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我們離開長城，車內(nèi)空調(diào)營造出春天般的氣氛，我的心無法平靜，忐忑不安，想想剛才自己做的事情，想想自己信誓旦旦地在薛錦面前承諾天長地久，愧疚感如賀云身上的香水一樣濃厚，我低下了頭，一言不發(fā)。

舉頭一看，快到昌平了，路兩旁的極有誘惑力的霓虹燈多了起來，大多是浴場、浴宮之類的，女人的輪廓極度扇情，門前廣闊的停車場擠滿了車子，生意真好。賀云的話語順著我的目光說：“晚上吃飯后我請你洗洗澡。”

“不了，我好累。”我說。

晚上賀云安排得很豐盛，菜不多，從金額上不差于那天請客戶吃飯，我們心照不宣。她依舊是滿面春風，我仍然提不起精神，如放了氣的皮球。

飯后她把我送到出租屋，勤快地給送我的水仙澆水，含義深刻地說：“水仙花在冬天開放，太熱了不行，太冷了也不行，這花喜歡冰水，你經(jīng)常呵護它，它就會慢慢地顯示它的嫵媚，有些人啊，跟這花一樣。”

她挨著我身邊坐下，手在我的后背上，目光在我的面前婆娑。

“今晚我能在這里多呆會嗎？”她溫柔地說，另一支手放在我的手心，屋內(nèi)的暖氣縱容著她的動作。

“回去吧，現(xiàn)在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我說，其實我們上班是沒有時間要求的。

“好吧。”她有些不情愿，出門的時候回頭深情地望了望。

這場大雪后，BJ的氣溫垂直下降了十幾度，艷陽高高在上，很難撼動冰天雪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在南塘從沒有遇到這樣冷的天氣，我還穿著單皮鞋，腳被凍得疼中有癢，癢中有疼。

買一雙靴子吧，我盤算剩余的錢，花了六百元買了一雙，穿在腳上暖和多了，走起路來卻不怎么自在，像開始趾高氣揚投降時一臉狗熊樣子的日本鬼子。

我又重復(fù)聯(lián)系業(yè)務(wù)的老套，派發(fā)樣品畫冊，和街頭散發(fā)小廣告的差不多，不過多了個業(yè)務(wù)員的光環(huán)。

東三環(huán)的一家大型裝潢公司老總熱情地接待了我，讓小姐給我倒了杯水，他問這問那，我很高興。能和我說幾句話我就滿足了，這是我聯(lián)系業(yè)務(wù)中得到的最高禮遇，有些受寵若驚，以前遭受白眼太多。我邊回答，邊想著如何網(wǎng)住這條大魚。

他離開了埋著他半個身子的座位，走到我的面前，說：“小伙子長得蠻帥的。”手逮住我的胳膊，用力地捏。

我笑了笑，開始沒有在意。

他突然把臉貼在我的臉上，滿嘴的花生糖香味，說：“今晚陪陪我，我給你一筆大業(yè)務(wù)，好嗎？”

原來是個同性戀，惡心到頂了，我把他一把推了過去，奪門而逃。龜孫子，你把你的公司給我也不干，老子餓死不為娼。

可能是賀云遭到我的冷落，她見面后只朝我笑笑，也不請我了。我的錢一天一天變少，心情一天一天變重，甚至想到彈盡糧絕時到建筑工地去賣苦力。

眼望著天花板，胡亂地想，沒有一個有明確的結(jié)果和答案。突然電話響了。

“是欣鑫老弟嗎？我是你堂哥欣華。”堂哥的聲音，我興奮從床上跳起來。

“是啊，你現(xiàn)在在哪？嫂子說你失蹤了，你的手機給嫂子了，你怎么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我說。

“我現(xiàn)在在BJ的家，你的電話我能記得，你現(xiàn)在在哪？能到我家里來嗎？”堂哥說。

“好。”我回答得很干脆。

心比車輪奔跑得快，堂哥啊，我是來投奔你的。

堂哥西裝革履，見面后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嫂子呢？”我問。

“我叫她到工地。”他說。

堂哥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他最近的情況。原來嫂子發(fā)現(xiàn)了我知道她的偷情，就惡人先告狀，一把鼻子一把淚地在電話說我強奸了她。堂哥半信半疑，任何人沒有說，偷偷地跟著運材料的貨機，先回到上海，后到了BJ。在BJ他沒有回家，而是讓自己的心腹在他家對面租了一幢小樓，拿著望遠鏡，天天監(jiān)視敵情。

和嫂子一起經(jīng)常出入的不是我，而是他們公司的總經(jīng)理。

“你原諒她嗎？”我問。

“開始的時候我就聽到傳言，不相信，現(xiàn)在相信了，但我目前只能偽裝著不知道。”堂哥說，他臉上的表情很復(fù)雜。

“為什么？”我問。

“我需要她，只要我不死，我的財產(chǎn)我做主。”堂哥說。

沉默了一會，堂哥問：“你嫂子說你來BJ找工作，現(xiàn)在在哪工作？”

“在昌平廣東瑞德商貿(mào)公司住BJ辦事處上班。”我說，接著把辦事處的情況、自己的工資待遇和目前的處境說了一下，希望堂哥給我找點業(yè)務(wù)。

“沒有問題，A8標段的裝潢材料合同和人談了，沒有簽，正等我回來簽。”堂哥說。

“談好了，能更改嗎？”我問。

“只要不簽合同都行，不過你是老弟，誰能競爭過你？”堂哥說。

“大約多少業(yè)務(wù)？”我問。

“有一千五百萬，明天就簽，我到你的公司去。”堂哥說。

錢來得太突然了，四萬五，外加二萬，共六萬五，二萬是昂進的特別獎勵，因為這項業(yè)務(wù)是從別人嘴里搶來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這筆錢放到我空空的卡中，糧倉飽滿了，說話底氣足了，請辦事處昂進、賀云和同事下館子，有福大家分享。

圣誕節(jié)快到了，我喜歡這個洋節(jié)，主要是和藹可親、無憂無慮的圣誕老人吸引我。辦事處女孩頭上戴著圣誕老人的帽子，忙著在玻璃櫥窗上張貼圣誕老人像，精心打扮圣誕樹。

薛錦也很喜歡圣誕節(jié)，她喜歡在圣誕節(jié)里逛商場，年年我陪著她，買一大包一大包穿的吃的用的。

想她了，盡管愧疚的陰云還沒有散去。我跟昂進請了五天假，在西單商場買了兩件新衣服換上，狠狠心給花了八千多給薛錦買一件上等皮大衣，又買了她喜歡吃的BJ果脯，然后搭上南去的火車。

和來的時候走的路線一樣，在阜陽下了火車，坐上到南塘的最后一班汽車，腿翹著，哼著小曲，拿出手機提前給薛錦發(fā)個信息，薛錦沒有回，打她的電話，欠費。

錢輸光了嗎？

到南塘市天已經(jīng)黑了，我迫不及待地打的到我們租房處，房東對我回來很驚訝。

“出來啦。”房東說。

“什么？”我暈頭轉(zhuǎn)向，回來了怎么是出來了？

“薛錦說你受賄被抓起來了。”房東說。

“她人呢？”我問。

“都結(jié)婚了，昨天辦的，你原來的東西我收起來了，房子已經(jīng)租給了別人。”房東說。

如五雷擊頂，我靠在墻上，半天緩不過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