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多久沒見了呢。”
“好幾年了呢。”
“還好嗎,蛇。”
“嗯呢。您都當導演了呢。”腐心蛇注視著他。他圓圓的腦袋,滿臉的胡渣子,一成不變的宰相肚。臃腫的身體似走起路來都會特別費勁。
“蛇,我還是當初一句話。”導演注視著他。
“不呢。我不過是偶然來到這座城市,順便來看看而已。除了您,其他都變得很快呢。”
“嗯。我也不強求你。”導演說。
“她,還好嗎。”腐心蛇壓低了聲音,似說出這句話,費了好大的力氣。
“嗯。一切都是你的功勞。”導演真摯的注視著他。當年的他還是個入門的星探而已。是他一手造就了這個傳奇色彩的國際巨星。可他,卻在那之后選擇了辭職。
“好就好。”腐心蛇說。他握了握拳。其他的未能說出口。
“你不在的這幾年,她一直沒有找經紀人,是前不久才相中了一個。”導演似知道他要問什么一樣的說。“要不要去看看她?”他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嗯。嗯?還是算了。”
“這樣好嗎。”
“嗯。我在電視前看的到呢。”
“真的好嗎。”
“導演,您...”他抬頭注視著他。
“這個給你。”導演摸出一張卡片,似門票之類的東西。“下個月,地點都在上邊了呢。”
“可是,我..”
“那是你的事。選擇權在于你。”
“嗯。”他很猶豫的拿著票。塞進了口袋。他與導演道別。
是有多少年了?他扳著手指,走在路上。一些事越是想忘,越是不能忘掉。
有將近五年了吧。在遇上她之前,他是個臨時工呢。對,星探,是現在的導演在路上拉住的他。迫于生計,他接受了這份工作。
他的工作內容就像是個騙子,他是這么諷刺自己的。他每每站在街頭,看見個有潛質的姑娘,就會上前去搭訕。說一些“我是某某娛樂公司的星探,是來挖掘民間新秀”之類的話。很容易就被當成騙子,更多的時候還會被一些路人給拳打腳踢。
他無法忍受這些,為了那點保命的工資,又覺得能忍一天是一天。在某個寒冬的傍晚。他裹著一身厚棉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看見一個裹著破棉布的乞丐,蹲在搖搖欲墜的路燈桿子下。
“喂,你沒事吧。”他說。乞丐抬頭注視著他一眼,又把臉縮了回去,似看到了他浮現在臉上的厭惡一般。
嗯,真是一張惡心的臉,密密麻麻的痘子,都起膿了呢。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樣的。
他朝著她面前的破碗里丟了一個硬幣。轉身之后,又把頭扭了回來,他看著她伸出小手去撿。他迅速的轉回身體,在她之前,把硬幣先搶了。
“走。這只能解決你的一時之饑。”他抓住她的手。非常的柔軟。把她的身體給扶起來,他才看清,她是個姑娘。她高挑的身姿,他還得抬著幾分頭看她。
宿命就是這樣。他每每想起這一幕,都用這句給帶過。
他是可憐他才把她帶回工作的地方。他引來了圍觀和諷刺。真是菜花丟牛糞,丑男配丑女。他依稀記得這些話。
沒有業績的星探是失敗的。他把她安頓在公司里以后,引來了更多的流言蜚語。忙著照顧她,忘了本職。是這樣嗎。他的上司,現在的導演,都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
“蛇,都一個季度了呢。你的業績呢。”
“抱歉。”
“我是看中你才邀你做這個工作的,你要清楚,你并不是一顆隨手可扔的大白菜。”
“嗯。其實我也有了引薦的人。”他說。他忐忑不安。
“哦?是嗎。”他的上司有些意外。
“就是她。我撿回來的小乞丐。”他說。他還是說出了口。
“蛇,你...”他的上司震驚的注視著他。他與他對視。“你是認真的?”
“對。她的身姿和她的聲音。還有她的舞姿。”他很向往的說。
“可是...”他的導演很猶豫。或者說成在想拒絕的理由更貼切一些吧。
“為什么有些新秀一會就過氣了?您不是經常說嗎。因為他們除了華麗麗的外表和精包裝以外,沒有一點內在的潛質。”
“這...”他的上司似有些贊成的點頭。“可是,外表也是不可或缺的一樣東西呢。”
“您覺得她會去整容嗎。我敢保證,她會拒絕的。”
“這樣。如果你把她的臉恢復色彩。我就答應你。”
他的上司的意思是各退一半嗎。他可不這么覺得。他之前就已經帶小乞丐去醫院看過了呢。是病毒性的感染,想恢復干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除非,整容,重新植入表皮。
她好幾次勸說她去做整容,“您就是為了讓我成為一顆搖錢樹,才會對我如此呵護有加的嗎”。他總是被這句話弄的啞口無言。
她的身姿,舞姿,和美麗的喉嚨,越來激發她的自信。就因一張臉,她和舞臺無緣?他不能接受。
是有一次去看黃梅戲,給了他一個切入點。若是把油彩往上邊一畫...真是個好主意。他的上司給了她第一次機會。她非常成功的博得了觀眾的喜愛。他的上司似在這之后開始關注起來。
“蛇,不瞞你說,有個大公司的導演相中了她。”
“可她不行呢。”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不會去整容的。”他肯定的說。
“再勸她下嗎。”他的上司慫恿著他。
“只要臉蛋順眼就行了,是這個意思嗎。”他諷刺的說。他的上司點點頭。
“但演唱會不是唱臉譜。”
“演唱會?”原來如此,是新秀出道的第一站呢。他想。該如何呢。讓觀眾有心情觀賞下去。是呢,若是她的這張臉,只會讓人惡心。“我需要時間,您必須給我任何我需求的東西。”
“嗯。”他的上司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懷著興奮。
兩個月,能恢復到什么程度只能看天意了呢。他注視著醫生把她臉上的紗布給層層卸下。他的祈禱,會成功嗎。
密密麻麻的痘子已經結疤。他看著,突然很喜悅。就差一樣東西了呢。醫生說,兩雙眼皮下邊和鼻子兩邊的一塊不能用激光治療。怕對她的眼睛神經有副作用。
演唱會那天。他興沖沖的趕去了現場。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期待。他的上司一定會很意外吧。
霓虹燈后,她高挑的身姿走了出來。尖尖的下顎,長長的睫毛,一對柳葉眉,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除了眼皮下邊的那一塊。是的,觀眾是不可能看見的呢。因為,她帶著面具。歌聲一響起,所有都成了完美的了,厚厚的胭脂能掩蓋著她的痘疤。
很快,她有了一席之地,他成了經紀人。是什么時候,她與他撕破臉的呢。真是孽障。
某一天,有個穿著特土的中年男子找到了他。
“您是腐心蛇先生嗎。”
“嗯,是呢。”
“莉君在哪里呢。”他激動異常。
“您是...”
“讓她回家看看吧。自她離家出走后,她的母親蒼老了很多。這一次,是最后一面了呢。”
母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是孤兒嗎。是她親口說的呢。是被欺騙了?
“您確定沒有找錯人?”
“嗯。她是背著母親逃出來的呢。上次找到她勸她回家,她說等她出名了,一定回去。現在,她出名了,卻總是讓人阻攔我們和她見面。您看,我這穿著,這是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她都覺得這是在給她丟臉。所以,我只能來找您。”
虛偽!一切都是如此的虛偽!他帶著這個自稱是表叔的人沖進了演唱會現場。撕下它!這張面具,她不配擁有它!
“難道為了夢想有錯嗎!”她說。她流著兩排眼淚。一切都完了,在面具被掀下之后,一切都完了呢。馬上整個城市都會是這類新聞:某某經紀人撕下了丑陋的臉。
“你不配擁有它。你丑陋的嘴臉,就是最好的面具。我為我自己眼瞎感到惡心。但,你更惡心。”
與她猜測的一樣,整座城市都洋溢著她的新聞。她迫不得已,整了下臉。還好,她當初用的是藝名。換上個自己的真名就行了。一切可以從頭來過。有實力的新秀,是不怕這些的。
他的思緒回到現實。并不是她整容了以后就變了,是她一直都戴著那張無形的面具,這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那她倆之間萌生的感情呢。也是假的嗎。他不敢再思考下去。自嘲的咧著嘴。