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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此間自古多胡風(下)

眾人正猶豫間,忽聞得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李嬰文驚道:“不好了!又來了賊人!”慧始笑道:“施主莫要驚慌,很快,咱們便該有個落腳處了!”馬蹄聲漸漸近了,待行到眾人十余丈外,三個紅衣僧人下馬。三人下馬后,又前行幾丈,像是要看清眾人相貌。中間一人雙手合十,躬身道:“侄孫恭迎師叔祖!”慧始笑道:“好,好得很!你們幾個,是道生,道融,還是慧觀的徒弟?!”那三人道:“我三人,新拜到師父門下,誠不知師父法號!師父告訴我三人,師叔祖樣貌,命我等在城外候著。說見了師叔祖,便安頓師叔祖到南郊隱龍寺暫住。”

慧始笑道:“你們師父怎的形容我樣貌?”那人拱手道:“師父說師叔祖眉長三寸,赤腳不著鞋襪,雖蹈污泥,色愈鮮白,一身紅衣,邋里邋遢。”慧始大笑,道:“好!好!一身紅衣,邋里邋遢,說得正是貧僧了!出家人不妄言,你果真有慧根!你師父,給你取了個什么法號?”那人道:“侄孫法號‘妄語’!”眾人忍不住欲笑,但看見妄語一本正經的神色,都強忍住。又聽慧始大笑道:“好啊!妄語!我知道你師父是誰了!咱們這便走罷!去隱龍寺!”妄語道:“是。”繼而轉身,牽馬在前面引路。楊玉兒又坐到毛驢上,葉明牽著毛驢,與赫連延走在一側。李嬰文見三人跟上,囑咐了賀蘭曉月幾句,也推了小木車,咯咯吱吱跟在后面。

幾人一路向西南而去,路上,李嬰文將車把上的干糧分予眾人。又行出大半個時辰,便到了二更時分。眾人于月光下,見一座被楊柳遮掩的廟宇,雖不甚富麗堂皇,倒也甚是寬廣。幾人自正門進去,中央是一尊笑容可掬的彌勒佛。彌勒佛的背面,是兇神惡煞的韋馱。幾人過了穿堂,進了個規模頗大的院子。院中以青石板鋪就,有一口水井,邊上栽了幾棵樹。院中兩側,各有廂房五間。廂房雖不甚高大,修葺的倒也齊整。

院中北面,便是正殿,頗為高大雄壯,里面供著個佛像,佛像并佛龕約兩丈高。殿東是方丈,斜前方又是一個小門,想是這寺廟的住持所居之處。西側應該是庫房,黑漆漆的,不知裝著何物。斜前方又有一道小門,想是通往別處。

葉明于院中看了一圈,聽見聲歡愉的驢鳴。回首望去,見赫連延正立在門口,牽著毛驢。毛驢似是累了,在地上歡快地打著滾。楊玉兒也站在一邊,看著打滾的毛驢微笑。此時,李嬰文也已然將小木車自臺階旁的斜坡上推進院中,拿出皮囊教賀蘭曉月喝水。另一側,慧始已于殿旁盤腿坐下,似已入定。他一動不動,便是連呼吸都好似停滯了一般。廂房兩側,妄語吩咐幾個小沙彌,正挑燈收拾廂房。

過得片刻,妄語自庫房邊的小門出來,向眾人道:“院中已備了齋菜,請師叔祖與各位施主用膳罷!”說罷,便打掃廂房去了。慧始自地上站起,帶幾人穿過小門,又走過一個狹長的天井,進了火房。火房并不大,里面一個放置蔬菜的架子,一個幾案,并一口大鍋。案上,已然擺下四個頗為精致的素菜,并一些粥餅等物。不等慧始說話,李嬰文已扶賀蘭氏坐到案邊,給她盛了碗飯,說道:“月兒,你快吃罷!咱們這是到了大師家中了!不用客氣,吃完還有。”眼中滿是關愛。看樣子,想是他夫妻二人,很久沒有吃頓像樣的飯了。

賀蘭曉月微笑道:“大家呢,怎的都不吃?”慧始笑道:“咱們這便要吃了!只要是在老朽家中,施主不論何時,便是皇帝來了,也不必客氣!”說得眾人哈哈大笑,坐下吃飯不提。

眾人吃罷,回到殿前院中。此時,已然三更時分,四下星月交輝,林木森森,間或有一兩聲嘶啞的鳥鳴。眾人一路奔波,均生出些倦意來。妄語安排眾人在西邊的廂房住下,慧始、葉明、赫連延、楊玉兒各一間,李嬰文夫妻同住一間。不久,又給眾人提來燒好的熱水泡澡。葉明等人謝過妄語,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這一覺,是葉明月余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晚。他破天荒的沒有在雞鳴之時起來,直睡到辰時,方才轉醒。葉明穿衣開門,初秋的早晨,微微泛著股涼意。燦爛的朝陽,已然照進院子,映得院中金黃一片。寺外,正隱隱傳來陣陣鼓聲。正殿中,妄語并幾個小沙彌正焚香念經。縷縷青煙,由殿中飄出,帶著股令人心神寧靜的香味。院中另一側,赫連延早已起床,弄來些青草,看毛驢咯吱咯吱吃草。楊玉兒推門而出,伸直胳膊,打了個哈欠。朝霞掛在她臉上,映得她臉如溫玉,膚若凝霞,分外好看。她見葉明睡眼惺忪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時,外面傳來陣喧喧嚷嚷的聲音,聞得李嬰文的聲音,道:“來來來,不急,不急!都有啊!”葉明循聲望去,見寺外門口處,吊了口大鍋,鍋內的粟粥正冒著熱氣,想是寺中施粥了。李嬰文正拿著個大勺,一勺一勺地舀給幾個乞兒。慧始站在一邊,呵呵笑著。過不多久,幾個乞兒領粥去了,粥卻還剩下大半鍋。葉明走出寺外,向慧始拱一拱手。慧始還禮,道:“施主昨夜,睡得還好嗎?”葉明道:“睡得很是踏實!”慧始笑道:“施主可曾做夢?”葉明道:“昨晚不曾有夢!”慧始道:“施主當真睡得踏實!”李嬰文在一邊,插嘴笑道:“我昨晚也不曾做夢。”葉明聞聲,笑道:“李兄,起得甚早!”

眾人正說話間,忽聞得院中傳出個女子的聲音,道:“嬰文!大清早的,你跑去哪里了?!快來給我穿衣服!你以前便這樣,只管脫,不管穿!現下,咱孩兒又鬧騰了,你教我自己怎的穿?!”李嬰文聞言,臉蹭地一下紅了起來。他向二人欠了欠身,不好意思的看了慧始一眼,回頭向院中道:“來了!來了!”卻似逃離一般,低頭鉆入了房中。慧始捻須,聲若洪鐘,笑道:“好,好!女施主,正該如此!”

葉明向慧始道:“大師,不知城南在什么地方?”慧始略一沉吟,道:“按方位說,此處便是城南了。但若說正南方,那便是在那白樓下面。自此處往西,以施主腳力,想來半個時辰便到了。”葉明拱手,道:“謝過大師了!”在葉明轉身欲走時,慧始道:“施主,可是欲要尋人嗎?”葉明道:“正是!”慧始道:“尋那越石漢木琴的主人?”葉明詫異道:“大師何以曉得?!”慧始道:“貧僧,也只是猜測罷了。只不過,若要尋這琴的主人,在城南是尋不到的。因這琴的主人,不愿教你卷入是非之中。你若定要尋她,可得進郭城去了。”葉明沉思片刻,抱拳點頭,道:“謝大師指點迷津!”遂轉身快步去了。

葉明發力往前,在城南白樓附近轉悠了半晌。白樓下面,人來人往,男女老少,胡漢各族均有。其過往之人,牽牛騎馬的中土漢子倒也不少,卻唯獨不見蕭虎的身影。葉明暗忖道,蕭前輩他們打著投誠的名義,一路無人阻攔,早該到了才是;他明明說遣蕭虎在此等我,怎的會不見蕭虎身影?莫非真如大師所言,他們當真要做什么危險的事情,怕要連累到我?想到此處,葉明隱隱不安起來。眼看已到晌午,葉明便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自正南門進了郭城。城門口站著幾個巡邏的鮮卑兵,個個高大英武,銳利的目光在過往的人群中來回掃蕩。目光所到之處,眾人垂首,說話聲也隨即安靜下來。

葉明收斂起息,低頭緩緩前行,進了郭內。郭內市坊分開,葉明先在坊間來回轉了幾圈,不知去何處尋找。他欲問路人,又不知如何開口。葉明在郭中游蕩,不覺到了市中。市上甚是熱鬧,吃的用的,熟食活物,應有盡有。打把勢賣藝的,賣狗皮膏藥的,一如涓河旁的集市。只不過,這集市的物品種類更多,占地規模,亦是比涓河旁的集市大出太多了。間或,還有人押著身上套著枷鎖的奴隸經過。這些奴隸,大多不似漢人模樣,渾渾噩噩,一身病態。想來,是長久操勞所致。

葉明自清早以來,便沒有吃飯,時值晌午,已是饑腸轆轆。他來到個面攤前,欲要買碗面吃,不料朝懷中一探,卻是身無分文。葉明忖道,銀錢向來在玉兒那里,看來今天在這集市上,是沒處吃飯了。賣面的小販似是看出了葉明的窘境,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便轉頭招呼其他客人。只聞得身后一人道:“大人不教我們在外面逗留,命咱幾個趕緊回去呢!”又一人甕聲甕氣的道:“你嚷什么?!吃碗面還耽誤多少功夫?!我走不動了,先要吃飯!”

那小販見有了生意,上前點頭哈腰的道:“幾位爺,這邊請,是吃牛肉面呢,還是什么面?”那甕聲甕氣的漢子接話,道:“快!來三碗牛肉面!多放牛肉,短不了你的銀子!”那小販躬身,道:“好嘞!三位稍等!”葉明轉身欲走,忽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覺方才說話的漢子聲音極為熟悉。他猛然轉身望去,見一濃眉闊目的漢子坐在那小販支起的帳中,正朝自己迎面而坐。此人,不是蕭虎是誰?兩人四目相對,蕭虎眼睛睜得老大,顫聲向同伴叫道:“不好了!快跑!”轉身自帳中奔出。其余二人見蕭虎跑了,也飛身跟了上去。小販見狀,大叫道:“面下鍋了,可就退不得了!還沒給錢呢!”

葉明欲要快步跟上時,卻教小販一把拉住。拉扯之下,葉明的粗布衣服哧的一聲,被扯開道口子。小販不管不顧,道:“我可不管,你嚇跑了我客人!這面,你便得買了!不然,我便要報官!”葉明欲要掙脫,自然輕而易舉。但他怕傷了小販,只能看著蕭虎三人的背影,皺眉道:“我沒錢!”那小販拉下臉來,看著葉明背上的琴,道:“那你背上背著的東西,可是值點錢的罷?!你將它放在這里,等有錢我再交還予你!”葉明略微不悅,道:“你快放開我!不然,我不客氣了!”那小販向四周大喊道:“都來看看啊!這人吃飯不給錢了!”葉明道:“我何時吃你的飯了?!”那小販不理他,只管大喊大叫。片刻間,便有一群人圍了上來,朝葉明指指點點。

葉明正欲再辨,只聽身后一人道:“他明明沒吃你的面,你為何訛人?你要銀子,拿去罷!”說罷,一塊碎銀子扔到了小販的面攤上。那小販松開葉明,撿起銀子看了看,訕笑著走進帳中,竟是滿臉喜色。葉明緩緩轉過身來,見一十八九歲少年,一身青衣,面貌儒雅,眉目清秀,頭上戴著一塊青色的方巾。葉明吃了一驚,一時無語。那人笑道:“怎么?葉大哥,一年不見,便不認得小弟了?是不是,你也將我姐姐忘了?!”說話的,正是蕭琳的胞弟,蕭瑯。

葉明上前,扶住蕭瑯的肩膀,喜道:“蕭兄弟!原來是你!你怎的也來平城了?!”蕭瑯道:“是啊,我父親,二叔,姐姐,都來了!”說罷,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住在東郭,正對著幻音寺。你可別與別人說,是我告訴你的!我二叔不教我與你說!你也莫要怪他,他也是一片好心!”葉明見他不透露原因,也不好唐突問他。遂岔開話題,問道:“你姐姐,她……她還好嗎?!”蕭瑯沉吟道:“好是好,只是又瘦了些。葉大哥,你還是來看看她罷!白天的話,不太方便,你晚上來!靠門左手邊最里面一間廂房,便是我姐姐住的屋子。”

葉明欲要再問,忽聽身后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現在,你該跟我回去了罷!”來人,正是赫連延。葉明側身,指著赫連延道:“蕭兄弟,這位是赫連延,赫連兄弟。”蕭瑯向赫連延拱手道:“赫連大哥,在下蕭瑯。”赫連延微微頷首,又轉向葉明,冷冷的道:“你跟我回去!”

葉明沒有答他話,轉向蕭瑯,道:“蕭兄弟,這街上人多眼雜,你早些回去,我今晚便去尋你們。”蕭瑯點點頭,做個鬼臉,轉身去了。葉明轉向赫連延,道:“你是出來找我?”赫連延長出了一口氣,道:“我不是出來找你,我是來帶你回去!”葉明笑道:“那你帶我回去做什么?”赫連延嘆了口氣,道:“一點也不好笑!有人在等你!你出來的時候,怎么也該說一聲!”葉明沉思片刻道:“好!咱走罷!”

二人自郭中出來,加快腳步,待趕回隱龍寺門口時,眼看便到未時了。葉明甫一進院中,便見楊玉兒淚眼盈盈的斜坐在西廂房前的臺階上,正兀自望著穿堂發愣。在她右手邊的地上,放了個大托盤,上面扣了個瓦罐。她見葉明與赫連延走進來,初時極為驚喜,旋即便低下頭去,似是極為委屈。葉明快步上前,將楊玉兒自地上扶起,笑道:“你這風寒可是沒好多久,怎的又坐這冷石板?!你再病了,咱這小毛驢,可再馱你不動了。”赫連延聞言,在一邊幫腔,冷冷的道:“毛驢馱不動,不是還有你嗎?!”

楊玉兒沒有笑,也沒有再抬眼看葉明。只伸手將托盤上的瓦罐收起。瓦罐下面,疊了七八個面餅,兩雙筷子,并一碗青菜。青菜顯是做好不久,尚冒著熱氣。楊玉兒將個托盤放到井臺上,從邊上拿來兩個木墩,指了指,教葉明坐下。葉明看見兩雙筷子,便知道楊玉兒沒有吃飯,特意在這里等他。

葉明心中一暖,道:“玉兒,以后我出去了,你便好好吃飯,不用刻意等我。不管走多遠,我總會回來的!”楊玉兒似是沒聽見一般,轉身進屋去了。葉明站起身來,道:“玉兒……”赫連延道:“若在別處,也便罷了!那蕭琳本在平城,你又無聲無息的走了,你教玉兒怎么想?!”葉明皺眉道:“這個……”

葉明正躊躇間,楊玉兒又自屋里出來,向葉明走來。葉明上前兩步,道:“玉兒,你聽我解釋……”這話說出口,卻不知該怎的接下去了。葉明暗忖道,解釋,我要解釋?我便該如何解釋?!楊玉兒站到葉明跟前,雙手自袖中探出,手上便多了根紉了線的針。她整了整葉明被小販撕破的衣服,便動手縫了起來。葉明見狀,驀地不知所措起來。他只能兀自站住不動,任她在身上穿針引線,一雙自然下垂的手,卻不知該放在何處了。來回縫了十余針,楊玉兒在線頭處打一個結,慢慢低下頭去,咯噔一口,將線頭咬斷。

楊玉兒與葉明靠得極近,衣服的開裂處又在左肩之下。楊玉兒將頭低下時,吐氣如蘭,余氛觸碰著葉明的心口。葉明見狀,不禁渾身一顫,雙手更不知該放在何處了。楊玉兒將衣服縫好,用手在衣縫兩側拽了拽,見已然縫得結實,便將下巴一抬,向葉明翻了個白眼。她徑直走到井邊坐下,吃起東西來。見此光景,葉明撲哧一聲,笑將出來,也到井邊坐下吃飯。

不知何時,慧始已然站到了赫連延身畔,捻須笑道:“種善因,得善果,赫連施主,愁眉緊鎖,不知卻是為何啊?”赫連延躬身,看了眼葉明與楊玉兒,沉聲道:“大師明示,他二人,可當真有善果嗎?”慧始笑道:“種善因,得善果!貧僧,也便只識得這么多了。”赫連延長出一口氣,道:“我見得多了。這世上,一心向善的人,卻不一定善終。作惡多端的人,也不一定遭報應!那平生修橋補路之人,到底沒了尸骸。那平素殺人放火之徒,卻是腰纏了金玉帶!這又是為何?”慧始笑道:“佛家講究前世今生,一切禍福皆系于往世,關乎來生。今生之禍福,不僅是今生之作為,更可能是前世的因緣了。”

赫連延嘆氣道:“前世今生,誰又知道是緣是孽?”慧始道:“貧僧愚鈍,貧僧不知。這三千大千世界,佛陀言其關人生死禍福。但又有幾人知曉,這蕓蕓眾生,便只是一個世界呢。這大千世界的禍福,總歸是不可逆的,但施主內心的世界,卻是可以把握的。每個人的世界,關乎著自身和旁人今生的禍福。這個世界,便是悲憫之心啊!”赫連延皺眉,道:“在下愚鈍,既然今世皆前定,那有無悲憫之心,便倒是前定的了?!”慧始道:“不然!佛家講究的往世之因,便只決定今生之境遇,非關乎今生之心。非關乎今生之心,方有個人之修行。”

赫連延沉吟片刻,沉吟道:“在下,不甚信佛陀如來。”慧始道:“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佛陀起自塵土,歸于塵土,施主信與不信,本無甚差別。佛法無邊,便是無物。施主不信我佛,終歸信自己心中之佛。這心中之佛,便是慈悲啊!”一語既罷,忽聞得旁邊一人道:“師叔祖所傳之法,便是外道罷?!”說話的,正是妄語。

慧始笑道:“我與赫連施主所論佛法,為正統佛法所不齒,那便是外道了。倘若貧僧以渡人為務,以正統自居的僧人卻恥于與我為伍,那誰人是外道?!自佛陀傳佛法以來,已有千年,諸經諸法,不知經幾傳幾譯,舛誤甚多。與佛陀所傳佛法相較,這便都是外道了。倘或當今佛法,以濟世渡人為務,那便又不是外道了。”

妄語沉吟一聲,道:“師叔祖所言甚是。我佛慈悲。”葉明與楊玉兒早已吃完飯。葉明正襟危坐,聽慧始與赫連延說話。楊玉兒蜷著身子,在葉明身旁支頤而坐。不覺間,夕陽西下,輕風微冷,困倦的鳥兒喳喳叫著,紛紛回巢。眼看,又到黃昏了。赫連延轉頭向葉明,冷冷的道:“你倘若此刻不進郭城,待白樓上鼓聲響起,可就來不及了!”葉明轉頭向楊玉兒,道:“玉兒……我……”他想要告訴楊玉兒去找蕭琳,話到喉中,卻又哽住了。

楊玉兒看了眼面帶難色的葉明,嘴角一翹,微笑起來。她拍了拍葉明的肩膀,又鄭重的點了點頭,指了指門口。葉明咧嘴一笑,向門外走去。行出兩步,右手卻被一只軟膩的纖手拉住。回身一看,正是低著頭的楊玉兒。楊玉兒兀自低頭,并不看葉明。葉明喃喃道:“玉兒……”楊玉兒低頭沉默片刻,將手探到懷中,將碎銀子掏出一把,塞到葉明手中。葉明沉聲道:“玉兒,我待一早城門開了,便回來,用不著銀子的。”楊玉兒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又將銀子拿了回來。葉明沉聲片刻,道:“玉兒,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楊玉兒怔了怔,鄭重的點點頭。

出寺之后,葉明一路狂奔,終于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郭城。葉明走時,楊玉兒抬眼看了一下,便又低下頭去。赫連延上前,道:“你知道他去找誰?”楊玉兒點點頭。赫連延沉吟良久,道:“那你……為什么不攔住他?!”楊玉兒搖搖頭,頭沉得更低了。

赫連延嘆了口氣,沉默良久,冷冷的道:“以后,倘若他與那蕭琳成親,我便非得逼他連你一道娶了!”楊玉兒站起身來,使勁搖了搖頭,向屋中走去。臨開屋門,她似是想到什么,回首向赫連延一笑。夕陽西下,秋草萋萋。此刻,楊玉兒溫潤如玉的面頰,早已是淚水滿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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