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幾個路人詫異的看著一個女孩兒,沒有穿防風沙的長袍,獨自推著輪椅,在街上焦急的喊著一個數字。他們不知道女孩兒發什么瘋,也不知道她喊的這個數字代表著什么意思。他們只知道她滿臉的焦慮,眼淚盈眶,大風吹起她藍色的裙子,干燥的沙粒打在她蒼白的小腿上。
她一個勁問著路人:“你看見20了嗎?”
“20?那是什么?”路人莫名其妙的問。
“他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家人,可他也不見了,或許他也厭倦了照顧我......”女孩兒的淚水終于流到了唇邊。
路人好奇道:“那個人......叫什么......20?”
松點了點頭,“你能描述一下這個人的長相嗎?”路人問。
松想了想,道:“他是個男孩,大概到我這里”說著女孩兒伸手高過頭頂比劃,“棕色的短發,眼睛也是棕色,穿著黑西裝,臉和手上都有一些發光的紋路。”
“發光的紋路?”路人聯想到那個古怪的名字,恍然大悟道:“你的機器傭人?”
說出這句話時,路人卻突然感覺女孩兒的眼神變了,她憤怒的瞪著自己,臉都憋紅了。路人不知道什么情況,女孩兒推著輪椅就要離開,回頭賭氣一般叫道:“他不是機器!”
松在大街上找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太陽西斜,她精疲力盡的回到了家里,輪椅靠在門邊,似乎還在等待著。
夕陽垂掛在城市的邊緣,余霞落在松凌亂的頭發上,她臉上的淚水干了又濕,濕了又干。
“你怎么了?松小姐。”
松勐地抬起了頭,呆愣愣地望著站在眼前的家伙。它渾身臟兮兮的,帥氣的西裝被撕扯的破破爛爛,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里面不知道藏著什么東西。
松伸手,把它拉到了身邊,撫摸著它的頭發,帶著哭腔責問道:“你......去哪了?”
20指了指背后的方向,有些疲倦道:“西邊。”
松第一次看見20這么疲倦,它胸口露出的內核上,發出閃爍的微弱紅光,機器人的電池快要耗干了。它拉過松的手,將拳頭里攥住的東西,鄭重的放在了松的手心里。
那東西很小,只有幾粒,松睜大了眼睛仔細去看,表情十分驚訝。
手心里,是幾粒種子。
松默默地握緊了手,放在胸前,眼珠子大滴大滴掉下來。
20頓時手足無措,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撓著腦袋,那句口頭禪蹦了出來:“主......主人,我做錯了什么?”
女孩兒的聲音很輕,她努力搖了搖頭,有些抽噎的說道:“謝......謝謝你,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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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經降臨,風雖然小了,但外面卻越來越冷。
松的前院里亮著幾盞路燈,幾乎照亮了前院的所有角落。燈光倒映在水池里,水面上晃動著夜幕的影子。
松和20趴在水池邊的小土堆旁,松換了一身干活用的衣服,那是她殘疾之前,小時候的衣服,現在穿上雖然有點小,但還勉強湊合。她手里拿著小鏟,正在下種20為她找來的種子,她和20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種子,所以她一直愉快的猜測著以后會從土里冒出什么樣的植物。
20也換了一身干活用的衣服。這套衣服它每天都會穿,在屋里伺候松時,它穿那套黑西裝;在院子里干活掃地時,它就要換上這套衣服。棕色的外套,黑色的長褲,再戴上一頂鴨舌帽,20便活脫脫變成了一個鄰家男孩。
“你知道嗎,20。”女孩兒笑盈盈道。
20專注的望著主人,女孩兒的臉上有些泛紅,她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夢幻起來:“昨晚,我夢到了海。”
海......不知是不是因為女孩兒的語氣,這個詞讓20腦海里一陣空白。
“我一直相信,海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它那么大,那么藍,不管你從哪里望去,都望不到海的盡頭,于是......海便能夠包容你所有的幻想。女妖的歌,人魚的淚,以及偷偷藏在海底的海新娘。”
夜色里,松的聲音變成了動人的歌一般,20仔仔細細的聽著,它望著松的臉,那臉上流露著少女的希翼。
微風吹拂在松的臉上,她咬著自己的頭發,挺直了身體,在20的眼里,她越來越高,似乎就要站起來,在凄迷的月色里舞動。可是,20忽然明白了什么事情,它一把扶住了女孩兒,扶住了落葉一般即將摔進土里的松。
松的神色變了,忽然像被驚醒一般,對于夢想的癡迷神色,伴隨著瞬間的驚恐,退潮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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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拿出她藏了多年的照片,給20看。
這是20第一次見到海,它愣了愣,忽然理解了主人。
它太美了,也太大了,難怪松如此著迷,因為她的世界里,可能永遠只有這棟小宅,和這座荒涼的城市而已。
松沒有再把照片藏回去,而是讓20找了個相框裝好,從此一直放在身邊,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