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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夜繾綣夜微冷(下)

葉明聞言,眉間緊蹙,又伸手撫了撫蕭琳的頭發,道:“琳兒,待會兒你跟我走,咱不要進宮,也不要做那什么左昭儀。我認識漠南衛家的人,他說能解你體中的毒。”蕭琳抬起頭,眼波流轉,看著葉明的眼睛,柔聲道:“明哥哥,先前我父親與二叔說話之時,我已然聽到了。此刻,這毒非但無藥可解,便是以純陽的內力將毒逼出,也已經晚了。若要解我這體中之毒,除非鴻儒、俗釋再生,別人怕是再無濟于事了?!比~明顫聲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帶你找云伯,他一定可以解的!”

蕭琳慘然一笑,道:“明哥哥,云伯的下落,我二叔也尋不到。況且這毒,他也是解不得的。去年,多虧他給我一瓶以雪蛇蛇血配制的丸藥。我才能在夢中,能多見你幾回。明哥哥,夢里我跟你走了,明早便又在這榻上醒來。我……我還是不要走了?!比~明又是一陣心酸,使勁抱了抱她,道:“琳兒,這左昭儀,是怎么回事?你進宮做什么?”

蕭琳眨了眨眼睛,纖纖玉臂摟住葉明的脖子,睜大眼睛望著葉明,道:“明哥哥,等再過一兩個月,那索虜皇帝便會回來。我便要以左昭儀的身份入宮,伺機將他殺了!他,便是害死我祖父的罪魁禍首!我祖父為官劉宋,于蘭陵一帶甚有聲望,便是他指使刺客將祖父殺死。這件事,已然謀劃幾年了。為了報仇,我蕭家才忍辱負重,假意歸附魏國?!?

蕭琳靠上前,葉明將她抱到懷里。她將左頰枕上葉明的肩膀,右手輕撫著葉明的心口,道:“明哥哥,我是絕不要做了什么左昭儀的。我這輩子,便只要跟了你。無論如何,我是絕不會教那索虜動我分毫。只是,我接近他,將他殺了,自己怕是也活不成了。即便活下來,也沒幾天日子過了。我現在什么都不怕,怕只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明哥哥,你說,下一生,我還能再逢著你嗎?”說著說著,眼淚便順著臉頰滑下,簌簌落到葉明的衣襟上。

葉明眼圈紅了,道:“琳兒,你這仇,我替你報!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你進宮去!”蕭琳道:“傻哥哥,我知道你現在武藝高強。但那皇帝的身邊,豈是你說去就去,說走便走的?有些話,我也只在夢中與你說了罷,倘或再見不到你,你便娶了楊玉兒,好好待她。她,對你是極好的。楊玉兒的事情,是瑯兒與我說的。你可莫要覺得我好心,倘若教我好好的,你喜歡別人了,我便要將你殺了,然后給你殉了葬,也決計不會看你娶了別人。”說到此處,蕭琳捂住了心口,額上突然冒出了漢珠,顯然極其痛苦。

蕭琳緊緊摟住葉明,道:“明哥哥,便在夢中,怎的也這樣痛?”葉明眉頭一緊,撫著她頭發,道:“琳兒,到現在,你還覺得是在做夢嗎?”蕭琳一驚,四下看了看,又強撐著,摸了摸葉明的臉,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到葉明的懷里。葉明柔聲道:“琳兒,云伯給你的藥呢?你快吃上些個!”蕭琳在他懷中,搖頭道:“已經,沒有了?!比~明皺眉道:“琳兒,那雪蛇已經化到了我體中。我的血應該也能緩解毒素。你喝上一點,應該會好些?!?

蕭琳緊緊摟住葉明,不住搖頭。葉明欲要站起,她卻仍是不肯松手。葉明只得暗暗伸出手指,點了她中庭穴,將她緩緩放到榻上。葉明四下看了看,走到案前,將一只瓷碗打碎,便向腕上割去。蕭琳淚眼婆娑,不住搖頭,但她哪里能阻止?瓷片一割下,鮮血便嘩嘩流出,直流了將近半碗,葉明方才點穴止血。

他走到蕭琳身旁,將碗沿兒靠到她唇邊,喚她喝下。蕭琳淚眼婆娑,心疼難當,不住搖頭。她任憑葉明軟語細言,自己痛得汗如雨下,仍是不肯開口。葉明急了,端起碗來,含了一大口,將蕭琳后腦微微抬起,喂了上去。相接之際,蕭琳眼睛瞪得老大,嚶嚀一聲,腦中一片空白。她在不自覺間,便將血分作兩口,咽了下去。葉明將碗中剩下的血含在嘴里,又給她喂下去。

二人相識兩年,哪里曾有過這般親昵的舉動?蕭琳將一口血咽下,覺疼楚緩解許多。她見葉明關切的眼神,待他將第二口喂來之時,便含淚吞了下去。葉明見蕭琳好些,心下放寬許多。待第二口喂下,雙唇相接之際,只覺她香唇滑膩,溫軟不可方物,恨不能便順勢吻上幾口。蕭琳又是嚶嚀一聲,嘴唇微顫。葉明略微遲疑,想她身體不適,方才戀戀不舍地移開。蕭琳被他點中了穴道,不能動彈,羞得臉紅到了耳根,只得向榻里別過頭去。

燭火映襯,葉明見蕭琳俏麗嬌羞的模樣,竟看得癡了。他暗自忖道,倘若我與琳兒成親,紅燭之下,便是就這么看上一輩子,也是不厭的。一時間,眼睛看著蕭琳,怔在那兒,竟忘了將她穴道解開。只聽蕭琳輕嘆一聲,柔聲道:“傻哥哥,你又是這幅呆呆的模樣?!彼南骡獾溃裟芙棠氵@么看上一生一世,便是終生不能動了,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葉明回過神來,將蕭琳穴道解了,扶她起來。蕭琳坐起,抓過葉明被割破的手腕,湊上去,輕輕地給他吹了吹,淚眼盈盈,哽咽道:“疼嗎?”葉明腕上觸她呼吸,只覺一陣酥麻,一時間,倒真忘了疼痛。他開口笑道:“一點也不疼的?!辈涣鲜捔仗鹗謥恚镜囊宦暎愦虻搅巳~明臉上。

這一巴掌打將下去,葉明一愣,還沒怎么反應。她自己卻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嗚嗚咽咽的哭起來,道:“呆子!你須得記??!除了我,這世上,便再不準別人傷了你分毫!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能!”葉明心中一緊,慌忙道:“琳兒,我真的不疼,一點也不疼……”蕭琳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百感交集,欲要笑他,卻哭得更大聲了。

這時,只聽門外一人吼道,什么人?敢闖我女兒閨房!說話間,門被猛地撞開,沖進個濃眉虬髯的高大漢子。這漢子身高體碩,周身黑衣,右手執一柄長刀。刀背上,帶五個鐵環,揮舞站定間,錚錚作響。這人,正是蕭琳的父親——蕭淵智。蕭淵智甫一進屋,見滿地狼藉,蕭琳淚眼婆娑的縮在帳中,不禁一震。又見榻邊斑斑血跡,腦中一空。他不由分說,怒火中燒,大喝道:“大膽狗賊!拿命來!”揮刀便向葉明劈來。

蕭淵智手執沉刀,然速度極快。刀風揮舞之際,光影四射,直如筒車輪轉一般。一時間,葉明招架不暇,被逼得連連后退。蕭琳見狀,急道:“爹爹快住手,休要傷了他!”那蕭淵智向蕭琳道:“今日若不殺他,你便再沒了名聲!”蕭琳知道他誤會,一時間,卻不知如何開口。只得轉向葉明,急道:“呆子!你別光讓著我爹爹!你快將他刀打下來,免得傷了你!”蕭淵智瞪眼道:“琳兒!你怎的還向著這小淫賊!”說著,大喝一聲,揮刀橫劈下去。葉明向旁邊側身,被逼到了墻角。

蕭家刀法,以招招相繼,式式不絕著稱。蕭方智眼見葉明無路可退,使一招“繁星映月”,刀光輪轉,如眾星拱月般將葉明擠在墻角。接著,便是一招“蒼龍出?!?,在第一招刀光尚存之時,已將長刀自下而上揮出。如抽刀斷水,又似海底撈月一般,直沖葉明胯下。葉明一驚,倘若這一招擊中,自己便是僥幸活下來,也便如廢人一般了。情急之下,只得將身體前傾,猛蹬墻壁,一個回身間,擦著刀尖勉強躲過。驚得邊上的蕭琳大叫一聲。

前招未罷,后招又至。這蕭家刀法的絕妙之處,便在它每一招使出之后,都有后著。蕭淵智見兩招不中,當葉明橫身翻轉之時,已搶先使出一招“橫掃千軍”,刀背橫拍葉明胸部。這一招,雖不是刀鋒,不甚鋒利,然勢大力沉,側面直拍葉明肋下。葉明暗道不好,此時若再不動內力,無論如何是躲不過了,但顧及他是蕭琳的父親,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蕭琳本欲插手,將二人隔開,無奈室內狹小,難免誤傷,本已急得不行。此時,見葉明避無可避,大叫道:“明哥哥,你只管用內力將我爹爹震開,他內力強,不會受傷的!”葉明聞言,猛地側身,雙手正拍到迎面而來的鋼刀側面。只聽啪的一聲,鋼刀剎那間便碎作了三段。蕭淵智見狀,爆喝道:“好小子!”將斷刀一扔,揮掌便向葉明前胸擊來。葉明退無可退,只得鼓動內力抵擋。蕭淵智內力雖強,但畢竟不及葉明。兩人雙掌對接下,猛地被震退五六步,至門外方才站定。

蕭淵智怒道:“好!再接我幾掌!”說著,又欲挺身上前,右肩卻被一雙大手按住。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不管是誰,辱我琳兒,便只死路一條!”說話的,正是蕭秋野。話音未落,一條白影便已閃進屋子,揮掌向葉明面門打去。這一掌,風馳電掣,速度極快。蕭琳未及出言阻止,蕭秋野便已欺身到葉明身前。眼看一掌打將下去,寒涼的掌風襲來,葉明一凜。

葉明知道蕭秋野寒冰掌的厲害,心中大駭,欲要抵擋,卻不知用何功夫。情急之下,一個轉身,左手護住軀干上關元、水分、中極三處死穴,右手圓擺,揮出一掌。這一掌揮出后,周身內力竟快速凝結,灌注掌上。葉明以右掌對上蕭秋野左掌,只覺他掌力寒涼刺骨,自己周身戰栗,一時竟動彈不得。伴著蕭琳的尖叫,葉明蹬蹬蹬連退三步,旋即左膝跪地,右手撐住地面,顯是被蕭秋野的掌力所傷。葉明腕上傷口,又被震開,鮮血又流了出來。他掙扎著從邊上拿過只瓷碗,血淌了大半碗,方回過內力,勉強止血。

這邊,蕭秋野覺自己被一股陰冷震懾。這股陰冷,既不似他寒冰掌力的寒涼,也不像三九寒冬的干冷,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威懾。恐怖、陰森,又無處不在,似是從地獄中傳出一般。這股陰冷,裹挾著磅礴的內力,竟教久經江湖的蕭秋野心生恐懼。他倒飛出三四丈,勉強站定,竟猛地噴出口血來。就連一邊的蕭琳與蕭淵智,也被這陰冷所懾服,一時間怔在原地,連話也說不出來。

蕭秋野連咳三聲,勉強直起腰身,道:“‘疾風為刀,吁氣傷人。勁力所至,唯有亡魂!’沒想到,天師道長的‘疾風勁’,竟有傳人!”蕭琳見三人不由分說,已打得一片狼藉,況且,葉明與蕭秋野還為此負傷,一陣心疼,哭道:“爹爹!二叔!你們怎的一見面便要打他!他是葉明??!”說著,便跑過去將葉明扶起。

蕭秋野慘然一笑,向屋內葉明,道:“葉少俠!是蕭某對你不住了!”又搖頭苦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原來你便是天師道長的傳人!”葉明一怔,道:“前輩的意思是?”蕭秋野捂住心口,顯是傷得不輕,喃喃道:“云伯,便是六大高手之一,與‘鴻儒’崔八荒、‘俗釋’鳩摩羅什齊名的‘天師道’寇謙之!”葉明看了眼蕭琳,喃喃道:“不管他是誰,他總歸是云伯?!笔挏Y智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你辱沒我蕭家名聲,今日便是放你不得!”蕭琳羞赧道:“爹!”將個臉羞得通紅。

葉明本傷得不重,稍稍運氣調息,已好了許多。他見蕭淵智態度頗為不悅,也不知該作何解釋。便向他欠了欠身,道:“夜入蕭府,實是晚生的不是!還望世伯見諒!”蕭淵智冷哼道:“世伯?我蕭家與你這不知出身何處的葉家,可算不得什么世交!”蕭琳向蕭淵智低聲道:“爹!他沒有將我怎樣!”蕭秋野輕咳兩聲,道:“大哥!你少說兩句罷!若非葉少俠相救,琳兒可能早已落入崔家那小子之手!”

蕭淵智冷哼一聲,道:“若他不是覬覦琳兒容色,又怎肯出手相救!若不是他,琳兒便不會在吳、會奔波,那‘千紅散’也不至蔓延得這般快!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在這時來我蕭家。據傳,那寇謙之已奉魏國為主,莫不是那寇謙之派他來的罷?!”葉明看了眼蕭琳,見她清瘦的模樣,哪里還顧得上蕭淵智如何說他?便又將蕭琳攬到身前,捧起她臉,道:“琳兒,你受苦了,你跟我走罷!我去找衛前輩給你解毒。這仇,我早晚替你報的!”

蕭秋野見葉明知道他們復仇的意圖,不禁一征。他嘆了口氣,道:“葉少俠,若你有法解琳兒的毒,便帶她走罷!”這復仇一事,我們另作打算。蕭琳淚眼婆娑,看向蕭淵智。蕭淵智卻只是鐵青著臉,不說話。良久,蕭淵智嘆氣,道:“琳兒,他既能治你的傷,你且跟他去罷!”葉明向蕭淵智深深一揖,道:“多謝前輩!”蕭淵智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葉明握住蕭琳的手,道:“琳兒,蕭前輩同意了,咱們走罷!”蕭琳低頭不語,良久,仿佛下定決心般,抬起頭來。她不顧父親、叔叔在場,抬起雙臂便攬住了葉明的脖子。她雙目靈動,堅定地看著葉明的眼睛,道:“明哥哥,我是愿意跟你走的!以前在夢中,便早已跟你走了無數回。眼下,天快亮了,我要收拾一下,再和家人告個別。你,暫且回去休息,待午時再來尋我罷!”

葉明聽蕭琳教自己回去,心下狐疑。暗忖道,莫不是琳兒在騙我罷?!又見她看向自己時,脈脈含情,目光灼灼,似要將他印到眼中一般。葉明心下自嘲道,我怎的能疑心琳兒?!蕭琳似是看穿葉明的心思,噗嗤一笑,道:“呆子!你還怕我跑了不成?我蕭家這么些人,哪里跑去?!”葉明微微一笑,道:“好!你先休息休息,天快亮了,我先走了。”說罷,轉身將地上的半碗血端起,放到案上,道:“琳兒,你痛了,便再喝上一口。”

葉明剛走出兩步,蕭琳叫道:“明哥哥!”葉明停步回身,蕭琳便湊上前來,給他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整了整他緊皺的衣褶,道:“呆子!你頭發、衣服再這般亂下去,以后,哪家的姑娘傻了嗎,會看上你?!”說罷,吃吃笑了起來,竟是滿眼含淚。不等葉明說話,蕭琳又含淚笑道:“明哥哥,我今夜與你說的每句話,你可要記住了??蓜e到午間來尋我時,便忘記了!以后,我可會時時問你!”葉明覺得蕭琳說話怪怪的,但知她向來性格古怪,卻也沒多想。遂用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微笑道:“知道啦!”轉身走了。

待葉明走到門口,聽蕭淵智冷冷的道:“葉少俠!”葉明回身,道:“蕭前輩,還有什么吩咐嗎?”蕭琳向蕭秋野,道:“爹爹,你教他早點回去休息罷!天快亮了,街上的胡兵,已然很多了!待他到東南門,城門也該開了?!贝藭r,不知何處,驀地傳來陣低沉的蕭聲,蕭聲壓得極低,聲調凄厲,卻是滿含內力。蕭淵智面色陰沉,緊握雙拳,似是蓄勢待發。蕭秋野躊躇再三,欲要說些什么,最后,也只得嘆息一聲,道:“葉少俠,保重!”葉明向蕭秋野深深一揖,轉身快步去了。

葉明不知道的是,在轉身出門的剎那,他的琳兒,已然哭成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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