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20忙完了家務后，推著輪椅，將女孩兒帶出了院子。

昨夜一場大雨過后，地面濕漉漉的，萬里無云的天空中吹拂著新鮮的風，松的心情似乎也變好了。她抬起腦袋，著迷地嗅著外面世界的空氣。

“你知道嗎，20，即便是帶我出來透透風，他們也厭倦了。”女孩兒淡淡道。

20有些困惑，人類在悲傷時，聲音總會低沉，可是松的聲音并不低沉，那么輕描淡寫，臉上的神情卻透著一股悲傷。

“你怎么不說話？”松抬頭看它。

20撓了撓頭，愣愣道：“好的，主人。”

女孩兒的眉頭皺了起來，她似乎有些失望，轉過頭去，望著天空半晌沒有說話。

20只能推著輪椅繼續走，主人的宅院規模不算太小，前院四周豎起了高墻，院子中央有一座水池，水池里積滿了雨水。20推著主人來到水池旁時，女孩兒叫了一聲停，20停下了，回望著松注視的目光。

“我不喜歡你叫我主人，知道嗎？”

“明白，主...呃...”20卡殼了。

女孩兒笑了笑，輕聲道：“你叫我松就行了。”

“松......”20嘗試道，“小姐。”

女孩兒又皺了皺眉，露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看那片水池，20。”松換了個話題。

20順從地看去，水池里的積雨有些泛黃，水面上倒映著蔚藍的天空，以及松和它的倒影。

“你知道海嗎？”松問道。

20用了千分之一秒便從內核數據庫里提取出了關于海的資料，他點了點頭，說道：“海曾經是這片星球上最大的東西，人類用幾百年的時間了解了所有大陸，卻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了解海洋，因為海消亡了。”

“可是，我一直相信這世界上還存在著最后一片海。”松回頭看它，眼神里充滿了夢幻的向往。

人類真是復雜的東西，20又被弄得昏頭昏腦了，它只能實話實說道：“根據衛星數據統計，全世界所有的海都干涸了，科學家稱，所有的海都似乎流進了地心，永遠消失了。”

松的神情很恍惚，似乎20的一番話她不愿意去聽，她的表情很執拗，可是她什么也沒說，努力搖著頭，凌亂的頭發貼在臉上。

“海，是有的。”她說，捏著自己沒有知覺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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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松平常都是一個人發呆，而20，除了整日里忙碌著家務，也沒有其他事情。過了兩個月后，20的檢修日期到了，作為售后服務的一部分，T公司派來員工進行檢修。當檢修員要求單獨和機器人待在房間里時，松卻不同意了，她滿臉的憂慮，好像害怕檢修員將20弄壞了。

20沖著女孩兒笑了笑，溫柔地推著輪椅，將她送出了房間。松憂心忡忡的看著它，握了握它的手腕。

檢修員感到無奈，仿佛自己是個不靠譜的醫生，正要給一個小男孩做什么危險的手術一樣。其實公司內部明文規定，檢修的過程盡量不要讓客戶參觀，因為很多人對自己的機器人產生了依戀，當他們看見平日的朋友被大卸八塊，拆成了零件，心里肯定不會愉快。

這并非20第一次檢修，對于它而言，檢修的過程就像是一場無眠的夢。機器人也會做夢，它們不會進食，也不會呼吸不，卻能夠做夢，而且每次進入休眠時都會做夢，這是智能核心正在對白天接受到的信息進行整理。通過不斷的存儲數據，以及在夢中分析數據，它們的智能會一步步進化。就像人類的小孩一樣。

沒有夢境的休眠，也許就像死亡，20這樣思考著。

檢修完畢后，松推著輪椅急切切地進來，正要離開的檢修員趕緊好心的推了她一程。

“20，有什么問題嗎？”女孩兒問。

20看了看檢修員，搖了搖頭。檢修員笑著說：“小姑娘，你放心，你的機器人一切正常。”

松回頭瞪了他一眼，似乎很生氣，好心的大叔不明所以，尷尬地撓了撓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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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常年掛著風沙，因為海的消失，全世界的氣候都開始變得干燥。所以半年前的那一場雨，讓好多人沖出了家門，在雨里痛快地跳舞。唯有機器人們，站在窗外，望著雨中狂歡的人們。

可是一場狂歡后，便又是漫長的旱季。綠色越來越少，人們出門都要裹著厚厚的長袍，連機器人們也不例外。

松在為小院的園藝操心，她原先在20的幫助下種的植物都枯死了，想要再種，可是整個城市都見不到幾片綠色了，居然找不到可以移栽的植物。

女孩兒呆呆望著窗外小院的水池，手指輕輕觸碰著透著些涼意的玻璃窗，吃藥的時間到了，雙腿又開始刺痛起來，她喊了一聲20，可意外的是，這一次沒有任何回應。

她又喊了幾聲，沒有回應，她艱難地推著輪椅轉身，看見沙發上空無人影。松有些愣了，她意識到20離開了家，可是它居然都沒有告訴自己一聲，這太奇怪了。

意識到房間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松忽然感到恐懼起來，孤零零的感覺她早就嘗夠了，習慣了，終于有一天不再孤單后，這種感覺重回心頭時，居然這般可怕。

松使勁推著輪椅，她要出門，失去雙腿后，她第一次這么迫切的想要出門，而且只靠自己。

她要去找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