雙手發顫,便開口道:“葉少俠,莫要驚慌,琳兒只是服了‘停息散’而已。這‘停息散’,是漠南衛家的奇藥。服此藥后,三天之內,脈象全無,氣息微弱。須得服了解藥,方能慢慢轉醒。三日之前,我聽聞魏帝回駕,不忍教琳兒進宮,便于粥中下藥,趁機制造了琳兒香消玉殞的假象,騙過了眾人。待大哥等人逃出城外,方才與他說了真相。魏帝差人緝拿蕭氏族人時,我便又連夜挖了這山洞,慌作琳兒已然下葬,掩人耳目?!笔捛镆坝谡f話間,便自懷中掏出個小瓷瓶,將里面的白色粉末彈入蕭琳微張的唇間。
葉明聞蕭秋野所言,嘆氣道:“如此說來,蕭前輩倒比琳兒的親生父親,疼愛她多了!”蕭秋野頓了頓,道:“葉少俠,我既將琳兒托付你,便與你說實話罷。你不到萬不得已,且不要告訴她!琳兒,其實是我的親生女兒!蕭某,本是江湖之人,不愿她卷入江湖是非中,便將她姊弟送到大哥家中。對外,她便是我大哥的女兒。我與大哥蕭淵智,其實也并非親生兄弟!只是沒料到,我本欲教她遠離江湖,卻又卷入了兩國間的紛爭!看來,這紛紛亂世,終究是沒人能逃脫得過!”說罷,又是一聲長嘆。
葉明聞言,暗忖道,他說自己是江湖中人?莫不是,和那號稱‘不死妖’的蕭夭女,有什么關系?這么說來,豈不是與赫連兄弟也有關?正思索間,忽聞得蕭琳輕咳了一聲。蕭秋野聞聲,急道:“葉少俠,快喂琳兒水!那地上有水!”葉明聞言,向邊上看去。見一個與棺材口差不多寬的大陶罐,罐中,盛了半罐清水。葉明將蕭琳自棺中扶坐而起,托著陶罐,欲要給蕭琳喂水。只是,怎奈罐口太大,蕭琳又在昏迷中,直浸濕了蕭琳的衣襟,卻也倒不進她嘴里些許。
葉明看了看陶罐,又看了看蕭秋野,急道:“蕭前輩!這可如何是好?!可有沒有小一點的器具?!”蕭秋野皺眉,道:“事出緊急,哪想得如此周全,不如……你……”話沒說完,便不再說了。葉明急道:“蕭前輩,你快說,我怎么?!”蕭秋野輕喝道:“你……你這小子!太也笨了!此時,你還顧得上什么禮儀?!”說罷,一揮衣袖,背過身去。葉明恍然大悟,忙俯下身去,含了一大口水,對著蕭琳的嘴唇,便喂了下去。
蕭琳近三日間,滴水未進。她雖是在昏迷之中,待葉明喂到她嘴中時,立刻便喝了下去。待葉明再喂到她嘴前,她便主動吸進嘴里。葉明見蕭秋野站在跟前,很難為情。一見蕭琳開始喝水,便又將個陶罐抬到蕭琳嘴邊。蕭琳雙唇觸碰罐口,反倒再喝不到了。
蕭秋野聽聞搬動陶罐的聲音,回過頭來。他見葉明又搬著陶罐湊到蕭琳嘴前,蕭琳想吸水,卻無法吸入嘴中。遂又向葉明輕斥,道:“你這小子!難不成是怕污了她名聲?!還是覺得琳兒配你不上?!我在這呢,日后保準將她嫁予你!這藥服下,須以水沖散,方能不傷脾胃。你莫要再等,快些個!”說罷,便又轉回身去。葉明聽他說這關乎藥力,便又含了一大口,喂給蕭琳。
蕭琳三日滴水未進,已然渴極,便接連喝了七八口,輕聲呻吟幾聲,漸漸似有了知覺。她慢慢睜開眼睛,發現面前一人,正與自己臉貼著臉,給自己喂水。蕭琳嚇了一掉,本欲推開他去,卻是手足無力,只顫身掙扎一下。葉明將臉移開兩尺,見蕭琳已然醒來,正瞪著大眼睛,驚訝的望著自己。葉明見她蒼白憔悴的面容,不禁一陣心疼。滿腹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到了嘴邊,卻終究說不出一句,只是怔在那兒,癡癡的看著他。
蕭琳也怔怔的看著他,眼睛眨了眨,聲音微弱的道:“明哥哥,我這是又做夢呢,還是死了?!”說到此處,蕭琳又看了看身下的棺材,驀地嘆氣,道:“原來,我這當真是死了!早知道,死了后,便能再見到你,我又何苦強撐著不死,妄想見你最后一面?!”
蕭秋野聞聲,顫抖著轉過身來,含淚道:“琳兒,你終于醒了!傻丫頭,你這不是在做夢!是我將你藏在棺材里,帶出城來了!”蕭琳又看了眼葉明,輕聲喚道:“明哥哥?”葉明道:“嗯?”蕭琳微微一笑,眨眼道:“我還要喝些水。”葉明道:“好!”
說罷,便又搬起那陶罐,遞到她嘴邊。蕭琳眨了眨眼睛,美目含情的望著葉明,柔聲道:“明哥哥,我不要這般喝?!笔捛镆奥勓?,拂袖嘆氣一聲,便又轉回身去。葉明撓撓頭,便又含了口水,送到蕭琳嘴邊。蕭琳見狀,將一雙玉臂緩緩抬起,攀上葉明的脖子,側臉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明哥哥,我騙你的,我已然喝得夠了。”她語氣輕柔,吐氣如蘭。略帶濕氣的呼吸,輕輕觸碰著葉明的耳朵,直教葉明汗毛直豎。她一句尚未說完,便聞得葉明咕嘟一聲,將含在嘴中的一大口水,盡數咽了下去。
蕭琳見狀,微微一笑,將臉徐徐移開半尺。她用手撫了撫葉明脖頸的血痕,驀地嘆息,輕聲道:“明哥哥,你不聽話!”葉明皺眉,道:“我怎的,怎的不聽話了?!”蕭琳柔聲道:“我不準別人傷你,你怎的又受傷了?!你頸上的傷,難道是我給你劃的不成?!”葉明聞言,柔聲道:“琳兒,我以為你……”蕭琳又將臉靠近葉明的耳朵,道:“我知道了,這次便饒了你,下次,便是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能這樣!你聽不聽我的話?!”葉明道:“我……這……”蕭琳嘆了口氣,道:“明哥哥,原來便是連你,也不肯聽我的話了?!比~明道:“好琳兒,我便都依了你,你再莫要惱,也莫要嘆氣了?!?
蕭琳聞言,輕聲道:“明哥哥,我方才于迷蒙中,聽二叔說他是什么江湖人,說我什么的,他與你說了什么?你且告訴我?!比~明聞言,吞吞吐吐的道:“這個……這個……”蕭琳雙目微微垂下,佯怒道:“明哥哥,原來你是這樣人!你方才應了聽我的話,此刻便又改了主意!”葉明急道:“蕭前輩說的話?”正欲再說什么,卻聞得蕭秋野重重咳嗽兩聲,轉過身來。蕭秋野見蕭琳一手攀著葉明的脖子,又將臉伏到他耳邊,甚是親密。便又輕咳了兩聲,皺眉道:“有什么話,咱出去再說罷!你們……你們兩個,真是……”說罷,揮了揮袖,轉身出洞去了。
蕭琳伏在葉明耳邊,柔聲道:“明哥哥,你抱我出去罷!這洞中,實在憋悶得緊!”說罷,一雙玉臂便緊緊勾住了葉明的脖子。葉明見狀,伸出雙手,將她抱起,緩緩自洞中走出。他出得洞來,見蕭秋野坐在坡西的草地上,便也抱蕭琳走了過去,坐在他邊上。蕭秋野抬頭看著落日,長出一口氣,緩緩道:“葉少俠,以后,琳兒便交由你照顧了。你若待她不好,我定饒你不得!”葉明聞言,道:“前輩且放心,待琳兒稍作休息,我便帶她去漠南,給她療毒?!?
蕭秋野聞言,正色道:“葉少俠,你與琳兒離開后,再莫要管這江湖是非!這武林中,怕是又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了!”葉明撫了撫蕭琳散開的頭發,道:“只要琳兒好了,我們再沒什么牽掛,便找個地方隱居。放牧牛羊也好,農耕稼穡也罷,總歸不愿再惹了這是是非非。”蕭琳聞葉明所言,抬頭微微一笑,便又將腦袋埋入他懷中。蕭秋野嘆了口氣,道:“這場武林紛爭,怕是又要像二十多年前一樣,一發不可收拾了!這江湖關系,便如同朝廷政治一般,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若要避開,又談何容易!”
葉明皺眉,道:“蕭前輩,二十多年前?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蕭秋野道:“現在天色尚早,琳兒又數日不曾進食,我先去尋些吃的來。待我回來,再說與你聽。”葉明道:“咱三人,這便到隱龍寺去罷!這山上風大,我怕琳兒再惹了風寒?!笔捛镆俺了计?,道:“這城郊耳目眾多,咱還是等夜中再去為妙。不然,恐有麻煩。”葉明聞言,連連點頭,道:“如此,便有勞前輩了!”蕭秋野答應一聲,便轉身下坡去了。
輕風吹拂,微冷。葉明將最外層的衣衫脫下,覆到蕭琳身上,道:“琳兒,還冷嗎?”蕭琳縮在他懷中,搖了搖頭,道:“明哥哥,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也聽說過,這便說與你聽罷!”葉明道:“不急,琳兒,你省些力氣。若是累了,便睡上一覺。”蕭琳眨著美目,柔聲道:“明哥哥,我能再見你,便已然心滿意足了。此時,你抱著我,我若睡了,怕再見不到你了?!?
葉明聞言,將蕭琳抱得更緊了些,柔聲道:“怎的會呢,我會一直陪著你。”蕭琳又抬頭看了眼葉明,輕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兩人就這么坐著,看著一輪紅日漸漸沉了下去。殘陽如血,照到坡下的河中,便是連河水,也似變成了紅色。葉明懷抱著蕭琳,心下寧靜安適,說不出的快活。秋風撲面,將蕭琳身上淡淡的幽香絲絲縷縷,送入鼻中。葉明覺心中柔和,似已將諸事忘卻。仿佛間,竟辨不得迎面吹來的,是秋風,還是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