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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夕繾綣夜微冷(上)

葉明自東南門而進,為免惹人耳目,進得郭內后,便放緩步子,一路向北走去。待行出百十丈,暮鼓響起,熙熙攘攘的民眾便漸漸少了。仍是千錘過后,傳來了咯咯吱吱城門關閉的聲音。東南門正對著的,便是東郭,葉明緩步向東郭走去,天也便漸漸暗了下來。

葉明不知何處去尋幻音寺,正躊躇間,便聞得前方傳來陣陣悠遠的鐘聲。這聲音低沉、渾厚,每一下都帶著顫音。聲音由高到低,不悲、不喜、不憂、不懼,令人心生寧靜之感。葉明加快步子,朝著鐘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他又行出半刻鐘功夫,在城墻昏暗燈火的映襯中,遠遠看見坐頗為雄壯的寺廟。此時,鐘聲已住,寺中正有裊裊青煙飄出。也不知是禮佛的香火,還是燒火做飯的炊煙。寺門已關了,悄無聲息,門上正中間有一匾額,上書“幻音寺”三個大字。寺外,一個枯瘦如柴,不知年齡幾何的老沙彌,正兀自掃著階前的落葉。

葉明回身,往寺對面看去,見一座頗為雅致的民居。他輕輕湊到門前,隱隱聞得院中傳來陣中年男人的說話聲。只聽一個嗓音渾厚粗重的漢子道:“二弟,陛下何時回宮,你可是知曉的?”另一個男子沉吟片刻,道:“陛下眼下到屋侯泉去了,太子殿下也率領百官跟了去。”

那嗓音渾厚的漢子聞言,嘆了口氣,道:“可曾有消息,說陛下何時回宮?”那男子頓了頓,答道:“大概,要九月了罷!”那漢子驚道:“九月?!”另一男子回道:“嗯,九月!”聲音頗為凝重。葉明暗忖道,此時唐突進院,頗為不便;我須得待到夜深十分,悄悄進去與琳兒相見為是。倘或眼下教蕭前輩他們知曉,便再換了住處,我是再欲尋她也難了。遂轉身向幻音寺走去,欲先進寺稍坐。

葉明方行至寺前,欲敲門時,忽聞得身后傳來個蒼老空洞的聲音,道:“這么晚了,施主,是欲禮佛嗎?”說話的,正是那掃地的老沙彌。葉明回頭,抱拳道:“晚生進寺,一來瞻仰佛陀,也欲稍作休息。”那老沙彌將頭抬起,一雙渾濁的眼珠盯著葉明,道:“這整座寺廟的僧人,都已然搬到寺外了。留在寺內的,皆是些惡魔造化。你若要休息,在這階前坐了便是。”

葉明聞言,暗暗思索,不明其意。一個愣神間,寺門嘎吱一聲開了,露出半個中年僧人圓鼓鼓的腦袋。那僧人將半碗飯菜放到門外,向老沙彌呵斥道:“你再胡說,便是連半碗飯都沒了!”又轉臉向葉明堆笑,道:“這瘋子胡言亂語,施主不必在意。這天晚了,施主若要禮佛,可得多捐五十兩香火錢。若要吃齋,那可得再多加五十兩!”

葉明暗忖道,進寺怎的還要收如此多的香火錢?這又是什么道理?正猶豫間,那僧人已在葉明身上打量了幾個來回。他見葉明衣衫破舊,于是露出不屑的神色,搖了搖頭。隨即,砰地一聲便將寺門關上了。那老沙彌見狀,哈哈大笑,道:“施主,老朽方才所言,確是胡言亂語嗎?!你見過瞻仰佛祖,還需明碼收取香火錢的嗎?”聲音渾厚,中氣豐沛,倒著實不似他這般年紀之人。

葉明嘆了口氣,暗忖道,這濟世為懷的佛陀與佛寺,倒成了居心不良之人謀求利益的所在了,果真離奇得很。那老沙彌似是看穿了葉明的心思,道:“施主不必在意,這普天之下,十處寺廟中,倒有七八處是這般模樣。只不過,有些不似這般明顯罷了。這平城諸寺,多受胡漢達官貴人供養,更生出些驕橫之氣,也不足為奇了。”

葉明點頭道:“果真如此,那我若進寺,非是禮佛,反是謗佛了!難道,便沒人管得嗎?”那老沙彌雙手合十,道:“佛教中有兇神惡煞的韋馱尊者,維護佛法。這大千世界中,便也自有這大千世界的韋馱尊者。這些謗佛之徒,遲早便會遭報應。二十年后,韋馱再世之時,便是業報來臨之時。”老者說罷,沉默片刻,向葉明道:“這僧人謗佛之語,老朽倒第一次聽到,施主慧根不淺!倘若入我佛門,當修六度之法!”葉明道:“晚生愚鈍,不知何謂六度之法。”

老沙彌呵呵一笑,道:“凡人有修為,入佛門,分三種,根業各不相同。這三種人,便是三乘,即聲聞乘、緣覺乘、大乘。初根之人為小乘,可行四諦法。中根之人為中乘,可受十二因緣法。上根之人為大乘,則修六度。可修六度之人,不僅能渡己,且能濟世渡人。”葉明道:“晚生愚鈍,是入不得佛門的,便只蕓蕓眾生之一罷了。前日,晚生聽聞慧始大師誦經所言,‘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既非菩薩’。晚生緣淺,不能脫諸相,實不能為僧。”

老沙彌聞言,呵呵笑道:“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施主先前不見如來,只是時機未到罷了。”葉明拱一拱手道:“多謝大師,只不過,晚生實在是不能脫了這凡世,也是決計不欲脫了這七情六欲。”老沙彌笑道:“若眾生入我佛門,便定要脫了這情欲,皆入寺清修。那百年之后,佛教所興之處,便是該無人了。”

那老沙彌頓了頓,又沉吟道:“施主且聽貧僧一言,當年,尊者阿難對佛祖道,‘我喜歡上一個女子’。佛祖道,‘你有多喜歡這女子’?阿難道,‘我愿化身石橋,受那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她從橋上走過’。阿難是佛祖的傳人,初時尚脫不開‘情欲’二字,何況施主呢?這佛法,并非阻人情欲之物……”說到此處,嘆了口氣,便不再說下去了。

葉明聞言,皺眉道:“那之后呢?阿難與那女子怎么樣了?”老沙彌雙手合十,垂首道:“阿難最后受佛祖囑托,撰成三藏十二部經。”葉明道:“大師,晚生問的是,阿難與那女子怎樣了。”老沙彌雙手合十道:“施主不是阿難,又何必再問。老朽有一物贈你。”說著,便自懷中抽出一書,遞與葉明,道:“這書,便是鳩摩羅什所譯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你我既能相遇,便是緣分,你且好生收著,對你可能有用處。日后驅魔性,存善性,便全靠它了。”說罷,將個破掃帚立在一旁,徑直走到寺門前,端起那半碗剩飯,用手抓著邊吃起來。

此時,月朗風清,老沙彌偏坐在階上,月光輕柔的灑在他隨風飄動的破舊僧袍上。夜風拂過,門前剛被他掃成一堆的落葉,剎那間便又被吹散到各處。那老沙彌卻是不管不顧,兀自用手抓著飯菜,往嘴里送。葉明見此情景,一時怔在那兒,看他吃飯。那老沙彌吃完飯,將碗往身側一放,道:“施主,有客人到了,你且坐到我身邊門柱后,貧僧有出戲請你看。”葉明側耳聽去,果然聽見十余個匆匆的腳步聲,正向這邊趕來。他依言走到這老沙彌身側的門柱后,斜倚著門柱坐下。

過不多時,便見十余個全副武裝的鮮卑兵疾行而來。中間,簇擁著個矮壯的紅衣僧人。月光下,見那僧人無眉無須,目露兇光。臉旁的一道刀疤,更顯得甚是駭人。這人,卻不是狂僧汪廣陽是誰?葉明暗道不好,怎的這汪廣陽,總是陰魂不散的跟著自己?汪廣陽走到寺前,看見了坐在階上的老沙彌。竟雙手合十,做了個揖,轉過身去。葉明正暗暗慶幸沒被汪廣陽發現,斜眼睥睨間,卻見汪廣陽徑直走到蕭家暫住的民居前,抬手敲了幾下。葉明暗忖道,汪廣陽找蕭家人做什么?我先且看看,倘他有加害之心,便該出手阻止。

門嘎吱一聲開了,出來個打著哈欠的家僮,頗為不悅的道:“誰呀,誰呀!這么晚了,還教不教人睡……”待他看到門外十余個兇神惡煞的鮮卑兵時,硬是驚得將“覺了”兩個字咽了下去。只聽汪廣陽嘿嘿笑道:“黃口小兒,還不教你家主來回話?!”那家僮慌忙退到屋子里。過不多時,便聽得屋內傳來陣大笑聲,兩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其中一人相貌英武,濃眉虬髯,長袍黑衣,身長八尺余,正是蕭家家主蕭淵智。另一人樣貌儒雅,素衣博帶,一副儒生打扮,正是蕭秋野。

二人上前拱手,蕭淵智開口道:“不知汪大人深夜前來,有何貴干?”汪廣陽嘿嘿笑道:“陛下聞說左昭儀玉體欠安,快馬傳書,遣下官前來慰問。”葉明忖道,左昭儀?蕭家還出了個左昭儀嗎?先前,倒著實沒聽琳兒提起她家尚有在宮中的姑姊之輩啊?只聽蕭淵智道:“陛下隆恩,蕭家感激不盡,小女近來已然好了些!這外面天涼,汪大人,我們屋里說話罷!”葉明聽到此處,渾身一震,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隱約覺得,這汪廣陽口中的左昭儀可能不是別人,正是蕭琳。

汪廣陽在門外站住不動,嘿嘿笑道:“陛下聽聞左昭儀國色天香,可是關心得緊!一聽蕭氏來投,便立刻賜了個左昭儀的稱號。若非陛下巡行在外,早便招進宮中了。待左昭儀入宮,蕭大人平步青云之時,可莫要忘了下官啊!”蕭淵智聞言,笑道:“汪大人背后,可是有拔拔大人與司空公達奚大人。該是您對下官多多提攜才是啊!汪大人,里面請吧!”汪廣陽聞言,擺手笑道:“不了不了,下官尚有公務在身,特地來給陛下傳話。這么晚了,就不打擾蕭大人休息了。”

葉明在汪廣陽到來之時,便倚柱收斂氣息。此時,得知蕭琳成了左昭儀,一時心神不寧,將一身修為暴露無遺。蕭秋野與汪廣陽似是有所感知,皺眉向這邊看來。葉明本不欲再躲,正要出去問個明白。卻聞得那老沙彌哈哈大笑,道:“怎么?二位,尚且感知到貧僧的存在嗎?”蕭秋野皺眉,道:“敢問,大師法號可是慧初?”老沙彌哈哈大笑道:“貧僧年老昏聵,至于法號,自己早已忘了!”汪廣陽雙手合十,作揖道:“是我等盡談塵世俗務,擾了大師清凈!正該速速離去才是。”

汪廣陽說罷,又轉頭向蕭淵智,道:“蕭大人,陛下九月間方能還宮。這些個藥草補品,是陛下賜予左昭儀的。待陛下車架回鸞,召左昭儀進宮前,還望蕭大人教令嬡好生調養,莫要負了陛下恩澤!”說罷,幾個鮮卑兵將幾個木箱抬將上來。蕭淵智見狀,皺眉道:“這個自然,汪大人大可放心!”汪廣陽道:“如此,最好。那下官告辭了!”說著,轉身向老沙彌又作了個揖,帶一眾鮮卑兵快步離去。蕭淵智、蕭秋野兄弟也朝老沙彌做了個揖,進門去了。

又是咯吱一聲,蕭家大門關上了。葉明癡愣愣的自門柱后走出來,一屁股坐到那老沙彌身旁階上。老沙彌見狀,嘆了口氣,道:“施主此時,心下如何?”葉明也嘆了口氣,道:“大師能否告訴晚生,阿難與那女子結局到底如何?”老沙彌道:“施主,你可是阿難?”葉明拱手,道:“在下正是阿難!”老沙彌苦笑一聲,道:“老朽不知,個中滋味,便只阿難知道!”葉明欲要再問,老沙彌擺手道:“去罷,去罷!莫要再問了!”葉明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什么。他猛轉回身,那老沙彌卻早已不見了。

葉明轉回身,見四下無人,甚是清冷,正欲走向蕭家住處,遠遠看見一眾人手,高舉著火把向自己走來。他心下暗忖道,人說這平城夜中巡夜的士兵多,沒想到,剛起更便出來了。葉明眼見四下無處躲藏,便一個翻身,躍上蕭家門前的柱子,手腳撐住。待他們行至跟前,才發現是一眾漢人兵士。雖刀鋒甲銳,然氣勢全無,畢竟沒什么勇武架勢。眾人舉著火把,自葉明身下經過,竟無人抬頭。

葉明撐在柱上,透過門樓邊的縫隙,向院內望去。此時,院內燈火已熄,只靠近堂屋的兩三間房屋尚且亮著。他依蕭瑯所言,望向蕭琳的屋子,里面正傳來細微的說話聲。葉明側耳傾聽,覺屋中幾人似是發生爭執,卻是什么也聽不清。猛聽咣當一聲,似有什么東西滾落到地上。又過了片刻,門開了。借著屋內亮光,葉明見蕭淵智與蕭秋野并排走了出來。蕭淵智鐵青著臉,蕭秋野不住搖頭嘆氣,又輕咳了幾聲。在他們身后,是個戰戰兢兢的小丫頭,倒退著走出,順手將門帶上了。

葉明暗暗擔憂,待他們回房之后,便越過墻來,輕手輕腳的摸到蕭琳門前。門沒有關,只輕輕一推,便開了。剎那間,一股幽香撲面而來,直教葉明心神一蕩。抬眼望去,見屋內幾案齊整,上面擺了些瓷器。墻上裝飾精致,掛了些書畫裝飾,室內雖不甚廣,倒也頗顯典雅之色。地上狼藉,散亂的扔著些藥材補品,人參鹿茸滾了一地。邊上,一個摔碎的木箱,想來自然是方才摔破的。

房間最里面,是一個絳色的帳子,帳下寬大的臥榻,隱約可見。榻上,正臥著個白衣女子,兩只渾圓纖細的腳踝露在帳外。其玉足柔膩,腳趾纖纖,煞是可愛,直惹得葉明心中砰砰直跳。他自聞到這房中味道,只是蕭琳,早已心神不寧起來。此時,見蕭琳趴在榻上,肢體微微顫動,似在隱隱抽噎。

葉明不禁一陣心疼,輕輕將屋門掩上,向榻邊走去。蕭琳覺有人進來,連聲抽噎,道:“小環!你也莫要再勸我!拿了地上的東西,快走罷!我才不稀罕他什么東西,什么左昭儀右昭儀的!你喜歡,你便自己做去!大仇未報,我是死不了的!但若教我吃這胡人的東西,便是千萬個不能……”

她雖似在呵斥,但聲音羸弱,便只悲傷抽噎的成分多了。說到最后,便哽住了。葉明聽她言語,知道那左昭儀的事情是真了,一時間,卻也顧不上別的,只是心痛不已。葉明纏著嗓子,輕聲道:“琳兒……是我。”蕭琳聞聲,渾身一顫,一個咕嚕爬將起身,卻因站立未穩,差點跌倒。她走出帳來,兩頰憔悴,淚眼朦朧的看向葉明,雙眸晶瑩,含情脈脈。不覺間,猛地向葉明奔出四五步,想是欲來抱他。葉明迎上前來,欲要攙她,她卻又避開葉明殷切的目光,連連后退到墻角蹲下,抱膝俯首,兀自哭了起來。

葉明悲不自勝,只覺心中郁結,隱隱作痛。他快步上前,俯下身子,欲要抱她。孰料,剛伸出手,卻教低頭啜泣的蕭琳推開。葉明知她氣惱自己。那日澗中短短相聚,教她離開,自己實也于心不忍。葉明也低下身子,斜坐在地上,猶豫著伸出手,用力將她攬在懷中。蕭琳又伸出玉臂,欲要推他,掙扎兩下,便將他抱住,伏在他身上抽噎起來。葉明聞著蕭琳身上淡淡幽香味,輕撫著她散開的頭發,想說些安慰的話,卻是什么也說不出。

葉明恐地上寒涼,便將蕭琳輕輕抱起,抱她到榻上休息。兩人并排坐在榻沿,四目相對凝視。半晌,梨花帶雨的蕭琳,竟驀地吃吃笑了起來。葉明不解,疑惑的看著蕭琳。蕭琳看了看葉明,吃吃笑道:“明哥哥,在我夢中,你怎的老是這幅癡癡呆呆的模樣?!永遠便只會抱抱我,摸摸我頭發,你便是在夢中,也不敢吻我一下嗎?”葉明聽她如此說話,知道她誤以為身在夢中,便輕輕將她攬在懷中,輕聲道:“傻琳兒,這不是夢,這是真的。”蕭琳卻似沒有聽到一般,吃吃笑道:“明哥哥,你真是個呆子!可偏偏,我就喜歡你這副模樣。”說著,將兩只手攬住葉明的脖子,雙目眨也不眨的凝視著他。

葉明與她近在咫尺,雙手輕輕攬住了她纖腰,鼻尖幾欲相碰。葉明只覺她吐氣如蘭,微微帶著熱氣,不覺又癡了。葉明閉上眼睛,呆呆的,便要吻將上去。不料蕭琳見狀,瞪著大眼睛看著他,又吃吃的笑將起來。葉明睜開眼睛,皺眉道:“琳兒,你怎的又笑起來?”蕭琳仍是攀著他脖子,眼睛眨啊眨的看著他,柔聲道:“明哥哥,以前我做夢的時候,你都不曾這樣過。其實,我心里歡喜得很,哪怕我知道,這只是在夢中罷了。”

葉明聞言,心中一顫,說不出的滋味。他又將她牢牢抱在懷中,道:“琳兒,你體中的毒,怎么樣了?可是好些了?”蕭琳將左頰貼在葉明心口,玉手輕輕撫著葉明的背部,輕聲道:“明哥哥,你每晚都問這個問題,卻好似總也記不住。其實,這毒已然蔓延到青靈穴了,離極泉穴,便只隔了一個穴位。待蔓延至極泉穴,便要毒發攻心。到時候,便是我欲再夢見你,怕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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