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芊芊細心地替林晨飛臉上的傷進行消毒、消炎處理后,林秋荷匆匆地找了過來,一直暗沉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
“弟,弟妹,快,快去,媽從急救室出來了。”
林晨飛一聽,什么也沒說,拉著芊芊的手便跑。
做完了全身檢查的林母,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這間病房里,有三張床位,此時不是探視的時間,所以,另外兩張病床前很安靜,也很冷清,只有兩個病人側臥著,面對面地說著話,借此來打發難熬的住院時間。突見又來了一個鄰居,這兩人停止了對話,支撐起躺得腰背酸痛的身子,臉上帶著歡迎的笑容,準備迎接新病友,同是天涯生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
當她們看到被攙扶上床的是一位穿著很普通,一看便知是個農民老大媽的時候,不禁對她的待遇產生了深深的訝異,因為,身后隨著的,是幾位穿戴時尚,神態高雅的男女。而且,那位醫術高明,可總喜歡板著個棺材臉的楚醫師,今天竟然笑逐顏開地站在這個新鄰居的床前,與一位老紳士和顏悅色地說著什么。
乖乖,這個新來的到底是個什么來歷?
都在心中亂猜的時候,從外面又奔進來兩個青年男女,男的高大威猛,女的嬌小靚麗。男孩撲在床前,急急地喊新來的鄰居:媽!
啊?這個農婦竟然是這時尚青年的娘親?真是看不出來啊,人不可貌相。
柳芊芊認識爸爸的這位同學,她轉過身,低低地打了一聲招呼:“楚伯伯,辛苦你了。”
披著白大褂,顯得有些圓球狀的老大夫,他先是習慣性地蹙起眉頭,讓兩道已有些渾濁的目光直視在柳芊芊的臉上,身上。隨即,他“哦”了一聲,對柳父笑道:“這就是柳兄的寶貝囡吧?幾年不見,真是越大越漂亮,活脫脫的像個仙女。柳兄啊,你好福氣哦。”
柳父溫和地笑了笑,指著床上的林母說:“她就是我女兒的婆婆。”
楚大夫的臉上明顯地掛上了可惜兩個字,他的心里一定在想,這么出色的女孩,怎么說也得有個像樣的家庭來接受她吧?真是走錯門了。
“楚伯伯,我婆婆沒什么事吧?”柳芊芊對婆婆的反感已忘得九霄云外,她看到的是,林晨飛那痛苦莫名的神態。
楚大夫將手中的一疊化驗報告單及幾張片子遞給柳家父女:“你們爺囡都是同行,親自看看吧。”
柳芊芊接了過來,細細地看了看片子,吁出了一口氣,對林晨飛輕聲地說:“還好,身體的各關節部位都沒有損傷。”
柳父翻看著生化與常規及尿檢的化檢單,點了點頭:“沒事就好,我看這各項指標啊,親家母的身體比年輕人還正常。”
林家姐弟齊齊地給楚大夫道謝。
楚大夫看了看眉眼緊閉的林母,點著頭:“這是你們的母親命大造化大。聽說她從車子里摔出去的時候,恰巧飛到了路中央的綠化隔離帶上?這就難怪了,老太太只是臉上與手上有些被樹枝刮破的傷。否則,這把年紀,摔到在水泥馬路上,輕則骨折,重則喪命,哪能這般舒服?”又附下身子對林母說:“老太太,你算是活兩輩子啦。”
臉上被刮了許多道傷痕的林母,好像戴著京劇臉譜的面具,看上去挺搞笑的。她似乎暈死了過去,一點反應也沒有。
楚大夫面露慍色,訕訕一笑,指著診室里還有事體,便告辭出去。
柳父送了出去。
林秋荷撲在母親的耳邊說:“媽,醫生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啊?”
林母猛地睜開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她雙手撐著腦袋,一聲大吼:“耳朵又沒聾,你叨咕啥?煩死啦!”
林秋荷懷里的孩子,頓時嚇得大哭起來。“真是的,媽你這么高聲做啥?”林秋荷邊哄孩子邊埋怨道。
林母那雙帶著恨意的眼睛在人群里巡視,她看到了站在門邊的柳母,看到了離床不遠處的柳家大公子,又看了看兒子與討厭的兒媳,她不覺地呻*吟出聲:“哎呀,哎喲喲……”
“媽,咋的啦,哪疼?”林晨飛忙握著母親的一只手。
“頭疼,這頭,咋的象裂開一樣疼呢?飛兒,你給媽瞅瞅,媽的腦門子是不是裂開了?”
柳芊芊聽著這話,又好笑又覺得可憐,走前去,笑著說:“您放心啦,CT也做過,大腦沒問題的。再說了,頭怎能裂開呢?頭裂開了還能說話?早要送去搶救了。”
這下,柳芊芊算是點著了林母心中的那把火了。她一骨碌地爬了起來,指著柳芊芊罵道:“滾犢子!自從你這個掃把星進了林家,你瞅瞅,把我們折騰成啥了?”拉過林晨飛:“瞅,他成了大花貓,而我,差點去了陰間。不是你-”
林晨飛想不到母親會這樣遷怒于芊芊,急得喊了起來:“媽,你胡說啥呢?”
“別是摔迷糊了吧?你自個亂開車門,跟弟妹有啥連連的?”林秋荷責備著母親,又安慰著柳芊芊:“弟妹,你別聽她的,媽年紀大了,可能受了驚嚇,在胡扯哩。”
“小飛,你腦袋被驢踢了?你尋思尋思,有了這個掃把星后,咱們一家有過一天的安心日子嗎?你要是想讓你媽多活幾天,”
“媽,您說吧,盡管說,我也不管您了。”說著,林晨飛黑著臉沖了出去。
柳芊芊咬了咬牙,說:“媽媽,看在林晨飛的面上,我還是叫你一聲媽媽。看在你現在是病人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但是,以后,我不希望聽到這樣的話。”
說完,也走出病房。
柳逸軒看到這付場景,很心痛,他走過去,微微地低下身子,臉上的表情很鄭重,語氣也很鄭重:“林家姆媽,您這樣說話,我們不同意。所有事情的發生,怎能怪上我妹妹呢?”
“不是這個狐貍精,林家咋會走背字?你也不用替你妹子開解,她就是個禍害!”林母看著林晨飛臉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想到自已差點成了枉死城的冤死鬼,怒從中來,將一切歸咎到柳芊芊的頭上。
“媽,您是成心讓你的兒女丟人啊!”林秋荷羞愧莫名。
站在門外,一直沒說話的柳母,這下,儀態萬端地走到床邊,款款地拿下眼鏡,冷冷地說:“看你折磨人的架勢還挺足,證明身子的確沒問題。做為親眷,我們的道理到了,也該退場了。可做為芊芊的姆媽,我要說幾句話。”
林母望了望居高臨下的柳母,冷笑掛在臉上:“說啊,沒人把你的嘴堵著。”
柳母顯然是非常氣憤,但她很有修養地掩飾住:“一,我們家芊芊并不是什么禍害精,二,假如你們這樣看待我女兒,我有權替女兒提出要求。”
“啥要求?”
“跟你兒子離婚!”
“好啊好啊,真是瞌睡遇上了枕頭。”林母拍手稱快。
林秋荷用力地推了一下林母,大叫道:“媽,你胡扯啥呢,有你這樣當老人的嗎?”
柳母卻一臉平靜地點了點頭:“很好,這事就這樣說定了。”
說著,孤傲地看了一眼林母,走了。
跑出病房的柳芊芊,還沒出醫院大門便被林晨飛與柳逸軒攔截住了。
“芊芊,別生氣,媽是被嚇糊涂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林晨飛拉著柳芊芊的胳膊,一臉恐慌地央求著。
柳逸軒將自已的圍巾取下,圍在柳芊芊因著急出門而光裸著脖子上,“對呀,林家姆媽現在是病人。病人嘛,常因為身體的原因而讓自已的情緒失控,芊芊是醫生,這種病人你應該見的多吧?難道,醫生還跟一個病人計較言行?這是不是有失職業操守啊?”
柳逸軒綿柔而帶點調侃的話語,讓這個情緒失控的柳醫生安靜了下來。她的眼里還掛著淚珠呢,卻莞爾一笑,躲到林晨飛的身后去了。
林晨飛長長地吁出一口郁氣,不由地對大舅哥送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柳逸軒從懷中掏出一張卡,塞到林晨飛的手中:“拿著。”
林晨飛哆嗦了一下,好像這張工商銀行的牡丹卡是塊火炭,“不,不,我有錢。”
“算了吧,我還能不知道?進了醫院,你就打算剝層皮吧。這張卡本來是送給芊芊結婚時候壓箱底的,可后來芊芊忘了帶走了,密碼是芊芊的生日。”柳逸軒對柳芊芊使了個眼色,“現在物歸原主了,你不要,就還給芊芊吧,反正跟我不搭界。”
柳芊芊早上要買禮物上娘家的時候才知道,林晨飛的工資卡里好像只剩了一千多塊錢。她一把拿過卡來:“阿哥給的,不要白不要。”再次塞到林晨飛的手心里:“你媽的身體盡管沒有大問題,但還是要在醫院去觀察幾天,還要做幾項檢查,看看有沒有造成腦震蕩……住院要交押金及各項費用。”
林晨飛確實有些襄中羞澀,也就不多加推辭,一臉羞愧地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