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的軌道摩擦，我漸漸聽不到。車上的黃色燈管也變得暗淡起來，四周漆黑、模糊，伸手絕對不見五指。這是哪兒？

我睜開黑沉沉的眼皮，使勁用眼珠子瞪著。一道白光在車窗外閃爍！

“誰？”我被震懾得大喊。

我走近玻璃窗，用哈氣擦拭了一下。

那是一張人臉！

“你你……我……我。”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使它不干擾到其他乘客。

我寧愿相信自己眼花，揉眼睛好幾遍，再看窗外，仍然是一張人臉！我心里暗怕，這半夜三更，我怎么就撞上這種臟東西了！不，那不像是臟東西，更像是……

我努力地使自己從緊張中抽出一點思想的空間。此時此刻，我望著周邊，是冰冷冷的火車過道上送來的冷風。感覺是黑洞吞噬了整個地球。

那張臉，那張臉……

她的嘴巴，撅起來，好像是她！

真的，真的好像是她！

想著想著，汗珠子滴在了地上，此刻的安靜是如此地讓它發出聲音，滴、滴、滴……

不，我不能慌，我給自己撒了一個安慰的謊言。

“砰、砰、砰”

什么聲音？我往玻璃窗看去。

由于眼睛離玻璃窗較遠，壓根兒看不到什么，所以，我把臉貼得近近的。

“砰！砰！”

是，是玻璃窗被敲擊而發出的聲響。

剎那間，一只白花花的手掌往我的臉上摸來！我驚嚇地把臉移開，由于隔著手掌玻璃窗摸我的臉，所以，并不是很怕，但就算是隔著東西，我仍能感到那只偷著白花花的手掌上滋生的寒氣，像極了冰凍后的肉。

我平時膽子不算小，可對我這種科學難以解釋的東西，卻一直選擇著半信半疑。

忍不住了，故裝一副兇狠姿態，指著玻璃窗，鞋子踩在座位上，像那潑婦罵街一般，喊道：“你是誰？快說，別來忽悠我，我……我易誠可沒怕過誰！我也沒跟別人結過什么怨！”說完，我神經緊繃，沒半點分心地看著玻璃窗。等著等著……

忽然，我的肩上被什么點了一下，像人的手指。我還以為是大姐醒了，便回頭一看。

一張蓋著白紗的臉，頭戴一頂竹編的大圓帽，隱約透露著紅色圓潤的朱唇，眉毛也隱約著細長，像是柳條彎腰一般，與古裝劇中的女俠頗有幾分相似。四周漆黑，我唯獨能看見她。不對啊，這其他的乘客呢？我不是在火車上嗎？

“哈哈，你可覺得內疚嗎？”一腔女音，估測年齡，我猜是十幾歲左右，要不就與我同齡。她就現在我面前，距離50公分左右，她的目光好像在注視著我的嘴，想迫切地要得到我的回答一樣。她，她，真的好像……

“你……你是曹紫梅嗎？”我起初對窗外的所見所聞，的確后怕。可，她雖隔著白面紗，我仍覺得他像小梅。

她好像抖動了一下腳下的位置。

“是你嗎？”我繼續追問，看著她有莫名的反應，我更加肯定沒錯。曹紫梅，是我高中最喜歡的女生，雖然不在同一所高中，但是我卻非常喜歡她，喜歡她會做飯、會照顧弟弟妹妹、會心疼母親，這一切，都從一次無聊的扣扣開始。緣分是，她的同學和我是同學，說來也是緣分。我喜歡她到那種發瘋的地步了：

為了她，我曾忘記了睡覺，我只想為她唱歌，為她寫詩。什么都先想著她，可或許自己是太在乎，或許也是我的毛病。記得那次我把喉嚨唱得啞了，她還有些哭了……只是后來，我自己本性的問題，與她不了了之，令她對我產生了厭惡。我很愧疚、也很難過，我沒能跟她及時地見面表白，讓我這一生都感到遺憾。當我還想繼續回想下去時，白面紗女人打斷了我。

“易誠，你不用再回想了，畢竟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不是曹紫梅，但我是曹紫梅的夢中人……”她說完后，揭下白面紗。非常的開心，她是紫梅。

當她想繼續說時，我把疑惑提問給她，說道：“你是曹紫梅的夢中人，什么意思？夢中人，是何意？”我的語氣帶了幾分質疑。

她告訴我，現在我是在曹紫梅的夢中人的夢里（我眼前這白面紗的女人的夢里）。并不是在火車上，不過，這一切都好真實。我剛想掐自己一把，她說你見過誰在夢里能觸碰到自己的身體的，那就是一個沒有肉體的意念流體。通俗點說，就是你的一股意念將你化作自己，感覺自己有思想有血有肉。實則，你就是一股空氣。

接著，她為我解答了我的疑問。她跟我就一直在對視著，我很緊張，畢竟，我欠了曹紫梅很多，我不像個男人，沒勇氣在她需要依偎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白面紗女人道：“你現在對曹紫梅還念念不忘，那是因為你的愧疚。我是曹紫梅的夢中人，也就是曹紫梅在夢里頭有一個她自己，也就是現在的我。而這個我，并不是平時的曹紫梅亦可操念的，子，現在的我，是她心里說不出的那部分話而化作的一股意念，也就是她的夢中人。”說著，她自嘲一句，說道：“也就是說，我現在是一股曹紫梅心里說不出的話而滋生的意念，一股空氣。只要這股意念得以消解，那我便不會再出現，夢中人就是不想做的夢而偏偏出現的人，而這個人，會為她去解決這種事情。”

聽到這里，我心里已不是滋味。畢竟，我的確覺得很遺憾，很對不起紫梅，雖然我沒給過什么實際性的東西給她，但她在我心里面，早已充滿了深深的喜歡之情。眼前這個夢中人，即是來找我化解意念的空氣、流體。

我示意她先不要說話，而是先聽聽我怎么說。我面目的表情，沉醉于昔日的歲月，說：

那個時候，紫梅的性格、家事，我或多或少地有過了解，她在我心里，是一個真正懂事的女生。我還記得，有一次，她因為考學業水平測試而緊張，也因為心里總會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而去她家附近的山嶺上面游玩，我還記得她告訴我她很喜歡那種幽靜的感覺，能化解她的所有煩惱與憂愁。這樣一位會如此思考的女生，我很欣賞、仰慕。我和她相識于高二，那個時候，兩人變得真的很好。直到了高三的時候，由于各自的備考壓力，而少有交集。我如果能當著她的面而對她表白，或許我和她會一直很好、很好。可奈何我生性軟弱，性格孤僻，沒有那股男人該有的勇氣，最終選擇了不了了之。如今我已厭棄那個曾經的我，我要做一個敢于擔當的男人……

曹紫梅的夢中人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怒罵：“你不要說這么多廢話，你就是一個偽君子。你就是一懦夫！憑什么資格喜歡紫梅，憑什么搞亂別人該有的靜好歲月！”

說完，她轉身，背向我。雙手合十放在前方，好像示意著生氣。

我也顧不得她的感受，說道：“她，紫梅，過得還好嗎？我好像記得她不準備讀大學了，而是去讀高技，那現在她到底情況如何了？”我抱著一種懇求的態度，面牽強地附上了微笑。曹紫梅的夢中人并沒有立刻回應我。

過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