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軒的心中,不可否認地產生了一絲暗喜,盡管也同時覺得,自已好卑鄙好可恥。自已的希望,寄托在好友林晨飛的痛苦之上。
當柳逸軒受父母所托,去勸勸被父母關在房里的柳芊芊時,芊芊的舉動,讓柳逸軒大吃一驚,也從此徹底地死了那份心
柳芊芊,竟然準備從二樓跳下去找林晨飛。柳逸軒開鎖進去的時候,柳芊芊正站在窗臺上!
嚇得差點暈到的柳逸軒好不容易將柳芊芊抱了下來。
柳芊芊在他的懷里哭的是哀哀欲絕,口中不停地呼喚著林晨飛的名字,斷斷續續地說,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死也要跟他在一起,這輩子要跟他,下輩子也要跟著他……
那天晚上,一直拒絕去會面的柳逸軒,突然對柳母說,他想結婚,
柳母喜不自禁,忙通過形形色色的關系,給柳逸軒介紹了數打的女孩。
最后,柳逸軒挑中了現在的妻子肖婉如。原因,就是,她的身上,有芊芊的影子。
結婚了。可那份對芊芊的心,依舊沒死。只是,柳逸軒將那份愛化作了關切與祝福,他真心地祝愿好友與心愛的芊芊生活幸福美滿。
原以為,生活就這樣平淡無奇地延續下去。誰知,芊芊臉上的傷痕,讓柳逸軒的心,再次地疼痛了起來,怒不可遏的他,從小到大沒打過人的他,毫不猶豫地動手了,狠狠地打了好友兼妹夫的林晨飛!
父親的一番話,讓柳逸軒心痛迷離的神經稍稍有些清醒,他覺得自已做得有些過分了。
上到二樓,輕輕地推開虛掩的門,芊芊和衣躺在床上。
柳逸軒坐在床旁的椅上,似乎有許多話要跟芊芊說,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芊芊背朝著他,只是默默地說了一句:“阿哥的手也太重了。”
這一句包含著責備的話語,深深地刺痛了柳逸軒的心,
芊芊,她的心里只有林晨飛。她一點兒也不明白自已的這份心啊。
柳逸軒掏出手機,默默地給林晨飛打去個電話。
還好,林晨飛并沒有賭氣不接電話,可柳逸軒剛問出:你在哪里?這幾個字時,對方的回答,讓柳逸軒失聲喊了出來。
匆匆收線,柳逸軒對芊芊道:“快走,林家姆媽出車禍了。”
當柳逸軒開車載著柳家父母及柳芊芊趕到醫院的時候,已得知他們要來的林晨飛,早已站在院門口的臺階上。
隔著茶色的玻璃窗,林晨飛落寞與傷感的表情,污跡斑駁的衣著,一一地跌入了柳芊芊的眸底。尤其是他臉上紅腫的傷痕,就象是一塊燒得火紅的烙鐵,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里,在騰起灰白煙霧的同時,柳芊芊的眼也模糊了,酸脹難忍。苦澀的液體,宛若是個頑皮的孩子,溫柔地舔舐著柳芊芊冰冷的臉蛋,留下了它們的吻痕。
車子剛停下,林晨飛疾步地搶上前,同時將右邊的前后兩道車門打開,然后,伸手扶著前座的柳母,低低地說了一句:“媽媽,爸爸。”
身穿著黑紅色長羽絨服的柳母,臃腫的冬裝并沒有掩去往昔職業帶給她的痕跡,莊重而嚴厲。一頭經過漂染的黑卷發,松松軟軟地環繞著雪白的臉頰,一副琥珀瑯質的平光鏡,將她知識分子的氣息烘托得一覽無余……“你媽媽怎么樣了?”摒棄前嫌,柳母暫時忘卻了林母帶給她的惱怒,拍了拍林晨飛沾滿血跡的手,問。
“還在檢查呢。”林晨飛收回了目光,去找尋此刻他最想看到,可也最怕看到的身影,那個裊娜的身影。
柳逸軒從那頭走過來,有些遲疑,更有些羞愧,離林晨飛還有好幾步遠,他便伸出手去,雙目低垂,聲音輕的落進風中便聽不見了:“對不起……”不知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因為在經歷了翻臉之后再次與多重身份的林晨飛相見,俊雅的面孔,有些扭曲。
林晨飛同樣很窘迫,他只是匆匆地握了握柳逸軒的手指尖,便轉身扶著他最敬重的岳父:“爸爸,您慢點。”
柳芊芊在那頭攙著爸爸,她只是略略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不易察覺地掃了一眼林晨飛。僅此一眼,新淚痕壓住了舊淚痕。
林晨飛盡管沒有仔細去打量他心愛的女人,可眼角的余光,早就將柳芊芊那哀傷無助的面容描繪成像,反饋給了他的大腦。在他的心疼痛的蜷縮起來的時候,他的眼睛也潮濕了。他從岳父的身后伸過手去,摸索到了芊芊的手臂,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這一個平常的小動作,包含著很復雜的意思。是安撫,是愛意,是愧疚,是牽掛,是傷痛?全是,綜合的濃縮。
柳芊芊感覺到了,但她不敢有所表示,她只是緊緊地咬住了唇,以免讓痛楚趁機溜跑出來。
穿過門診大廳,柳父一邊隨著走,一邊詳細地詢問了發生車禍的經過。
聽完,柳父皺著眉頭,用一種平時很罕見的態度,嚴厲對柳逸軒說:“你看,這事就是因為你當時的不冷靜而造成的惡劣后果。”
柳逸軒沒想到車禍是這樣發生的,越發局促不安了。他的臉色倏時變得很蒼白,蒼白中渲染著淺淺的紅暈,極象是一個病人的臉色。
“爸爸,請您別這么說,要說有錯,錯在我。”林晨飛忙說。這不是替好友兼舅哥粉飾分擔子,而是他的真心話。那天若不是失手打了芊芊,何至今日惹惱了柳逸軒?柳家兩兄弟疼愛妹妹,那是出了名的,芊芊就像是他們的眼珠子,他們不容芊芊受到任何一點的傷害,哪怕是無意的,無心的。
柳母雙手插兜,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她身上的那種天然的矜持與高貴及唇角掛著的冷冽,讓從身邊經過的病人與病人家屬,紛紛駐足注目……“小林,你媽媽沒坐過車嗎?”
一直緘默著的她,突然問了一句。
林晨飛不知道岳母為何會突然這么問,他疑惑地回答:“有的,只是不常坐而已。”
“既然坐過車,她不知道車子走著的時候是不可以打開車門的呀?這么簡單的常識,幼兒園的小孩子也應該普及了吧?”聽老伴責備大兒子,柳母的心里便不舒服極了。
林晨飛一下便明白了岳母的意思,岳母是在說,母親遭受的車禍,全由母親自已造成的,該由她的無知承擔責任。
“芊芊姆媽!”柳父聽不過去,又不敢到老婆的頭上去捉蚤子,只能稍稍地提高聲調,表示他內心有不同的看法。
“當時她老人家可能是被司機氣壞了吧?”林晨飛只能這樣替自已的母親開脫。
柳母不說話了,只聽見她的鞋跟敲打著走廊地面的聲音,尖利而疾速,尤如它主人的個性。
在急救室外面焦灼地來回走著的林秋荷,見柳家一行人的到來,六神無主的心,頓時有了依靠,同時,她心底里的怨恨,也浮了上來,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柳逸軒。
“情況怎么樣了?有醫師出來過嗎?”柳父問。
林秋荷的濃眉蹙成了兩道小山梁,明顯掛著淚痕的的眼里透出了無助與哀戚的神色:“不知道呢,真急死人了。”
柳父想了想,偏過頭對柳母說:“我看過值班牌了,今天急救室上班的是老楚,我學弟,”又寬慰林秋荷:“你別著急,我進去看看情況。”
說著,不等林秋荷感激的話說出來,柳父已敲開了緊閉的病房門。
留在外面的人們,全揣著各種心思,默默無語地將自已塑成樣式各異的雕像。
也就在這時,從病房里傳出了河東獅吼:“少假模假式地裝好人,跑到跟前看笑話來了?你給我麻溜地出去……哎喲喲,你柳家的姑娘就是個禍害精,我兒咋的就這么倒霉啊,娶上了這么個害人精、掃把星……”
醫生護士的勸阻聲,器皿砸碎聲,響成一片。
“哼,還會撒野嘛,看樣子摔得不重。”說完,柳母習慣性地在唇角邊掛上一絲冷笑,朝走廊的那頭走去,柳逸軒隨后忙跟上。
“姐,咱媽咋會這樣無理取鬧呢?”林晨飛攥緊了雙拳,恨不得跑進去堵上母親那亂喊亂叫的嘴。
“媽這脾氣,到死也不會改了。”林秋荷歉意地對柳芊芊苦笑了一下:“弟妹,你別往心里去。”
有些恍惚的柳芊芊,根本沒聽見婆婆的叫嚷聲,她只是默默地朝林晨飛靠了過去,拉起他的手,朝走廊中間的護土護理部走去。
林晨飛什么也不問,只是緊緊地將芊芊綿柔的小手攥在自已的手掌心里,感受她的溫熱和存在。
多想,與心愛的芊芊手拉著手,相互的目光里只有彼此,徜佯在花前月下,湖邊柳畔。沒有煩惱,沒有紛爭,只有綿延不斷的恩愛和情意。
可是,這樣的場景,為何總是曇花一現;相愛的人,他們的人生道路為何會如此坎坷曲折,為何會有如此多的磨難和意想不到的狀況出現。他們,能繼續走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